辇车行至芬芳殿前不远处,我招手叫阿满着人立即去太医院请温先生一同过来,一则是为了应付临时的突发情况,二则我对唐婉腹中的龙脉感到由衷的忧虑。虽说专司给她诊脉的太医每日也有脉案记录,但是宫闱之中,因权势派系之分,往往无法在这些正统的记录上窥出真相。
凌靖即位后到现在,所纳的嫔妃不多,也就统共两位而已。前朝的上皇嫔妃按例全部都移居到其他偏远的宫室,等待年后与上皇一同共赴白城行宫安老,育有皇子公主的太妃则大多随了儿女一同迁居封地。所以,这夜竟然寂静的让人有些害怕起来。那些曾经繁华的宫苑在这刻显出无比的萧条之境,那种感觉仿佛昭示着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静谧之中带上丝丝诡异的色彩。
我扶着阿满的手进了大殿,见得芬芳殿中所有奴才都垂手站在两旁,众人见得我来,不由都唬了一跳,急惶惶的便跪下请安。我扫视一眼,见都是些粗使丫头,不见唐婉身边的嬷嬷和两个家养丫鬟,于是颦眉问道:“婉妃娘娘呢?”
众人被我这样一问,便纷纷低下头来,我细一观察,才见得大殿之中瓶几凌乱,显见有被翻乱砸摔过的痕迹。于是,抚了抚耳朵上的细长流苏珠环,挽了阿满的手径直走近了内殿。
唐婉正卧在床上,只是帘帐低垂着,重重幽深,只见得帐内有一女子侧卧着,满室中的仆妇都不闻其声,似乎刚被斥责过一般。我摆手命她们起身,自己拖着裙摆坐在床边上。隔着帘帐看来,似乎她真的不胜憔悴一般,只有那个高高隆起的肚子,最为显眼。
可是,她原本也是鲜艳如花般的女子啊!
我伸手撩开金丝绣凤帐子,终于看清了她的面容,躺在韵白弹珠纱帐之中的婉妃似快要脱水的花一般,轻飘飘地蜷缩在重重锦被之中。
她的脸色像新雪一样苍白至透明,而鼻梁两侧那些阴影一般的斑垢却分外的明显,那是一种脆弱的感觉,是我所认识的唐婉从未有过的脆弱感觉,仿佛一朵被秋雨浇得发乌的菊花,转眼便要随着秋的结束而湮灭。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到来,将眼睛睁开一下,低低的唤了一声:“皇后来了。”那声音不再倨傲,也不再带有嘲讽,只是平淡的安静。但是,掩不住她此时的脆弱和无力。我在心内低叹一句,感概万千。
我轻轻揭开锦被,她的手是冰凉是,完全不像是一个妙龄女子的手应有的柔软和滑腻。有凉风从窗缝中忽忽透进,轻微的凉意宛若一把锋利的尖刀狠狠插进心口,还未觉得疼,只晓得冷浸浸的整颗心都像是冻住了。
我忍不住战抖了一下,那颤意便立刻在全身蔓延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