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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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谁家美凤雏(下)

“好了!”御之烺看着春台上美馔贵器,“不要光吃酒,用菜啊。”

禄德便拿了玉箸,夹取几样菜品放在他碟里。由是其他人才拿起筷子来用菜。

衣衣毫无胃口,夹了一点菜在碟里,便放下筷子。

陈弈又来回敬酒,拿了带的碧玺五彩骨牌又跑去御之烺身边给他看。御之烺看完又传给方贵妃等,见了这等珍玩,一众便欢乐起来。陈弈却溜回衣衣身边:“你头晕不晕?别逞强。醉红妆后劲是十二分大,又是热了的酒。”

“嗯。”

“嗯是什么意思?”他皱眉。

衣衣一笑:“是说我还好……临珫侯,晟海郡王他也在生病?”

闻言,陈弈脸一沉:“你问这个作甚?他今日刚好些,便被拉来赴宴。亲娘又如何?哼。”

“你在为兄长打抱不平么?”衣衣看他表情,眼眸幽黯下来。

然而敏感的陈弈把目光扫过他的兄长后转回,看见衣衣的神情,却眉心一耸:“乡君,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回答。

陈弈变得很严肃,但还没等他再开口,御之烺远远唤他:“这小子,哄了我们就跑了。临珫侯!”

他便又看她一眼,离开去往御之烺身旁。

韦如蓝立在太主身边,手里捏着一枚碧玺骨牌,眼睛却看着坐在一边眉眼素淡的衣衣,并且在她转头来时,移开视线。

※※※

暖殿牌子熏上一炉梅花,让房里弥散了淡淡甜香气,仿佛人身上的酒味也被熏得芬芳起来。

御之烺斜斜倚了小几坐在罗汉床上,把平日看的书卷推了推,命御前牌子拿了去。然后他仍然握着那柄折扇,看向站在房门口的衣衣。

“衣衣,你过来。”他嗓音低迷。

衣衣沉沉气,缓步走过去:“陛下,可是疲累了?”

“你答应的事还没做,朕怎么会累?”他微微抬头,看着她的脸,“你醉了么?”

衣衣的确有些头晕,但估摸自己还可撑上一阵,或者酒就醒了。只可惜不在自己宫中,也不能让敬存弄一碗葛花汤解酒。“臣妾还好。”她回答。

“醉红妆。”御之烺忽而笑得了然,“果然酒如其名。”他不知哪里摸来一面水银小镜儿,伸到她眼前。

镜中是双颊仿若染了飞霞晕彩的女孩儿。白皙的肌肤就一分一分融了胭脂,简直要透出酒色来。而一双眼,带了三分迷离,仍旧执拗地张着。

“陛下。”衣衣后退一步,“臣妾饮酒有些多了。”

“就是半带醉意才好。”他低笑,收回镜子。

衣衣无言地看着御之烺。他把红绡小灯挪挪近。

“再走近些,衣衣。”御之烺温柔地说,“天家的美凤雏,朕想看一看。”

“陛下想看什么?”她望向他的眼。

“传闻,樱桃阁的小神仙手,收服了武林盟主心与胃的厨娘;勾栏胡同一夜惊艳,之后再也不见的舞姬;”他手肘撑在小几上,托腮看着她,一句一句说出,一寸一寸移动目光,“武林擂台上直接入中赛的初云派小徒儿;令朕的二弟一时情迷,却被朕的三弟横出搅乱好事的美人。衣衣,你到底有多少面,你到底还会什么?你要什么?”

“我要什么,陛下早就知道的。”衣衣觉得他的脸忽然陌生起来。

“是吗?”他压低声音,“那你告诉朕,你只要一件东西吗?这件东西得到以后,你准备做什么?”

“回家。”她回答。

他哑然失笑:“回何处?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的家在朕的家之外吗?”

“陛下到底想知道什么?”

他却把身体微微后仰,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拈了小几上的西洋铃子,招了御前牌子。

御前牌子进来,摆上一张杉木小案,一只杌子。小案上摆了笔墨纸砚。

“朕是很想瞧一瞧衣衣的‘绿腰’。不过你有伤在身,先罢了。不过,朕想考一考衣衣的医术。”他指了指小案,“坐过去。听朕说。”

衣衣照办,坐定之后,抬头看着他。

御之烺再度拿了折扇,凝神半晌,缓缓起身,在罗汉床细长的足榻上来回踱步。“病患年二十五,女子。胎成四月半,一贯凉寒体质,胎也略偏小,调理月余,有见起色。”他停下脚步,“如今,要下胎。但不可伤其母,又要使其母再无孕力。”他转过脸来,眼里冰河流淌,“求方。落笔。”

衣衣没有动作,而是看着面前洁白纸张,过了一会,问:“陛下,这方陛下自己都可以开了。也不是第一次用,不是吗?”

“好大胆。”他忽然喝一声,震得衣衣不期然一哆嗦。“你知道你这是在说什么?诽谤的是何人?”

衣衣起身,端端而实实跪了,拜首道:“臣妾死罪。”

御之烺不言语。

“但臣妾开不了这个方。这也非臣妾所职,请陛下另请高明。”她接着又说。

“另外那位高明若是肯写,朕也不必找你了。”御之烺转过身去,把折扇拄在小几上,“朕不想再薨一位贵妃。方贵妃并不十分聪慧,虽为人所用,但却一直侍奉朕甚为悉心,无可挑剔。她本就身体孱弱,此番又怀了孩子,朕让司徒费了许多精神,才令她体壮起来,为的就是抗得住这一副猛药。但你们两人都不肯下方。上一次那三皇子夭折后,太医院里到处是院判眼线,院判又是谁的眼线?方子差一点点,就关乎人命,朕见识过太多庸医了。”

“陛下是喜爱贵妃娘娘的。”衣衣斟酌着说,“但落胎的事,伤身是无可避免的。如果连司徒都不肯下方,那么就是不合宜。”

“有理。”他的语气很冷,却是在笑,“倘若悉心栽培,擢得好臣,铺得好路,也未必出不来一位英明之君。不是御家的血脉又如何?这天下不是龙家的,也不是御家的,又如何?——衣衣,你是这么想的么?”

“臣妾没有想那么多。如要贵妃无恙,唯有顺产。”她回答。

“然后呢?”

“然后陛下再另求他计。”衣衣不卑不亢。

御之烺转回身走下足榻,来到她身前。衣衣垂着头,看得见他黑舄和龙袍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