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瞧见甄家家主竟然一副痴呆模样不由怔住。不过甄老掌柜言辞清晰,在乐文谦询问下,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刘士祯一翻仔细询问,看得出甄老掌柜并没有说谎,冷哼一声,没在理会。乐文谦既然刚才敢那么说,必然果有其事,刘士祯已经对那事不抱希望,现今关注的则是甄琰从哪里得来的大笔银两收购周氏。不能治罪于乐文谦,但甄琰从甄家盗走银两,身为一女子自立门户,这等事情说出去也不好听,甄琰的名声必然受累,乐文谦也好不到哪里去。
“周掌柜,你且说说甄家小姐花费了多少银两收购你的周氏珠宝行?”刘士祯问道。
周掌柜看了看府尹大人,又看了看乐文谦:“禀告大人,甄小姐并未收购周氏。”
此话一出,刘士祯色大变,围观众人也是一阵哗然。这些天甄家小姐收购周氏新建玲珑珠宝行整个金陵人人知晓,这周掌柜怎地说没有收购?
“禀告大人,当日甄小姐确实找过老夫,只是并未提出收购之意,而是给了老夫五千两银子,让老夫假传一个消息,说甄大小姐要收购周氏。”周掌柜叫道。
“什么?”众人哗然。
刘士祯险些坐倒在地。五千两买一个假消息,自然不会动用到甄家那些银钱。也就是说甄家小姐偷窃甄家祖财的事情并不成立!
一众百姓也是震住,但随即更在意的是一条假消息居然价值五千两?五千两银子啊?
甄琰双眸中满是爱意。当日自己还觉得花费五千两银子做一条假消息有些不值,得到今日才知道相公的用意。
乐文谦对甄琰笑笑。当初原本也是打算弄一个壳子做为新建的玲珑珠宝行,但是无意中听到周氏掌柜为人贪婪的事情后,当即改变了即便,即便仅仅新建一个壳子,花费的银两也不止五千两,不如直接借用他人现有的珠宝行,做一出戏,既节省银两,而且省事,方便操作。果然砸了五千两银子后,周掌柜答应了。也就是在这古代,若是在现代,一个公司一旦传出被收购的消息,股票基本大跌,损失的钱财远非五千两银子可比。
见刘士祯一时间没了言语,乐文谦笑道:“大人,学生有一事要告知大人,此事和甄宝为何杀入吴府有关。”
刘士祯双目凝视了乐文谦足足三五秒钟,缓缓开口:“讲!”刘士祯意识到现今乐文谦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不过这案子还是要断下去,总要结案,否则自己堂堂府尹断案不利,当然背上平庸之名。
“大人已经看到了。甄老爷子得了痴呆症,掌管不了银钱。甄家大小事宜都是由甄家小姐负责,想必众位也都听说过甄小姐的才名,十二岁时候便开始打理整个甄家,日夜操劳,苦心孤诣,甄家方才能够有今日的规模,甄小姐居功至伟。”
金陵甄家甄小姐之名金陵百姓自然知道,知晓这是个奇女子,名声不在秦淮河上数位红牌清倌人之下。都知道甄小姐称奇,却没有细细想过甄小姐居然在十二岁就开始操持整个甄家,不由露出些敬佩之意。
刘士祯听的怒火,乐文谦这分明是在给他的女人传播美名,只是现今百姓赞同,一时也不好打断。
“然后!”乐文谦话音一转:“甄小姐这般辛苦,却未必得到所有人的支持,爱护。甄小姐终究是一个女子,女子要嫁人,是以甄家这么大的家产由一个女子打理,便有人不服气。甄小姐也想过将这重担交予甄家男丁打点,但可惜,其他人做不来此事,却又嫉妒甄小姐才华。随着甄小姐年纪渐大,愈发担心甄小姐会不会将甄家银钱卷走,是以他们开始夺权。结果甄老爷子得了病,神智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痴呆,甄家所有大事都交托在了甄家小姐身上,其中甄老爷子在清醒的时候将家族银钱取用权力全部交给甄小姐,没有甄小姐的同意任何人娶不到一两银子。”
“甄小姐心善,也知晓甄家几位长老,尤其是甄家嫡长子需要花钱交友应酬,是以允许他们取用千两银子一下的银两,取用一千两以上则需要经过甄小姐同意,甄家少爷花钱大手大脚,根本不知挣钱之人的艰辛,为了满足其奢侈欲望,便想要将甄家大权自己掌控,继而无限制使用银两。甄小姐不愿家族被甄大少爷败光,牢牢限制甄大少爷银钱用度。这段时间甄小姐和乐某心心相印,甄宝大怒,深恐银钱被甄小姐带走,便生出歹意,数次强抢,乐某无奈,只得请周掌柜做一出戏,显示银钱全部被花了出去,打算日后再将事情告知,且先戒了甄大少爷大手大脚的毛病,须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用特别手段根本无法让甄大少爷知晓银钱得来之艰辛,甄小姐不惜背上骂名,不料甄大少爷竟然丧心病狂,派人杀入吴府中,若非乐某雷大哥几人前来金陵玩耍,护卫住了乐某,琰儿,只怕乐某和甄小姐只能做一对黄泉路上的鸳鸯了。”
