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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没有去她和叶知秋的家,而是去了和平广场。我们坐在实心塔前看鸽子。她说:“记得我第一次来到这个广场,最开心的就是喂饱了这些鸽子,不过损失也很惨重,喂完鸽子后,我的钱竟然不能够让我们再去吃顿饭,结果买了整整一公斤烤地瓜,还吃坏了你的肚子。”
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我也觉得很好笑。特别是因为偷吃一个梨而导致装满了烤地瓜的胃突然间抗义起来,因此还进了医院。
她说:“对不起,那天是我太冲动了。”
我挑挑眉毛没有说话,她又说:“我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叶知秋的身上,我希望他能够成功,他成功,我也就成功了。”我说:“你就那么笃定他可以成功?”她说:“我坚信他可以成功,他现在日以继夜地创作,我看了他的作品,是部史诗般的长篇小说,虽然只地片段,我也被感动地流泪。”我怀疑地说:“真的有那么好?”她说:“直的很好。小青,从明天开始,我们见面的机会可能更加地少了。”我说:“为什么?”她说:“我又找了一份工,是在商场里站柜台,就是旺角最大的商场,我负责的是化妆品柜台,下次需要化妆品的话,别忘了去我那里买,我送打折卡给你。”
我说:“为什么要这么辛苦?打两份工,你真的想好了吗?”
她叹了口气,说:“知秋他很想要台电脑。说现在写小说的人没有电脑是种悲哀,没有编辑愿意看那种写在纸上的稿子了,而且把那么大络纸从邮局寄出去,真的很丢人。如果有电脑就可以联网,可以直接从网上投稿。我想给他买台电脑。”我简直听不下去了,她满脑子都是叶知秋,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如何让叶知秋有更好的条件实现自己的梦想。我说:“去吧去吧!累死你!你要防着他变心,到时候你可不要寻死觅活!”我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她说:“不会的。只要,只要……”我的奈心要被她耗完了,我说:“只要什么?”她说:“只要你不要粘着他!”我站起来就要走,她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答应我好吗?永远不要根他有进一步的关系。”
我甩开了她的手。我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我极力地忍住眼泪,我知道她选择了怎要一条没有未来而又艰辛的路程。远处的树林在风里微微地颤动着,就像我的心,很痛,很痛,却无法表达出来。我说:“好吧。我答应你。”那天,我请客。我请她去吃了串串。女孩子们都喜欢吃串串,董柔说:“我在餐厅里吃串串还是第一次,以前都是在家里自己做,不论是氛围还是味道都不地道。”她笑得很开心,说:“小青,你的家人呢?我觉得自从我们认识,你好像从来也没有回过家呢。”我说:“他们到是盼着我回去的,不过你知道,酒店里不让请假,一个月也不能够休息一天。再说离得近,没有必须天天见吗!”她哦了声,好像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再问下去。
从那天分手后,我果然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董柔。那天,我把曾经买来准备送给她的录音机翻腾了出来,可惜没有盒带,只有两盒赠送的空带子,可以录音。我想了想,打开了录音键。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说,至少此时此刻,我独自一人,我应该有很多话要说,但是我只是清嗓子似的咳嗽了一声,就忙关闭了录音,然后回放,录音机里似乎有个患了重病的人在喘息咳嗽。我兴味索然地把它们扔在床上,再也不想理会了。
有一晚,欧阳天天醉汹汹地回来。我打开门的时候,她直接从外面跌了进来,扑了我满怀。我闻到她身上逼人的香水味和酒味。我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到我的床上。我只能去上铺去睡了。我有些微的恐高症,我曾经从高处跌落,摔了脑袋。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害怕站在高得地方。
她眼神迷漓,位住我的手说:“路小青,你马上就要走了,我走了,就没有带你玩儿了。小青,你会寂寞的……我真舍不得你……”我以为她在说醉话,拿了毛巾给她擦了脸,她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我去上班的时候,就仍然睡着。我没有叫醒她,独自去上班,遇到已经下班回来的夏丹和洛逸飞,她们发现欧阳天天睡在我的床上,就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没有做什么值得脸红的事情,我的脸却不由自主地红了,我不敢看她们的眼睛,匆匆地出了门。
整个的上班时间,我都在想她们的眼光。那到底是代表什么呢?
下班回到宿舍以后,我才发现欧阳天天走了。她的铺上干干净净,属于她的东西都拿走了。我的枕头上放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青,我走了。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下面是我的手机号码,想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忽然觉得宿舍太空太空。紧接着,洛逸飞和夏丹也都搬出了宿舍,后来我才知道,她们两个人果然都做了陪酒女,为了赚取更多的外快,她们在酒楼外租了房子。不过洛逸飞仍旧没有放弃小郭先生,她经常回来找小郭先生,有一次,她这边才跟小郭先生表过情,说了些什么海枯石烂,此情不变的话,那边就到了酒楼的客房,整晚都没有出来。我问小郭先生,“你说这个女孩子说爱你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说:“当然是真的,怎么会是假的。不过爱一个人,没有必要一定要为他守贞操啊。那都是过去的观念。”
我又说:“可是‘银座’是大酒楼,怎么可以让曾经的服务员跑来做这种生意呢?”
