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你作甚？师兄的军报写了副本，就在我房里，你要看么？”他扯过她手里信纸，放在火上烧了。
“祜兵如果在琼关被打败，他们就要转而再拢兵往青虎关去的。因为今年战事少，他们权柄交替又内讧了一阵，不曾发秋劫，如今冬天里没有吃食和穿用，说什么也要抢几遭大的。崇门关距京师最近，固若金汤，不好啃，青虎关的玉弓军只剩下一小半，马校尉说过，那总兵也只两万精兵，他们若用十万八万来攻，必定抗不住。”衣衣看着燃烧的信纸，火光便映在她眼睛里，“可是无论是琼关战败还是青虎关失守，都是玉弓将军的责任。他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陛下他真的……不再眷顾他了吗？”
“箭在弦上。”司徒白觞道，“他所瞒着的自己不能有嗣之事，随着那个假太监被处置，也已经浮上来了。我想太主如今也一定已经猜到内情所在。为何陛下后来再也不宿后宫，为何他不娶龙朝露，为何他时刻监视着二王三王与青州世子。他已经在为储君谋算了，这是太主感兴趣的事。可惜陛下还是快一步，先打压了斫北王，如今该羲南王了，她一定在日日向南观望，却不知羲南王恰在北方。而陛下，已经开始动手了。”
“将军作何应对？”衣衣问。
司徒白觞回答：“两个边镇，都要守住。必须守住。最危险的时候并不是如今，而是下个月。冬月二十八万寿节，他要回京师来的。那个时候，斫北与青虎关，若是失守，他罪责就大了。”
“陛下真是偏心。”衣衣苦笑，“他所给予两人的难题，完全不对等。”
“因人而异。斫北王的脾性就是情绪难控，而羲南王一向都冷静，但仍是年轻，真的大仗打得不多，更未曾与大祜铁骑出关直面交锋过。他们但凡哪一个过了自己那一关，就距离皇位近一步。我倒觉得，这些压力未必是全然为了打压，而青州世子就更有意思了。”司徒白觞说着竟笑起来，“宫里呆久了，摸着些陛下的脾气，有时发现他思考的方式居然与大师兄很像。在我看来，青州世子是没法与两位王爷相比的，但有一点，他却是被天下肯定的。”
“什么？”
他揶揄地看着衣衣，说：“当夫君。据说他脾气好，才气好，长得也好。青州那地界，日子过得也还滋润，如果嫁给世子，此生鸳鸯胜仙，怕是不难。陛下他，大约是真的很喜欢你。”
衣衣哑然，继而道：“但是他给将军的难题，实在是太大了。斫北王的离藩之事，不论如何，没人敢杀他。但祜军可不会管这个，他们巴不得能斩了璟朝一员大将，给璟朝一个下马威的。”
“但我是反过来想的。”司徒把手习惯性笼进青袍袖子里，“难题越大，也就证明陛下越重视他。如果这个难题真的解决了，他在陛下眼里就是可以担当储君之任的最佳人选了。陛下当然是偏心的，只是他偏的人，并非你以为的那一个。他从来不认为珍养对栋梁之才来说是好事，从师兄成长的路途看来也很明白。”
“但陛下心里有怨怼。对爹爹，和太主。爹爹一直都最挂念羲南王，而太主几乎是当了斫北王的娘亲一般。唯有陛下，一贯只有自己。”衣衣说，“他一个人坐着的时候，都透出一股凄凉来。”
“女子就是女子。”司徒白觞一笑，在看到衣衣不满的神情后解释道，“乡君恕罪！下官是说，你们看事方法自与男子不同。我说过了，他一直在天人交战。天是天命，作为天子的使命；人是本性，作为他个人的情绪。陛下之所以是陛下，之所以能从即位之初走到今日，即便在当年满朝太主党的时候也未曾被人所控，是因为他是真正的天子。”
“所以你是说，不必担心陛下以恩怨断事？”衣衣问。
“这是我自己的见解。我无法向师父去求证，因为他现在闭关不见。不过我觉得师兄大约也这么认为，他是想赌一赌吧，不然按照他的行事，应该给自己留后路了。起码，千方百计，不会让你入宫。”司徒白觞耸耸肩。
……“衣衣，你可以不走的。”……她心里如风掠过这句话。
“那方子我可以不写咯。”衣衣道，“既然你认为陛下并没有想伤害我。”
“并且初云派从不行此种事。医术是用来救人而非害人的。”司徒点点头，“你可以瞧一瞧陛下如何反应。但你要见机行事。我希望贵妃移宫不是为了给你铺路。天子心思，毕竟归根到底是不好摸的啊。”
“如果我想见秦伯……要如何出宫？司徒你不能替我布一法阵么？”她问。
司徒白觞摇摇头：“此地非别地，震慑最多，龙阳之气最重，又供养着八方神灵，法术是无法使用的，我又没有神通。你只能用另一个办法，想来那个办法你也早就熟手了，我提供你材料便可。”
衣衣想了想，一笑，道：“那么，明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