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没想到一个被自己和谢炳晨随意打压之人竟是个非同一般的角色。不但化解了逆境,而且还能够寻到晋升之道,自己提出解决之道,固然会得到太子殿下的赏识,但同时乐文谦身为乌啼马的主人更是要面见太子殿下,因为安抚乌啼马而成为太子殿下的近臣,太子殿下喜好宝马,此人由此水涨船高,算起来他得到的好处比自己还要大,化险为夷,此人着实了不得!而且今日自己这般算计于他,日后若是发达了,报复自己……
见吴昌时脸色阴晴不定,乐文谦哪里还猜测不到吴昌时想什么:“吴大人,学生不过一介书生,无依无靠,纵然中举,而后中了进士,却也始终孤家寡人一个,若是吴大人不嫌弃学生愚笨,肯提携一二,学生必然感激涕零,日后老师但又所求,学生定然全力以赴。”
听乐文谦这般一说,吴昌时悚然一惊。自己心中所想此人完全猜测到了,若是此人能够为自己所用,必然是一大助力。
乐文谦见吴昌时依旧犹豫,心思微微忐忑起来,这吴大人老奸巨猾,格局不会如吴征明那般小吧。若是吴征明,乐文谦定然不给这般言语,自己仅仅压他一头,便已经起了杀心,如是再将这番分心言语说出,只怕更是要杀自己而后快,容不得自己多活一天。难道这吴大人也是那般?
“吴大人,芸儿小姐数次想要驯服乌啼马,对马儿的喜爱,便是学生也佩服不已,此次芸儿小姐和学生一样失去了心爱的宝马,若是我两人互相安慰一二,或许便能够将丧失爱马的心痛消解,侥幸芸儿小姐对学生的话颇多认可。”乐文谦不得不加重筹码。
吴昌时又是一惊,不由想起爱女芸儿来,若是让芸儿知晓小红马被献给了太子殿下,再也要回不来,必然大闹一场,便是母亲大人只怕也多责怪,若是乐秀才能够诸多劝解,确实不错。而且昨天晚上芸儿似乎对这乐秀才十分在意,难不成女儿中意于此人?嗯,这等才智,他日必非寻常人物,当是那池中金鳞,只待风云化龙,若是将女儿嫁于此人,亦无须担心此人日后不相助于自己,阳奉阴违。而且这乐秀才一表人才,听闻最近哄传的“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亦是他所做。才学,人品,心智俱是上上之选!
吴昌时越想越心动,身子竟微微颤抖起来。这比之儿子强了数倍,日后令其好好辅佐儿子,自己百年之后吴家何愁?
“哈哈哈哈!”吴昌时想到这里大笑起来。
乐文谦心头一跳,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吴昌时这大笑乐文谦明白自己已经安稳过关,但似乎有些其他什么东西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乐公子可曾娶妻?”吴昌时停住大笑,脸上神色谦和下来询问道。
“已经有了妻室!”
吴昌时面色一变,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眼帘忽的一抬:“本官欲召你为婿!你意下如何?先别急着回答,有些事情想清楚再说。”吴昌时缓缓道。心中暗笑,个小狐狸,终究有制住你的地方。想要和我做交易,必须要付出一定代价。
乐文谦面色陡然一变。终于明白是哪里超出自己掌控了?自己想到这化险为夷的招数,吴昌时未必看不透,他掌控不了自己,只怕觉得杀之又太可惜,召自己为婿倒是好计策,此人也是好魄力,须知自己现在可是一个普通秀才。要吴芸儿嫁于自己,身为朝廷五品大员的女儿岂能嫁给自己做妾?必然是要做妻的,逼迫自己休了月英吗?
