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征明面色有些尴尬,不知是否该说一声谢谢。心神稍松,顿时发觉身上疼痛不已,一条胳膊似乎断了一半,手肘上缓缓渗出鲜血来。
吴淼等人已然冲了过来,吴淼看见吴征明没事,直接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大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此时任谁也看出是吴征明座下马匹突然暴躁起来和吴淼有关!一个个疑惑的瞧着吴淼,不知道这一次是怎样发生的,却不敢询问,静悄悄的站着。
吴征明怒视着吴淼,眼神中再次冒出杀人的狠意,想到刚才自己差点死了,现在手臂剧痛,猛的冲上前去,朝着吴淼乱踢。
“啊,表弟,表弟,吴公子,吴公子,饶了我吧,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有意的……”吴淼顿时涕泪滂沱,一把抱住吴征明的踢来的腿,大哭。
早在刚才吴征明跳马时候四周小贩便发现了异状,此时更是围了过来。一个个口中有声,胡乱指点着。
吴征明本就疼痛难已,胳膊上伤势最重,其他地方却也擦伤了许多,衣衫更是破破烂烂,头发散乱,哪里还有半点翩翩公子的风度,发现四周人围堵,大怒,一脚踹开吴淼,对着围观众人怒吼:“滚开,滚开!”
说罢,来到自己的坐骑前,强行翻身上马,一手拉扯着缰绳,急速离开。
乐文谦微微摇头,瞧了瞧河水中的马儿,马儿不住的打着响鼻,不时的甩甩头,似乎有东西在额头上甩动。乐文谦冷冷一笑,马儿暴躁的缘故恐怕就是那小东西了。
“乐文谦,都是你!”吴淼突地大吼起来。
一众人纷纷疑惑的瞧向乐文谦,不知道吴淼为何朝乐文谦大吼。
“如果不是你要换马,一定不会这样!”
乐文谦笑笑,来到吴淼身旁,俯下身子:“不错,如果不是我换马,吴公子不会受伤,但是受伤的就是我了。你怎么不说说如果不是你动手脚,吴公子会受伤吗?”
“你?”吴淼顿时噎住。
“你说你要害我,我该怎么报答你?”乐文谦笑道,嘴角的弧度扬了起来。
“我……”吴淼就欲说话,乐文谦却是突然出手,一把将瘫痪在地上的吴淼抓了起来,双手用力一扬,直接将吴淼丢到水中。
“通”一声水响,秦淮河水上溅起大量水花。
一众书生顿时呆住,谁都没有料到乐文谦突然出手,刚才还笑嘻嘻的啊!
乐文谦站起身子,拍了拍手:“这是代吴公子报答你的。”乐文谦说罢,扬长而去。吴淼这等小喽啰,根本就没必放在心上。
一众书生怔怔的瞧着乐文谦远去,愣了愣才想到吴淼在水中,连忙大声呼喊起来,只是谁都不会游水,便在这时,突地一块木板抛落河中,就掉在吴淼附近,吴淼双手乱抓着,顿时将木板抓住,双手用力抱住木板,身子不再下沉,大口的喘息着。
一众书生回头看去,乐文谦已然远去,一个小贩对着乐文谦的身影大喊:“我的招牌,我的招牌……”
半个时辰后,乐文谦来到吴府前,本来用不了这么长时间,不过,脑海中寻思着诸多应对策略,之前虽然有了想法,但一些具体地方却没考虑清楚,这一路正好仔细想想。
“乐文谦求见吴大人。”
门卫早得到消息,连忙将乐文谦带了进去。
家丁进去通报,吴昌时听到乐文谦到了,大怒,狂奔了出来:“你还敢来?”
“学生为何不敢来?”乐文谦笑道。
吴昌时顿时噎住,仔细打量起乐文谦来,渐渐的脸上怒色消减下去:“好,有这样胆识的年轻人不多见了,难怪小儿连番栽在你的手下。”
乐文谦脸色淡然:“大人此言差矣,学生十分想和贵公子做朋友,而且也没有和贵公子一较高低的想法,只是时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其中多是误会。况且就在刚才文谦避免贵公子落水,与贵公子交好之意十分明显。”
吴昌时冷笑:“好个伶牙俐齿,既然真心与我小儿交好,为何要与小儿换马?”
“大人,您这就冤枉学生了,当时学生看到吴淼让学生骑乘他的坐骑,但是脸上却带有阴笑,学生深恐对方对学生不利,是以提出换马。”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既然你已经看出了问题为何还要换马,分明是让我儿承受苦楚?”吴昌时怒喝道。
乐文谦摇摇头:“大人,那吴淼有心加害,学生与贵公子换马乃是正常人的心思,所谓君子不立于围墙之下,学生的反应乃是下意识为之。但随后学生便想到,那吴淼和贵公子交好,若是贵公子坐上那马吴淼必然出声提醒,但吴淼却并未提醒,眼睁睁的瞧着贵公子骑上那马,恐怕……”乐文谦说道这里,抬头瞧着吴昌时。
吴昌时微怔,倒是不曾想到这一点。其中具体情况是什么样子他并没有看到,听乐文谦这么一说,确实有些道理。
“哼,此事暂且不提,昨日你明明答应老夫将乌啼马交于吾,而后送入军营中做种马之用,为我大明做出贡献,今朝却出尔反尔将乌啼马献给谢炳晨,莫不是戏弄本官,戏弄朝廷?”
