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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瓶湖水宫 (2)

许罗忽然想起这个女子却不是一般的女子,自己先前发问,却有些失礼了,道:“仙子才名远播,许罗却是识不得真人了。不知道仙子对这文章,有什么见解?”

瑶三娘微微一笑,道:“怎当公子大才,三娘所以记得这《覃子见盗开》,也有个缘故。早年三娘读这《覃子见盗开》之时,也有疑问,少山公号‘养命真人’,乃是得道真仙,所作《养命论》也是道家真经。既然号称‘养命’,却怎又写些大盗食人,劝人作恶之事?便向师父发问。”

瑶三娘说话之间,嘴角也泛起一丝回忆旧事的微笑,星目望向许罗道:“你猜师父怎样说的?”

许罗每日见这瑶三娘都是一脸的清冷神色,便露出笑容,也是端庄有礼,到底藏着远拒他人的意思,哪里却像现在露出这样的纯真如没有心机的女孩般的神色。

许罗一时间居然也愣了一愣,旋即回过神来,笑道:“不知道娘娘是怎样说的?”

瑶三娘见到许罗的神色,便知道自己失态,但她也并不在意。

修炼之人,内外如一,她对许罗有善意亲近的意思,便是有善意亲近的意思,并不需要如同俗世那般遮遮掩掩,表现出不以示人的另外一面也并不觉得不妥。

正如同许罗,第一眼看见瑶三娘便生出惊艳喜欢,但这心思却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如同见到秀美山川,娇艳花朵一般,和喜爱其他事物没有不同,并不掺杂人世间的种种欲念。许罗也从不掩饰这种欣悦,瑶三娘也并不以为许罗失礼。

瑶三娘道:“师父便对我道:狂夫之言,圣人择之。这话中所用的字眼,是‘择’而不是‘信’,由此可见古人心思。又给三娘说了少山公的生平来历,于是三娘方才了然这则寓言的真意。”

许罗闻言,顿时如茅塞顿开,心中堵着的一团乱麻尽去,豁然开朗起来。

古人曾说:狂夫之言,圣人择之。所用的字眼,乃是一个“择”字,却并非“信”或者“用”,乃是叫人筛选甄别。这个寓言之中,少山公却故作狂夫之语,反寓道理于狂言之中。

少山公修的是玉清始祖仙道,成道之后,位列中元宫中紫清道君第五位,故此所传大道讲求无亲无情,读这书的人,若是只见到其中盗开杀人食心的残暴,以为魔道,弃而不顾,便是囿于世间凡俗的道理,没有机缘,领悟不了他的道。

相反,若是偏激愤恨之人,嚼出了话中表面的意思,却全然听信这盗开的道理,以为残杀肆性,百无禁忌才是大道,放纵自己的杀念,便是无本心,无本性,无悟性,无定力,也不能受他的道。

而这则寓言魔道并存,真正的道理,却是隐藏在残暴的盗开之后。说的是,无拘无束,不为世间一切意识虚像所束缚,明了自我,自在而为,方才是真意。

盗开为魔亦为道,那少山公作这个寓言,想必也是点化人之用吧。若你明白,便是有机缘,若是不明白,便是没有机缘,若是你走了火,入了魔,他也并不管你。明了自我,能看穿,能出家,能挣脱世俗礼法对自己的影响,方能受他的道。若是再有仙缘,便能得到少山公的道法,脱离凡尘苦海,一步登仙也不在话下。

想通了这一点,许罗方才长吁一口气,若是方才,自己真个被这寓言误导,放纵自己心中阴魔,认为残杀便是本性,那便要入了这少山公的瓮了。

原本这等道理,但凡是读书的人,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是知易行难,读书之时,一旦心思不够明澈,便被前人在书中设置的陷阱所惑,勾起魔心。

许罗原本倒是知道道理,但他读书时候的心中,早不澄澈,杀念恨念化作阴魔深藏,书中盗开偏激的言论正好又合了那阴魔的道,于是两相勾连,一下子便将他的心思蒙蔽。

好在瑶三娘的话,如醍醐灌顶,一下子便将许罗的心中魔障捅破,要不然,即使这一次镇压下去,下次这桩心结不解,阴魔还要作乱。

“只可惜你的道理虽然好,我却有我自己的道理。”

