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云斋随笔说通鉴之战国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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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战略游戏的上帝视角(二)

我总觉得无论哪一个理由,都不能让人充分理解和信服。曾经有一种说法比较流行,而且被很多小说和影视剧所采用,是说庞涓之所以不杀孙膑,是因为当初鬼谷子教授此人太偏心,私下喜欢孙膑同学而不喜欢庞涓同学,所以等庞涓下山以后,才单独传授给孙膑自己看家的本事――就是孙膑先人孙武写的那部《孙子兵法》。庞涓知道后十分气愤(他是怎么知道的呢?特务?手机?电邮?BBS?),于是在孙膑受刑后暂不杀他,而是要威胁或用诡计令孙膑写出整部《孙子兵法》给自己,让自己的学习成绩更上一层楼啊更上一层楼。

吐槽一下,其实这个观点真的是很可笑的。

首先,如果庞涓想要《孙子兵法》,办法有很多种,比如说孙膑如此信任庞涓,能召之即来,那么只要略施计谋,相信孙膑小师弟就会高高兴兴的把《兵法》写给自己信任的大师兄,等拿到《兵法》后将其除之,岂非弹指一挥,不费吹灰之力?何必费人费粮,养着一个隐患?

另外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是,我想《孙子兵法》虽然是兵家传世经典,但对庞涓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因为庞涓已是当世名将,当其之时,以史书所言,世间不过唯忌孙膑一人而已,只要除掉孙膑这个人,他自己就是当世第一。既然杀孙膑即无敌于天下,又何必舍本逐末,非要弄那本《孙子兵法》来看看,以致于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将一世英名化为尘土?所以,这个说法我觉得是挺不靠谱的,根本没有什么道理。

细节之三:捉赃凭据,有法须依,对孙膑处以刑罚究竟用的是什么罪名?前面讲了,两部史书都谈到“则以法断其两足而黥之”,那么这个法是什么法?用的什么罪名呢?

《通鉴》和《史记》对此均是语焉不详,没有具体记载。在一些小说和影视剧里面,写到这一段时,大多把这一罪名定为通敌――也就是私通齐国之罪。

这个罪名,相对来说我倒是比较认可的。原因如下,首先孙膑是齐国人,《史记》说他“生阿、鄄(音倦)之间”,这个地方大致应该在现今山东阳谷一带,战国时是齐国的地盘。为本国效力,这应该是大家出仕的第一选择,比如吴起因为这个原因就曾遭到怀疑,只能“杀妻求将”。当然那时候天下纷乱,在异国他乡功成名就的也不在少数,不用混为一谈。

孙膑接到庞涓的邀请时应该还在鬼谷技校,不知毕没毕业。就算没毕业吧,如果那时他已提前接到录取通知的话,则很有可能就是齐国发放的,那么他去魏国,有很大可能就是带着任务去的――卧底。

当时,魏国国势正盛,而齐国做为老牌强国盘距一旁,心里酸酸,还是不大服气的,两国也经常有一些纠纷和摩擦,此时派去一个特务,还是比较合情合理。

其次,在孙膑被魏国施刑之后,把他救出魏国的竟然是齐国使者,这就十分可疑了。

《通鉴》中说:“齐使者至魏,孙膑以刑徒阴见,说齐使者,齐使者窃载与之齐。”齐国的使者来到魏国,孙膑以罪犯的名义见了他,说服了使者,使者偷偷摸摸把他运到了齐国。看了这段,有一个感受:可疑,很可疑,十分可疑!

且慢,您老不服气?很好,某有六问,何人可答:

第一问:当时天下纷乱,齐魏不和,这时齐国的使者究竟为了什么事来到魏国?

第二问:孙膑以囚徒之身,并无自由,齐国的使者怎么样偷偷见到了孙膑?

第三问:孙膑带罪,是外交上的敏感区域和安全隐患,是什么样的理由驱使齐国使者下决心带一个他国的罪犯回国?

第四问:齐国使者是什么人,又官居何位,怎么会有权力决定宁可得罪魏国也要把孙膑带回齐国这一重大事项?

第五问:孙膑被囚魏国都城,守卫力量星罗棋布,齐国要动用多大的力量才能救人,代价是否估计到位?

第六问:从魏国到齐国,要经过城市、乡村、荒野、关隘、边境,如果没有充分准备,在没有动车、高铁、直升机的年代,是否能安全将一个失去行走能力的人运至本国?

可惜,这些问题都没有人能回答了。

不管孙膑是不是齐国派来的间谍,也不管庞涓心胸是不是小到容不下一个同门师弟,总之庞涓没有杀害孙膑,这也从客观上成就了历史上有名的孙庞斗智。

但是咱们的故事还没完,不要以为庞涓没有杀害孙膑,孙膑就要跪谢庞同学的不杀之恩,因为,孙膑对庞涓也是有过心慈手软的。

《孙膑兵法》里面记载,有名的桂陵之战中,齐军围魏救赵,大破魏军,生擒了庞涓。在这次战役后,庞涓并没有被杀,虽然没有史书具体交待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事实是庞涓被释放,直到十三年后的马陵之战,再次败于孙膑之手。

那么,是孙膑心胸宽广不想报仇吗?是孙膑有感当初在魏国庞涓的不杀而以此回报两不相欠吗?事实上,即使到了马陵之战,在完全可以将庞涓当场斩杀的情况下,孙膑也没有自己动手,而是通过在树上刻了“庞涓死此树下”这六个字,才激得庞涓脸红耳赤,羞愤自杀。

历史总是这样,留下了太多的空白和不解之谜让我们去思索、去猜想。庞涓和孙膑之间的秘密永远没人能够解答了,青史之名,千秋功过,又究竟是谁是谁非?

看了上面的文字,请问你还觉得庞涓真是个心胸狭隘、忌贤妒能的小人吗?如果孙膑果真是齐国的卧底,那么庞涓的无情施刑,是否可以理解为因公而废私?是不是又应该得到我们的尊重呢?

不用回答,我就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