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照片中已经成为过去的男孩呵呵笑起来,感觉到他在某处的空间里非常友善地看着我。
我说:“如果他活着话,就是我的小舅子了。”
“是这样的。”赵刚用手在脖际比划了一下,“车轮子从脖子上呼的一声过去,小小的头滚到一边。”
“父母赶到时,头还在一边放着。脸上笑的表情还没有来得及褪回去。”
毛发一根根树起,将杯中的酒咕咚一声全部喝下。
照片交还给赵刚。
他看了一下,然后重新用纸包了,收进口袋里,说:“用扫描仪扫进电脑里,然后到照相馆冲洗。”
“看不出与原装有多大的区别。”我嘟囔了一句。
“然后呢?”
“然后,”赵刚摸了一下下巴。
然后,母亲得了一种奇怪的心理疾病。
她买回一打铅笔,每天都要将笔尖削尖了,在纸上写小男孩子的名字。
迄今为止,那应当是世界上削得最细,用心最精密的笔尖。
削笔尖时没有特殊的工具,完全是小学生用的铅笔刀。
然后在纸上写小男孩的名字,也是用心最精密的写法,因为稍稍用力过大,笔尖便会啪地一声折断。
而“啪地一声折断”的情形是断然不能够出现的。每出现一次,母亲便要昏撅过去。折断地铅笔头令母亲想到滚在马路边上的小男孩子的脑袋。
在那个时候,父亲还是爱母亲的。
他在失去儿子的时候,不想再失去一个美丽的妻子。在他看来,只要妻子存在,他们是可以再生一个孩子的。
他带着母亲看了许多的心理医生,甚至是下了决心要送她进神经病医院。
在很多个夜晚,他看着母亲在纸上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小男孩的名字,唉声叹气。
“怎么才能够叫你好起来?”有一天,他揽母亲入怀说。
“有一个孩子。”母亲答非所问的看着他。
“有一个孩子。”母亲说:“她还活着。有一天,被我丢到了农村。”
最初的父亲并不能够接受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