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世家情仇:溪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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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舍下问春风(上)

秦檀在前,衣衣随后,走回竹坞。

司徒白觞正站在木梯子上头,专心致志修理屋檐的一根木铆钉。秦药端着盆里洗好的衣服刚要去晾,迎面看见进来篱笆的两个人。她先是一愣,后来似乎不敢相信,定睛又瞧。

秦檀停下脚步望着她微笑。

秦药登时大喊一声,丢了盆子冲过来直接把自己砸到秦檀身上,仿佛投石。

“你这个天底下最坏的哥哥!你怎么可以四年都不回来,你怎么可以丢下我……”秦药涨红了脸,连连捶他,捶着捶着眼泪流下来,“秦檀,我恨你!”

秦檀任凭她撒气,轻轻抱着这情绪激动的妹妹。

衣衣立在一边,看到受了秦药喊叫惊吓的司徒白觞差点掉下梯子,皱着眉打量清楚发生了什么以后,一言不发地慢慢走下来。

秦檀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他身上。

“大师兄,你回来了。”司徒白觞走上前行礼。

秦檀仍旧抱着秦药,以他醇厚又朗然的声线回答:“这几年辛苦你了,你长高了不少,但还那么瘦削。”

“你,你都……不问问我……辛苦不辛苦。”秦药闷在他怀里委屈道。

秦檀笑得促狭:“药儿,我不信你会受司徒十两的欺负,反过来倒是有可能。”

“哥哥!”秦药怒视他,“你一点也不惦念我!”

司徒白觞听到“十两”两个字,眉毛又皱起来。他转脸看看衣衣,又看看秦檀,问:“大师兄,你怎么从后面回来?”

秦檀一本正经地说:“我顺便检查下师祖们的灵寝。”

“什么?你从墓道回来的?”秦药终于推开他,“爹不让走那里,那是密道,除非常时刻绝不可以开的。要是让爹知道——”

“你们不说他怎么就知道了,”秦檀混不在意地说,“就算是密道,隔年也要检查,别到了要用的时候打不开,通不了,该当如何?”

“狡辩!你就是不好好按常理办事,不想让我们知道你行踪,所以都不走菡萏塘!”秦药轻嗤。

“我家药儿什么时候也学会要求别人按常理办事了?难道四年不见你,你学会按常理办事了?那我可要恭喜你长大了。”秦檀从怀里掏出一串金铃,“那么,这串天竺铃我便不好再送你咯?”

秦药伸手去抢,却扑空,看着秦檀的笑脸咬牙切齿:“我是长大了,可我还一样喜欢跳舞,怎么就不能要天竺铃?”

秦檀不再逗她,把铃铛放进她手里,又自腰间摸了一方冻石给司徒白觞:“青州章怪刻的书章子,十分难得。”

“谢谢大师兄。”司徒白觞眉间这时才舒展开了,接过书章,仔细地赏玩。

“然后……”秦檀转回身来,看向衣衣,“我知道你来初云山是这两个月的事,一直忙锦狐门的事未曾有机会给你准备什么。”

“秦大哥不必客气,我什么也不缺的,过得很好。”衣衣对上他专注的眼,也笃定回答。

“不过来之前去烟州访友,路过樱桃阁,偶遇神仙手杜娘。她托我给你捎了点东西。”秦檀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小精致的轻鞘匕首,递给衣衣。

“这是……杜娘随身带着的,是‘神仙手’。漠北祜族的精钢绝品。”衣衣迟疑地接过来,担忧地问秦檀,“为什么会送给我?她出什么事情了么?”

“她很好。不过此时应该已经离开烟州了,她本就不定居所,在樱桃阁几年已经算长久了。说是怕以后无再见机缘,所以将此物留给你。”秦檀顿了顿,走近她,问,“恕我冒昧,你是否与杜娘交情甚好?”

“她曾教我厨艺。在樱桃阁时,也分外照顾。”衣衣抚摩手中短匕,说。

“这便是了。”秦檀轻轻摇摇头,“没想到,你是杜娘的弟子。她将此物给你,是认你为她直传唯一了。”

衣衣抬头,望进他眸底闪过的光影,那光影转瞬即逝。

“哥哥。”秦药拾起盆子,把衣服又一一捡回去,“进屋里去说吧……你害得我要重新洗衣服了。”

※※※

衣衣把卤的牛肉切薄片,又剖了两条鲫鱼做汤。青菜择洗干净,放一旁候着。等待鱼汤的工夫,她来到敞屋。

秦药招呼衣衣在身边坐下,又搬了小几给她斟茶。

“所以锦狐门最后没能问出细作来路,让他被人杀死了?”司徒白觞在同秦檀说话。

秦檀点了一下头:“囫囵说是如此。杀人者之手法颇似氓疆门派,但我以为,这又是真正的主家模仿氓疆门而作。”

“好不阴险,又是为何?”

秦檀扬扬眉毛:“谁知道。线索太少,不能定论。所以各门派如今都以自清自守为要,明年春天的武盟之会怕是会不如往年咯。不过筛掉些乌合之众,留多些时候给那些实力无虚的练家子,这也是好事。”

司徒白觞默然一会,便转了话题:“大师兄是从烟州回来的?”

“是啊,这次我可要歇下来了。都是那个御——”秦檀看到司徒白觞突然对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玉弓丢给我的事情太多了,我可真是受够了,就逃回来了。从此天高海阔,赤马黄驼,多么自在。”

衣衣低垂眼眸,看着面前斗笠杯里热气氤氲的茶汤。

“衣衣,你学过功夫的,是不是?”秦檀转过脸来问。

她点头:“跟……别人学了一点点,也快荒废了。”

“鬼戮,是不是?”他笑得可称奸诈。

她错愕。

“别紧张。那鬼戮几年前混迹江南时候,我们是认识的,一群半大小子也都年轻气盛的。他那时简直还是个小孩子,独步江湖,交友学武,倒也十分了得。”他眼底的光影再度浮现,“如果你还想继续学武,不如跟我学吧?”

“什么?”司徒白觞和秦药同时口呼出声。

秦檀不理会他们,仍旧热情不减地看着衣衣。

司徒白觞想说什么又咽了下去。

秦药则是脱口而出:“你从来不收徒弟的,哥。”

“年纪大了嘛。再说我一眼看到衣衣就心里喜欢,我愿意教,有什么不好?除非,衣衣会嫌弃我功夫不好,不足以教授。”他苦着脸,继而恢复笑容。

“大师兄是上届武盟大会之冠。换言之,那位武林盟主就是他。”司徒白觞不咸不淡地在旁说,“只是,恐怕都没几个人知道。”

“对啊,冷不丁自己一个人去打擂,把兵器榜杀得一片萧条,却因自称无门无派,登不成武盟门派红榜的名录。而且打擂完以后跟一群人喝酒喝了一天一夜,然后拿着包袱走人了。现在武盟的盟主位子还空着,因为人们搞不清盟主到底是谁。”秦药阴阳怪气,“不知道这算是给初云派长脸还是丢脸。也不知道某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是不是当年偷吃了小白觞的什么药,心智错乱了。”

“司徒十两,药儿,你们谁喜欢这盟主,我可以想办法送给你。如今是我想收徒弟,我想教人家自己的武艺,你们不爱听可以出去,不爱看可以不看。而我呢,只想看到衣衣点头。”他轻松地注视三人,志得意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