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自外间奔进来,见这一地的炭火星星点点散落,大惊之下带了哭意,将那手中的白色绣绷扔在一旁,跪下去清扫地上的银炭。一面扫着,一面低低的泣道:“小姐,您白天黑夜的念着殿下,愁思难解的,好好的把一双眼睛都给哭坏了。这会子殿下来了,您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阿满是个朴实无华的侍女,让人瞧着就知道,诈不出谎话来的。凌靖已然动容,手抚了我腮上的泪珠,低声说道:“丽华,你怎么这么傻啊?我当日,真的只是为了塞住众人的流言,不想你再被苛责。早知这样,我,是决计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伤害你的。”
我将脸庞低低的压在他的怀中,任由他这样紧抱着我,那股淡淡的龙麝之香,带着熟悉的体息朝我扑过来。我的心中,渐渐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只有委婉如水般的情思不断反复流淌来去。
末了,我俯在他耳畔轻声叹息:“能够这样对着你,我还有什么不能满足的?佛语说,一花一世界,一佛一如来。我在生命中苦苦哀求,才能等到你的出现,你便是我的世界。因为太过挚爱,所以才那样万般小心翼翼。你可知?我的生命里,自从失去了娘亲,便再没有人比你更重要。我终究只是一个小女子,对于婉妃腹中的孩子,我只有不尽的羡慕,却绝不敢有半分的歹念。我知道,那是夫君,你的骨肉,其实在我眼里,又何尝不是自己的骨肉一般呢?”
我哭的忍耐而克制,以手死死的按住了胸口激荡的气流,微微颤抖着,将那些没有说完的话继续下去:“我知道,婉妃恨我,是很有她自己的理由的。若不是我,夫君你当是与她共坐龙凤之堂才是。可是,天地为证,我确实没有半点恨她的心。”
“我对她,只有愧疚和抱歉,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弥补自己的过错。所以,那日对着你和她,我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话能抚慰她,减轻自己的罪过。”当日,我确实只有沉默,静静跪伏于地,却没有半句言语可说。
凌靖抱着我的手,愈发的紧凑,我在一片黑暗的世界中,这样眷恋的依傍在他身旁,如此贪婪的,让他感觉似乎这里才是挽救我走向死亡的一滩清水天池。
他不断的抚拍着我瘦削的肩背,我听见那耳畔的呼吸声渐渐凝重,手下的动作,最终变成由心的疼爱。
阿满去橱柜取了医治烫伤的冰川白药膏来,凌靖一手接过,亲自为我涂抹伤处,那样细心的温柔,仿佛是,他一直以来对我的爱。
我的指尖这样的冰冷,以至于他触碰时都感到不自觉的惊心。还好,我的双眼被丝巾绑住,瞧不见他面上的神色。既然执意要做一场谋求爱的长戏,我的心也开始充满等待。且不知,那最终沦落的,是他还是已经浮上水面得以喘息的我?
他这样小心的呵护我,转身只怕也会这样对着唐婉。此后,还会有不尽的红颜佳丽,像我曾经那样苦苦期待他的温情爱意。而我,断然不会再以自己一颗伤痕累累的心,奢望去换取一份平等的爱。
我已绝望而变得冷淡,虽然面上是滚烫的泪珠低垂,心里却只有一池寒冰,伴着这场赌爱的游戏,一直沉浸下去,直至死亡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