“大人,误解学生了。”乐文谦一声长叹。
“大人,谢大人身为朝廷五品大员,学生不过是一个仅仅拥有秀才功名的书生,而且此次谢大人是应天府乡试的主考官,昨日谢大人不告而自取,学生哪里有能力拦阻?至于今朝,谢大人,府尹大人同时相召,学生岂敢不去?乌啼马被对方先一步牵走,学生纵然有千般道理又焉能要的回来?”
吴昌时冷冷的瞧着乐文谦,这些话他都明白,只是既然如此乐文谦为何还要主动求见?是向自己述苦?听征明说这姓乐的秀才似乎有办法?看他现在这幅镇定模样,只怕真有什么办法,此人着实不能小觑!当下也不接话,等着乐文谦的下文。
见吴昌时渐渐冷静下来,不似刚才那般恼怒,乐文谦微微一笑,看了看左右家丁。
吴昌时眼眸瞟了瞟:“跟我来。”说着当先行去。
乐文谦自是跟上。
来到昨日小楼前,进入房间,吴昌时屏退左右:“现在可以说了吧。”
“吴大人,乌啼马恐怕不是送入军中那么简单吧。”乐文谦缓缓道,说话的同时双眸盯着吴昌时的眼睛,察看着对方表情变化。
吴昌时眼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不可置否的瞧着乐文谦,也不说话。
乐文谦心中愈发有底:“吴大人,今日学生赴宴,其中谢大人对乌啼马着实上心,但是府尹大人却无动于衷,学生思来想去,似乎府尹大人和谢大人就一个差异之处,那就是谢大人来自京城。”
见吴昌时依旧不说话,乐文谦续道:“吴大人也来自京城,京城官员看重,但是地方官员却不知,这说明了什么?而且谢大人不告而自取,生恐落了后手,只怕京城里那位对千里良驹喜爱之极,吴大人,学生分析的对吗?”乐文谦说着话,双目炯炯的瞧着吴昌时。
吴昌时心思巨颤,乐文谦那一双眼睛似乎能够看透自己内心一般,而说的这些话更是自己心中最大的秘密,征明那般聪明也是自己告知之后才想到,没想到这姓乐的书生竟然根据一点消息便推断了出来,此人之才着实罕见!吴昌时心头惊骇,脸上却是不动声色,也不说对,也不否认。
乐文谦暗骂一声老狐狸,当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大人,将乌啼马献于京城那位对大人好处极大,谢大人抢了大人的功劳,看似其占据了上风,但其实反而埋下一个祸患。”
吴昌时表情动了,缓缓道:“什么祸患?”似乎并不在意。
“大人,听芸儿小姐说贵府之前也有一匹千里良驹汗血宝马,乃是当年芸儿小姐无意中救了那马儿一命,而后听命于芸儿小姐,请问那汗血宝马可否与寻常马儿放入一厩中,是否府上什么人都可以骑乘?”乐文谦淡淡道。
吴昌时面色霍然一变,长身而起。
乐文谦加紧道:“吴大人,谢大人得了宝马必然将宝马献上,但是那马儿岂非寻常马儿可比?当日学生驯服乌啼着实花费了许多功夫,而芸儿小姐也试过,险些送了性命,若是出了些什么事情,上面那位岂不怨怒于谢大人,而这时候大人提出解决之道,岂不既打击了对手亦立了大功?”
吴昌时缓缓坐下,乐文谦所说完全是他心中所想。那小红马性情爆裂,非芸儿不能骑乘,自己想要骑上去需要芸儿先安慰一翻,想必那乌啼马同样,可惜当初自己见芸儿牵着乌啼马以为乌啼马被芸儿驯服没有想到此点,被这姓乐的书生钻了空子。
那谢炳晨是什么人自己还不清楚吗?两面三刀,薄情寡义之人。收了乐秀才的乌啼马便会相助于乐秀才吗?不会,不但不会还会因为得罪了自己而将矛盾转化,邀请乐秀才会餐便是手段之一,让自己误以为乐秀才攀上了他的高枝,自己怨恨之下必然先收拾乐文谦,于此同时谢炳晨则给足自己面子,并不理会乐秀才,做出让步的举动,之后再对自己给予一些其他补偿,便将此事暂时处理掉。一切如他的心意算盘,而这乐秀才则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利用完后随意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