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是同考官员说话,吴昌时和一个叫魏巍的,那魏巍倒是极为称职,洋洋洒洒一大通,又是鼓励今科举子,又是追述昔日中举情景,到最后竟然老泪纵横,好一阵唏嘘。
一些年老举子颇有感触,举杯欲欲饮酒,泪水却和在酒水中。常言道十年寒窗苦读,事实上想要一举成名哪里是十年寒窗便可以成就?所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五十中了进士依旧算是年轻,但自古有云,人生七十古来稀!纵然五十及第又有多少年可以一偿昔日抱负?
白居易曾云:二十以前痴,五十以后衰,昼夜又分半,其间几何时?
本是一场欢宴,却不知有多少人酒杯中参杂着泪水,含着心酸一饮而尽!倒也有些许年轻举子,七八人,一脸荣光,激情焕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说不出的青春写意,只是日后几人者是否能够路途通达,青云直上?几人者为科举,为七品县令愁白了头,而一生之乎者也,荒废一生?
“文谦哥哥,今天不是喜宴吗?这些人怎么哭了起来?”少而中举的毕竟是少数,多数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而立之年者已经算是年轻,吴芸儿瞧着众人脸上苦涩,拉了拉乐文谦袖子,悄声问道。
“他们多是喜极而泣吧。”面对这一幕,乐文谦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这科考自古有之,亦将不断延续下去,虽然是一种选举,提拔人才的方式,但是有多少人终于被这科举所拒?自然辩证法论证,存在即是合理,只是大浪淘沙,淘走的是否全部是沙子?心里微微一叹,随即便将感慨抛于一旁,莫说这里是古代,科举取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年代,便是后世又何尝不是“分分分,学生的命根?”生存在这个时代,自己根本没的选择,何须操那么多心思?且快慰自足,在这乱世之中照顾好几个好老婆是正经。
“哦”吴芸儿小声应了句:“大哥,你不欢喜吗?”
乐文谦随意笑道:“难道你要大哥也学他们老泪纵横吗?况且这不过是乡试,尚且有会试,殿试。”
“哦,文谦哥哥,那琼林宴里面哭的更厉害吗?”吴芸儿道。
乐文谦夹着筷子的手顿时一僵,旁边一个声音已经传来:“这位小姐,这话倒是有些意思。不过那琼林宴乃是金榜题名后举办的宴席,一旦金榜题名相当于鲤鱼跃龙门,日后至不济也能外放一地父母官,至此平步青云,要说感激涕零亦或者有之,不过哪里是这些老举子可比?小生袁武德,今年新科举子第二名,敢问姑娘芳名?”
这声音颇为傲气,接着一阵清风传来,却是这人轻轻挥舞着折扇,一副风流模样。
乐文谦听的好笑,不知这睁眼瞎是何人?竟然打起了芸儿的主意,难道看不出自己和芸儿的关系?不过今科举子第二名似乎有些噱头。回头看去,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几许,一副清俊模样,折扇一挥,倒是有几分潇洒。不过一双眼睛着实有些贼,不时在芸儿胸脯上瞄上一瞄。
“那你怎么不哭呢?”吴芸儿反问一句,小鼻子皱了皱,身子往乐文谦身旁靠了靠。
袁武德脸色微僵,折扇一挥:“小生今年不过二十有七,尚且算的是青年俊秀,纵然是要哭泣也是要等到皇上授予官职之时。”袁武德说着举了举手,望天一抱。甚是得意。
袁武德说完,发现乐文谦和吴芸儿亲近,微微皱眉,对乐文谦傲然一瞥:“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小生袁武德,浙江杭州人氏。今科乡试第二名。”
“文谦哥哥,别理会这人,比那些京城里的公子哥还要讨厌。”吴芸儿小声道。
“敢问兄台尊姓大名,小生袁武德,今科乡试第二名。”袁武德见两人亲昵模样,忍不住又叫了一句。
“哼,你都说了你是第二名,那第一名是谁?你知道吗?”吴芸儿忍不住呵斥出声:“便是我文谦哥哥。”
袁武德扫了乐文谦一眼,在乐文谦身上微做停留,冷冷一笑:“谁不知道乐公子手臂断折,这里许多人竟然敢冒充乐文谦乐解……”袁武德声音突地一滞。