乐文谦这一番话说下来,宛然一个感人的故事,一个为了家族,为了亲人不惜独自承受所有骂名的伟大女子的心酸历程。大堂外一些百姓听完这些,单纯的心被深深打动,心底的善意爆发出来,大声叫喊甄小姐的好,大骂甄宝等人。
甄琰听着乐文谦的话,前面许多倒是真实,后面一部分却是大哥在编纂,只是想到这些年的辛苦,忍不住哭泣起来,无尽的委屈在这一刻,在相公乐文谦面色彻底流露。
刘士祯脸色愈发的苍白,心中恨意更盛。这一番话将甄琰说的完全处于弱势一方,宛若受了天大委屈一般,须知现在甄宝等人可都已经死了,甄家财产全部落到甄琰手中,也就是乐文谦手中。而且死人如何出来作证这番话到底是真是假?还不是由着乐文谦自己说?
“乐解元说的果然好,本官要为甄小姐颁发一块牌坊了!只是,乐解元,本官有一事询问,那么甄家那三十余口又是何人所杀?无冤无仇那三十余口人又是因何而死,乐解元这点你又如何解释?不觉你刚才所说有漏洞吗?”刘士祯冷笑。
却见乐文谦淡淡一笑,竟似没有丝毫诧异,仿佛猜测到了自己要询问此点。
“大人,甄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被杀了吗?”
“不错。”
“大人,其实除了甄老爷子,和甄掌柜,还有一人。而那个人就是凶手。”乐文谦道。
“哦?”刘士祯惊疑了一声,随即想到现今还活着的人都已经在此,甄家有什么人还活着岂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其他人如何分辨?即便是让甄府附近的百姓指正,却也未必能够将甄府每个人都认全了。
乐文谦嘴角划起一丝笑意:“大人可是在以为学生信口开河?这样吧,学生有个办法。”
“甄老掌柜和甄小姐两人隔离开,而后让他们看所有死去之人,自然会发现消失的一人。由于两人是分开查看的,无法互通消息,如果两人的答案一致,那么自然证明学生说的是真的,证明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如果两人说的不一致,那么学生刚才所说便是虚构,大人以为如何?”乐文谦问道。
刘士祯微微斟酌,似乎有些道理,而且这可有些难度,一般而言,让下人认主人,百分之百不会出错,但是让主子认下人就难了:“既然如此,就依乐解元所言。先让甄小姐辨认。刘士祯冷笑,乐文谦若是两人认不出,看你如何再狡辩?
甄琰站起身来看向乐文谦,乐文谦微微点头,示意甄琰放心。一般而言,让下人认主人,百分之百不会出错,但是让主子认下人就难了。事实确实如此,但是甄府是个银钱府邸,每日里大量银钱交易,所以非知根知底的人不用,而且甄琰和老掌柜都是极为精明之人,这点乐文谦并用担心。
大堂外众人听着乐解元这个主意,都觉得有意思,兴致极高的等待着。
不远处马车中,柳如是,董小宛两女通过车夫将衙门里发生的事情打探的清清楚楚。
“乐公子有把握吗?”柳如是有些担心。
“乐大哥既然这样说那就一定有把握。”董小宛轻声道,眼睛看着衙门的方向,脸上满是信服神色。
柳如是看了看董小宛,突然发觉自己对乐文谦的信任还不及小宛妹妹。难道是自己年纪大了,对什么都不信任,不敢去相信了吗?
不多时,甄琰被带了出来,在纸上写下一个人的名字。甄琰的脸上带着些惊恐。几十号人,死在吴府的十余人,死在甄府的三十号人,共计五十余人,一些人的尸身着实骇人,还要去认人,对甄琰来说着实是一种折磨。乐文谦有些歉意,自己却是忘记了考虑这点,不由关切的看了过去。
不多时,甄老掌柜也被待了出来,脸上神色倒是比甄琰镇定许多,也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想要看看两人写出来的名字是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