毫不犹豫便将那念头抹煞!“大人,学生出自于贫寒之家,无甚才学,唯仗着一点小聪明,只怕委屈了芸儿小姐。”
吴昌时摇摇头:“乐秀才,有些事情想清楚再说。”
乐文谦正声道:“大人,学生曾经瘫痪五年,是学生妻子悉心照顾方才能有今日,想必大人也不愿看到芸儿小姐所嫁之人是个绝情寡义之人吧。纵然学生娶了芸儿小姐,焉知日后得到其他权贵赏识而休了芸儿小姐?再者,大人厚爱,学生受之有愧,今日能够得到大人提携已经感激涕零,不敢多想。”
吴昌时沉默下来,放弃这样一个上佳的人才十分可惜,但是让自己女儿做妾更是不可能。乐文谦的话说有理,今日为了自己女儿休了发妻,日后未必不可能因为结实了其他权贵而休了自己女儿?但放弃这样一个人才着实可惜,而且征明若是能够得到此人相助,日后自己也能够放心的将吴家交于征明手中。平妻?一个念头划入吴昌时脑海,随即渐渐凝实。女儿家终究是泼出去的水,嫁了出去便是别家的人,为了吴家,必须有所舍弃。
乐文谦小心的打量着吴昌时的心思,深恐此人强迫自己休妻,若真是如此,只怕自己这条科考之路是走不通了。见吴昌时似乎打定了主意,虽然面色依旧淡然,但心里却忍不住颤动起来。
“你且回去吧,安心准备考试。”吴昌时道。虽然心里打定了主意,但芸儿毕竟是母亲大人的心头宝,自己必须和母亲大人商议商议。
乐文谦稍稍安心,躬身一礼:“大人,学生告退。”
“且慢,乌啼马暴虐,谢炳晨定然会……”吴昌时突然想到此点,连忙提醒道。
不待吴昌时说玩,乐文谦笑道:“大人,谢大人定然会寻学生,学生会让乌啼马适时乖巧一些的。”
吴昌时微微点头:“如此甚好,你且退下吧。”
“是。”
瞧着乐文谦走出的背影,吴昌时眼睛渐渐眯了起来。半晌长声一叹,若是征明有此人才智,自己哪里还需要担心?真以为和那些东林书院的学生结交自己不知道吗?小聪明啊,都是些小聪明。这乐文谦事事想到自己前头,实在是少有的俊才,若是能够为我所用,吴家何愁不兴盛?不行,必须劝服母亲大人,此人必须为吴家所用!
乐文谦走出吴府,心头大爽。只感觉漫天风雨一朝天清气爽!虽然吴昌时还有其他想法,不过现在形势已经完全转向对自己有利的局面,而且有吴昌时相助,此次乡试中举已然是板上钉钉之事!自己那句“纵然学生娶了芸儿小姐,焉知日后得到其他权贵赏识而休了芸儿小姐?”虽是承情,但也不是没有威胁之意,吴昌时定然会思量思量!
心情愉快,忙碌了一天却也不觉得疲累,索性街上漫游,尽情欣赏南京的风景。
这一逛,足足逛到晚上乐文谦方才回到水仙阁。正是晚饭时分,刚刚踏进水仙阁,一众书生便即瞧了过来。随后纷纷将眼神避了开去。得罪了吴大人,哪里还能够讨得好去?吴淼身上缠着纱布一脸怨毒的瞧着乐文谦。
乐文谦瞥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也不理会。
“乐公子?你没事吧?”忽的,两个人从楼梯口走了下来,瞧见乐文谦,其中一人脸色一喜,快步走来,关切的询问起来。
乐文谦心头一暖:“向兄,放心吧,暂时没事。”
“哼!”一声冷哼从厅堂里传来:“暂时没事,不知明日会不会有事?”
向远大怒,乐文谦一把拉住,听你声音便知是前日有些纠葛的王栋,字元芳的那位,和吴淼两人一丘之貉,一个鼻孔出气。跟那种人没有必要生气,之所以说暂时没事,是不想让谢炳晨发觉出问题,免得谢炳晨暗中插手,谢炳晨此人之操守着实让乐文谦鄙夷,且先安稳度过乡试再说。
“没事,我先回房了。”乐文谦拍了拍向远的肩膀,转身上楼。搂过向远身旁的陈达时下意识的瞥了一眼,陈达侧着身子,让开道路,瞧见乐文谦看向他,脸色微红,有些尴尬的和乐文谦打了个招呼。
乐文谦微微点头径直上楼。对这陈达多少有些失望,当时陈达对自己十分感激,以为此人是个十分重视友情之人,虽然贫穷,但书生岂能因贫穷而以有色眼光看待?但没想到陈达经不住诱惑,被吴征明略施小小计谋便被拉拢,前日还对自己感激不尽,今日便成了路人。殊不知在吴征明眼中他就是个棋子,一旦利用完,便即随手抛开,可叹,可悲。
让马六取了些饭菜上来,在房中吃了,奔走了一天,这个时候感觉有些累了,吃了饭,才戌时时分,乐文谦便即睡了。
第二日,乐文谦刚刚爬起,便有人敲响房门:“乐公子,谢大人有请!”
乐文谦微微一笑,原以为谢炳晨昨天就会来请自己去调教乌啼马,没想到今天才来,想必是寻了什么驯马高手尝试过了吧,这样也好,正好突出自己的价值。
下了楼,登上那依旧十分华贵的马车,在一众书生羡慕,嫉妒的眼神中,缓缓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