小郭先生说:“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有利于我们酒楼的生意,睁只眼闭只睁啦!”他的回答让我对他的印象完全改观。本来我以为他就是个承着父亲余荫混吃混喝的傻小子,现在我才知道,他完全继承了他父亲的商人本色,满身铜臭。巧的是,我无意间从董柔的嘴里得知,叶知秋最近正在创作有关各类风尘女子的风雨历程的研究。她说:“不知道为什么,他对这类女孩子抱有很大的同情心,他可以为那些女孩子找各种理由,证明她们做那样的女人其实很伟大。”
她又说:“有时候我觉得他上辈子可能是贾宝玉,女人堆里长大的,所以特别同情女人。”“切!”我不屑一顾地说:“那他同情你吗?你也是女人啊!”董柔说:“我不要他同情,我要他真正的爱情。”我无话可说了。我发现与董柔在一起的时候,我常常会面临无话可说的尴尬,不过我仍然喜欢当她的听众,从她锁锁碎碎的语言里寻找些关于叶知秋最本质的东西。这种寻找是暗中进行的,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所寻找到的东西也不能告诉董柔。但是我和董柔现在聊天的地点变成了她的化妆品柜台,我说:“怎么样?我够义气吧?虽然你没时间见我,但我有时间见你。”她笑得很开心,还送了些试用妆的化妆品给我用。
她说:“为什么你晚上不去洗衣房和我见面呢?”我摇摇头,晚上有事。但这事不能对她说,否则她不知道又要教训我些什么。
我打了欧阳天天的电话,她答应每晚带我出去玩。我害怕独自一个人的寂寞。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职业,只觉得她活得很潇洒。那日白天,我因为给一个顾客脸色,被窦梦如训斥,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欧阳天天。欧阳天天说:“好,今晚就带你去看她的秘密,你有了她的把柄,以后她自然不敢对你怎么样。”我没有多问,跟着她到了一处地下室,招牌上写着:“蝴蝶俱乐部”几个大字。
我因为不是会员,所以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最后由欧阳天天和柳含烟同时“保荐”,才得以进入俱乐部。我本来以为又是个男女混杂,喝酒跳舞闹事的地方,没想到居然是青一色的女孩子们。见我进去,她们每个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看,我不敢与她们对视,只是跟在欧阳天天的后面,柳含烟则边说边笑说:“新来的会员而已,姐们妹们,没必要这么盯着看吧?”那些女孩子们收回了目光,我立刻觉得轻松了些,这才敢抬头去打量俱乐部内部的情况。
这个俱乐部与我平时所进的酒吧舞厅及迪吧这些地方有明显的不同,首先是舒缓平淡的音乐,像一缕缕轻烟,慢慢地钻进你的耳朵里,然后是布置。所有的桌子都有隔档,都是用非常华美的丝绣屏风充当隔档,但又能保证视线开阔,可以看到圆形舞台上随着低柔音乐起舞的女孩子们。这些女孩子其实也是这里的客人,她们相约去台子上秀一下舞蹈,再回到隔档中。她们可以在这种非常低缓的音乐中跳非常有节奏感的劲舞,我觉得,她们跳得比舞厅里的领舞妹要有韵味的多。
欧阳天天说:“含烟姐姐,你的朋友来了吗?”
柳含烟说:“还没。不过快要到了。”
欧阳天天说:“你不会出卖我们吧?”
柳含烟说:“你说什么话呢?我也很是希望大家有机会都能成为朋友的。”欧阳天天往四周瞅了下,说:“我们坐那边儿去。”她拉着我的手到了一处比较深的隔档中,她关了挂在墙上的手形灯,隔档里立刻变得很黑暗。她说:“怎么样?视线好吗?”我说还行,仍然能够看到台子上跳舞的姐们。欧阳天天说:“不是让你她们,是看右斜上去的那个台子。”我瞅了瞅,那个隔档台子,并没有人在里面,桌上摆着个小巧的像是照女人曲线雕塑的花瓶,花瓶中插着一朵玫瑰。我说:“那台子上没人啊。”欧阳天天说:“OK!看起来你看得很清楚,我们就在这里等着,过会儿就有好戏看。”
欧阳天天要了果汁和红酒,她让我选,喝哪种。我很自然地拿了果汁,她看着我嘻嘻地笑,好像在极力掩饰着什么失望。我说:“怎么啦?”她说:“在这里喝东西是有规矩的,如果选择了果汁,证明你拒绝了我。如果选择红酒,我们之间可以有更好玩的东西。”我似懂非懂地说:“我不知道这个规矩,早知道我就选红酒。”她又是一笑,说:“你还是不懂,不过我也不好直接跟你说,算了,你自己悟吧。”她此刻像个讳莫如深可以通灵的女人,又像哪个年代的师太上了她的身,说话富有蝉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