“哼,怎么不说话了?”吴芸儿得意一笑,取了筷子给乐文谦夹菜,不再理会袁武德。
乐文谦笑了笑,芸儿这般漂亮,若是没有人来招惹反而不正常了。也懒得理会。
桌上坐着五六人,众人早在上桌的时候便彼此交谈起来,论起来这都是同一届的举子,同为南直隶,日后若是得到一官半职,彼此相互扶住。这点和一地的学正和应届的考生关系应当,实则两者间没什么亲密的关联,不过是同一届应考的关系,但有这层关系,则有了彼此联系的由头。
乐文谦来的晚,桌上众人早就就坐,彼此也都熟稔了许多,知道袁武德乃是今科举子中的第二名,多少有些羡慕恭敬,此时得知这最后来的一人竟然就是今科的解元,而且看解元身旁坐着这样一个明媚皓齿的小姑娘,自是羡慕嫉妒不已。刚才袁武德虽然有些倨傲,但众人早就听闻乐公子大名,此刻又见乐文谦身旁有美环绕,更是嫉妒万分,现今今科第一名和第二名因为一个女子争风吃醋,不免激动起来,也顾不上叙话,纷纷朝两人看来。
“文谦哥哥,这些人都看我们,好讨厌。”吴芸儿小声叫道。若不是发现父亲大人脸色很难看,深恐引起他注意,吴芸儿只怕早就拉着乐文谦换桌了。
乐文谦眼睛微不可查的朝吴昌时那边瞥了一眼,附在吴芸儿耳边:“来芸儿,多吃些菜,可别饿坏了我的小宝贝。”说着话,瞧着吴芸儿那可爱的小耳朵,忍不住轻轻舔了一下。至于其他人乐文谦懒得理会这人,芸儿本就是自己老婆,何须跟此人争论?
“嗯。”吴芸儿脸红红的,耳边还感觉一阵湿润,文谦哥哥虽然平时对自己也很好,但哪里像今天这样,是因为这个姓袁的书生吗?一时间吴芸儿心里对袁武德的厌恶倒是少了些。
吴昌时刚才随意说了两句,早看见乐文谦穿着自己及第时候的衣衫,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衫,竟被芸儿拿去做人情?女大不中留!此时瞧见两人亲昵动作,不觉一阵恼火,此时这么多人,大庭广众之下这般亲热,传了出去,芸儿哪里还能够嫁的出去?女大不中留,女大不中留!
袁武德见乐文谦根本不理会自己,两人你侬我侬,自己完全是一摆设,顿觉一阵羞恼,这是赤裸裸的鄙视。虽出身于寒门,科考前住在破庙中,但是现今自己已经成为举子,已然是人上之人,昔日诸多龌蹉再不愿去提及,但哪里知道在他人眼中自己依旧那般可有可无?随意鄙夷?见乐文谦和貌美女子亲昵,似是故意在自己面前显摆,心中火气不觉涌起,又见女子这般貌美,一联酡红模样,似乎仙子降落凡间,却偏偏遭受忍不住高声道:“乐解元,古人云:君子成人之美。今小生有一联请教乐解元:有木便是桥,无木也是乔,去木添个女,添女便为娇,阿娇休避我,我最爱阿娇。”
此话一出,这一桌众人顿时怔住。纷纷低吟出声,虽然此联是在请教乐文谦,不过众人都看出这里面火气不小,另外在座众人都是今科举子,有些才学,忍不住寻思起下联来。
这一桌突然静下来,人们纷纷看了过来,随即便从邻近众人口中今科解元和今科举子第二名因为一女子争风吃醋,而且以对联争锋,顿时来了兴致。
很快,这一桌上事情传遍整个大厅,乐文谦这段时间早就声名满金陵,一些知情人更是知道这位让两位才子争风吃醋的乃是同考吴昌时吴大人的女儿,纷纷朝吴昌时看去。
吴昌时脸色极其难看,本就一腔恼火,此时更是腹内如同火山喷涌。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自己女儿沦为他人笑柄,成何体统?
“吴大人,早就听说令千金国色天香,追求者甚众,今科第一名,第二名同时看上令千金,倒是要恭喜吴大人了。”谢炳晨嘴角含笑:“两位公子都是风流倜傥的才俊,若是老夫有这样一个女儿,倒是老怀大慰了。恭喜啊,恭喜!”
一众官员早知两位大人不合,平时便小心谨慎,深恐惹了两位大人的眉头,此时听的谢大人出言讥讽,虽觉好笑,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紧紧憋在喉中。
相较于几位大人之间的暗中争斗,一众举子更在意袁武德的对子,今科第二名向第一名挑衅,而且这段时间乐文谦的名声着实太大,众举子虽然早就听说了乐文谦好几首诗,也为之折服,但有人能够难到乐公子,众人显然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