少山公之道,否定人之仁义束缚,主张冲破牢笼,却不是人道,而是天道。而覃子之道,以仁义聚人力,传承不已,正在人道五德之中。所以覃子之道,乃是人道。

盗开杀覃子,不是对错之分,乃是道理之分。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之谓也。

少山公的道虽然好,但那只是他自己的道,若是许罗自己不去领悟,却全然相信了他的道,被他的道所缠牵羁绊,却不是和被世俗礼义羁绊了一样吗?最终也只能沦为少山公的附庸而已,照样没有了自己。

许罗悟透了书中道理,忽然好似在麻团中找到了一丝线头,隐隐中似乎找到了解决眼前困局的方法,但一时间却又想不通透。

许罗想了片刻,没有想通,便不去想了,对瑶三娘谢道:“若非仙子,许罗误矣。”

瑶三娘正要说话,却听得亭外环佩之声清响,施施然飘来一个身穿五彩凤裳的身影,那身影上前来,福了一礼,格格一笑,道:“师姐安好,许公子安好。”

许罗抬头一看,这个不是别人,却正是当日在却妖台上用天丹偷袭靖匪剑,却反中了计谋,被瑶三娘夺了天丹的天吴仙子。

原来当日这天吴仙子比武之中,技艺稍逊,被夺了天丹。

那天丹乃是她成道的根本,怎能失去?于是没有与那李珣一道回东阳府,反倒潜在一旁,等待时机,还想伺机夺回天丹。只是瑶三娘防守甚严,她迟迟找不到时机,后来见了朱姁来到,思量再三,知道自己却没有半分机会了。好在她也光棍,见强抢的不成,索性跟着几人,求到了水宫之中,豁出些眼泪鼻涕,哭闹着强要拜到了瓶湖水宫门下。

那天吴将从小到大的一些辛酸说得凄凄惨惨的,闻者无不心酸泪下。那朱姁本是个慈悲的心肠,见她一个妖灵,孤零零的修行,也修得有些本事,便发了善心,收到了座下,与瑶三娘做了师妹,依旧赏还了天丹,赐了丹药法宝。那天吴仙子吃了好处,也是感恩戴德,便安心在水宫中做了个弟子,每日做完功课便做些杂事,上上下下也还殷勤。

天吴仙子本是个无拘无束的妖物,十几天来倒是收敛了许多的野性,变得规矩起来。

“不知道师妹来此,有什么事情?”

这些日子这天吴唤瑶三娘倒是唤得殷切,只是瑶三娘却并不喜欢这个妖怪出身,行为颇有些水性的师妹,言语中冷冷清清,虽然没有不悦之色,却也并没有亲近的意思。

天吴仙子却并不在意瑶三娘的冷淡,一双识语的美目望向许罗,笑盈盈道:“师父让我来请许公子上琴阁。”

“哦?”许罗问道,“不知道娘娘有什么事情?”

天吴笑道:“这个师父却没有说。”

许罗点点头,道:“娘娘旨意,却是不敢耽搁了,烦请仙子引路。”

琴阁乃是朱姁日常读书抚琴论道之处,许罗这些日子也曾去过两三回,当然认得路,只是还是需要人引路,方才不唐突。

天吴仙子让开半边身子,将手一引,笑道:“公子这边请。”又似想起其他事情一般,回过头来对瑶三娘笑道:“师姐,昨日珠殿来了使者,送来与娘娘贺寿的名录,却是神昊太子的主使呢。”

却见方才还有些笑意的瑶三娘听到“神昊太子”四个字,耳朵微微一动,脸上陡然如同覆上一层冰霜相似,没有了一点表情,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冰寒入骨的冷意。

但是旋即,瑶三娘深吸一口气,收敛了冷意,又恢复了那种清冷的神态,回头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天吴,淡淡道:“他来了便来了,特意说给我听作甚?”

说罢,转身抱琴,飘然而去。

天吴仙子格格一笑,转头对许罗道:“公子这边请。”

她这一看,眉目如画,十分明艳,许罗看了她一眼,却没有什么表情。

他虽然并不知道这神昊太子是谁,但看瑶三娘的表现,却知道定然有些纠葛,这个天吴仙子这般做,似有挑拨扰乱瑶三娘道心之嫌。

只是这是她们自己门内的事情,许罗作为一个外人,却并不好多说,只是装作没有听见,心中却暗道这天吴有些古怪,改日却要向瑶三娘和朱姁提些醒,口中微微一笑,道:“仙子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