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揶揄道,“你现在是安老大了,‘文雀堂’应该有很多政务要你操心,我们这些成日无所事事的小市民哪敢打搅您呢。”
一个‘安老大’,一个‘文雀堂’就已经令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安小虎?
那个传说中砍人如砍西瓜的暴力男?
只听那头的人哈哈大笑,笑毕才道,“李默,你少跟我文绉绉的,像我们这些粗人只懂打打杀杀,哪还折腾什么政务?这‘文雀堂’堂主之位不过是朱老大赏脸给咱这帮小兄弟坐的个虚名而已,我最紧要的还是料理场子里的事,最近一段时间那帮小子个个都安分守己,害我快无聊死了,你现在在哪儿呢?不如我去找你玩吧?”他此话一出,那帮小太妹个个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李默微笑着,目光淡淡地扫了俞乔乔一眼,俞乔乔整张脸都吓白了,连连对他摆手,低眉顺眼地说,“对不起,我们……我们这就走……”
李默的目光又投向地上破碎的玻璃和撕毁的名画,俞乔乔刚刚一愣,果果就站了出来,目光对上李默,露出一丝笑意来,“你放心,我赔。”
我看到她眼睛水亮水亮地望着李默。
李默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对那头说,“不好意思啊小虎,我现在人不在国内,等我回国了再跟你联系。”说完不待那头说话,便挂了电话。
他从头到尾都是淡定自若,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始终只是淡淡地笑,看着他优雅的谈笑举止,我一瞬间联想到那句形容周郎的古语!‘谈笑间强弩灰飞烟灭’,虽不及那样夸张,可是他的表现真的很出乎大伙的意外,一点也不似往日那个嬉皮笑脸的李默,很有魄力,很有气场,他有一种自信与孤傲,由骨子里散发出来,我看着李默,第一次发现,这个男人相当迷人。
俞乔乔一众小太妹哪个不曾风闻安小虎的名号,却不想一个小小的画廊老板既然有这样风云黑道的兄弟,而这位兄弟摆明了护我周全,她们再不敢兴风作浪,一个个灰溜溜地走了,李默也不为难,敞开大门送她们离开,为难一群小女生,是他所不屑的行为。
唯独果果没有走,她不但留下了,还坐到李默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大家都一脸诧异和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只剩单枪匹马的她还想干嘛?就不怕愤怒的人群吞噬了她?
被她一直盯着看的李默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二十岁的果果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小毛孩而已,李默只是微笑着说,“听说这位小妹妹不但砸了我的画,还打伤了我的人,不知道你打算怎么赔偿我呢?”
果果笑了,她笑起来很好看,既清纯又妩媚,她眯着漂亮的眸子看着李默,毫不掩饰眼底的倾慕,“你想怎么赔就怎么赔。”伸出纤长雪白的小手,“你好,我叫窦果果,你叫李默吧?我允许你叫我果果。”很清高很倨傲的口吻。
“好吧,果果小朋友,那我们来讨论下赔偿的问题。”李默礼貌性地握了下她的手,转头看向我,“染让,你看这幅画值多少钱?”
我知道他并非真的问画本身的价值,而是对于今天的这种行为该如何惩治,他要我开个价码,我有些为难,毕竟对方还只是个孩子,可是我想到被打得很惨的师哥,心中又愤怒不已,便说,“这幅画至少值十万。”
窦果果很镇定,她斜瞥了我一眼,“那医药费呢?”
李默倒是有些意外了,问她,“十万是个不小的数目,你拿得出来吗?”
窦果果只傲傲地说,“拿不出便不会砸了。”
“好,爽快,我喜欢。”李默拍案叫好,“医药费就免了,画呢,我会令人重新修复、表框好,你回头带钱来取吧。”
“你不怕我就这么跑了?”
“要跑刚才就跑了。”李默一副看透她心思的模样,“现在,你可以走了。”
窦果果也不多逗留,只撂下一句话,“我会再来的。”深深看了李默一眼,然后转脸对我说,“苏染让,有机会,我们还是要干一架,我挺喜欢你的。”说罢,甩头走人了。
我困惑,不明白她这是在向我发出挑战还是表示友好?
待窦果果走了之后,大家才蜂拥而上,兴奋地拉着李默问东问西,李默连连惨叫受不了,那个午后,传奇得像做了一场梦似的,唯独见到脸肿如山的师哥时,大家伙儿才能体味到一点真实来。
一个月之后,窦果果真的来了,如李默所预料的那样。
只是李默没有料到的是,她带来的是半蛇皮袋现金,不是成打成打的百元大钞,而是乱七八糟的,从一毛的到一百的都有,那又是一个传奇的午后,所有人都停下手头的工作,集体加入数钱行列,窦果果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喝着凉茶,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汗流满面的我们,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李默坐在她对面,第一次正视这个女孩,发现她很与众不同,很有个性,很骄傲,也很狡猾。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大概两个钟头过去,大家才抹一抹额上的汗,长长舒了口气,无力地叹道,“天哪,居然一毛不多一毛不少……”
我严重怀疑窦果果是特地去银行换了这么多零票来娱乐我们的。
窦果果笑得像朵花,啧啧称赞,“真是一段充实而美好的时光啊……”目光投向李默,小手摊出去,“李公子,我的画呢?”
李默便叫来师哥,“那幅破损的画修好没有?”
那师哥对窦果果还心有余悸,站得老远回话,“不好意思,那画我以为……以为她不会来买的……”
窦果果微微冷笑,“你是以为我买不起吧?”
师哥立刻又退后一步,“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李默站起身,“既然这样,我亲自帮你修复。”他问师哥,“画呢?”
“在地下室。”
李默对窦果果说,“你稍等片刻。”
“不。”窦果果却站起身,笑盈盈地说,“我跟你去,看着你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