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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还是比较安静的,雪化了,路上黄色的树叶都显了出来。让人有时光倒流的错觉,好像回到了去年风云多变的秋季,而不是今年的春季。一辆车慢慢地停在了我的旁边,“咳!”我往车里看,只见是个很漂亮的圆满女孩,觉得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说:“不认识我了吗?我对你印象可是很深刻呢!”我说:“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她说:“在叶知秋的签售会上……”我猛地想起来了,她就是那个说和“新悦文化没关系”的女孩子。我对她没有好感,再怎么说也不用在那么多人面前揭穿叶知秋其实是自费出书的事实。所以我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往前走。她焦急地唉了声,就把车慢慢地往前开,正好与我步行的速度差不多,“我叫贺原,你叫什么?”
我说:“我不想告诉你我叫什么,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你别烦我了,快点走吧。”
她说:“我是想带你一程的。唉,你去哪儿,坐我的车吧!”
我说:“我不想坐车。”她呵呵地笑了起来,说:“其实我看出来了,你还为叶知秋的事儿和我生气呢!你和叶知秋的关系不一般。”“切!谁和他关系不一般!”她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我那天在那个时候点出叶知秋自费印书的事实吗?”我站住了脚,她歪了歪脑袋说:“想知道就上来。”我坐上了她的车。她说:“其实新悦文化公司是我的公司,我自己的公司,你没想到吧?”我说:“那又怎么样?”她说:“其实那就是个宣传策略罢了,不过宣传的不是叶知秋的书,而是新悦文化,你别看那一堆堆人儿好像对于自费印书很不屑似的,其实那天之后,我们接到了很多生意,都是要求把自己的大作纠集成册的人。”我说:“你也太损了,那叶知秋一个自费出书的作者新书出版的消息居然能上副刊主题,也是你做的吧?”她说:“那是当然,叶知秋他没那个本事。”“切!”我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原来叶知秋是上了大当,落了陷井。
我说:“你们收了叶知秋多少钱?”
她说:“两万多一点儿。再怎么说又是宣传又是成本的,也都是费了力气的。”我真想打贺原一拳,但我硬生生地忍住了。贺原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把这些告诉你吗?”我说:“为什么?”
她说:“我想说如果你肯放了叶知秋,我就真的帮他成名。”
“什么什么?”我连叫了好几个什么什么,她说:“你是叫做董柔的吧?”原来她把我当成了董柔,我还没有回答是与不是,她又说:“其实从我和叶知秋见面的第一次,我就喜欢上了他,我觉得他很纯真,而他做的文章,字里行间都有股诗意在里面,他是个多愁善感,感性的男人对吧?”我茫然地点点头,她接着说:“我知道这样的男人最不喜欢被女人控制,也不喜欢女人主动追求他,否则他就会把那个女人看得一钱不值,所以我想让你在这个时候主动离开他,这样我和他才可以在更公平的环境里接触发展。”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如果她在董柔面前说了这些话,董柔会怎么做呢?
贺原说:“我知道,你可能为叶知秋付出了很多,比如这次自费出书,很可能是你资助他吧?但是这些小钱在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我开新悦公司也只是玩票的性质,你知道我爸公是谁吗?”我摇摇头,她说:“他说贺启胜你认识吗?”贺启胜?我认识,我太认识了。生活在这座城市里的人,几乎连三岁小孩都听过他的名字,他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慈善家,一周新闻里他几乎要上三四次,他是这座城市里的轻工业巨头。贺原说:“如果你放了叶知秋,你知道叶知秋会得到些什么吗?”
最后,贺原说:“如果你真的爱他,就请你放手。”
车子停了下来,在叶知秋的书摊不远处。叶知秋拿着只小板凳,把自己的大作摆在一块蓝色的布上。他像许多小贩一样,叫卖着自己的书。“来买,半价新书唉!”我和贺原下了车,贺原说:“你就忍心让他这样一个有才华的人过这样的生活吗?你不能给他任何帮助。”我呆呆地看着叶知秋,我实在没有想到叶知秋会出来摆书摊。我很想以董柔的名誉答应贺原,愿意放手。这样贺原就可以无所顾及地向叶知秋示好,那么,其实董柔也等于解脱了。她可以摆脱叶知秋有个新的开始,新的希望。我相信,有更好的男人在等着董柔。但是,如果贺原将这番告诉了董柔,她会答应放弃自己所爱的男人,让他独自奔向所谓的光辉前程吗?她会吗?
是的。她会。她宁愿把所有爱的苦酒自己吞下,也会成全叶知秋。但是,到底是放弃爱情比较痛苦,还是坚守爱情比较痛苦呢?在这一刻,我的心纷乱如麻。我真的要替董柔做出决定吗?不,我没有这个权力。但是到底该怎么样呢?我说:“贺原,你让我考虑几天好吗?”贺原的目光渐渐地变得冰冷,说:“你不爱叶知秋。”她很愤怒地说:“我看得出来,你不爱叶知秋!”她说:“你既然不爱他,为什么肯为他付出?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和我有同样的疑问,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最后她说:“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放弃叶知秋,我不能让他围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生活。”不爱他的女人?是在说董柔吗?我觉得自己的眼睛里忽然着了火,灼热的,烧得我的心也憔燥起来,我说:“你又懂些什么?你说自己有多爱叶知秋,还不是要这样阴谋诡计!你只考虑了你自己,你有替叶知秋考虑吗?你让我放弃他,你知道我放弃他后他会有多痛苦吗?你根本就不明白爱情是什么,却在这里学着别人要模样,为爱耍手段,你才是个卑鄙无耻的女人!”
我最后对她说:“你听好!我是不会把叶知秋让给你的,有本事你就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
贺原没有说话,气势汹汹地进了车子,留下一股尾烟,消失在车流中。
我太冲动了。我失魂落迫地回到服装店,店门关着。我奇怪地询问隔壁店的店主,“他今天去了哪里?为什么店门都没有开?”隔壁店主说:“唉呀!你们老板他们家出事了!好像他的老婆儿子出了车祸,他赶去医院了!”“啊!那你知道他们在哪家医院吗?”隔壁店主摇摇头,说:“不知道。”我回了我和窦梦茹的住处,窦梦茹也刚刚从墓园里回来了,说:“其实在远远地看见你在墓园里,但因为害怕被舒不凡的其他兄弟们发现,我没过去跟你打招呼。”我无精打采地说:“你去了你老公的墓地?”她的眼睛蓦地又红了,说:“是啊。不管怎么说,他是真心爱我,我也是真心爱他,他不能陪我一辈子,但我总不能不去纪念他的。”
我说是啊。一个人死了后,就会觉得他没有什么缺点,他生前所做的所有事都是可爱的,包括他让你做绝育手术。窦梦茹的脸色变了,说:“你又受了什么刺激?你说话的时候就不能替听的人想想吗?”
我扑在窦梦茹的怀里哭了起来。
我做错了一件事。我喃喃自语,“我不应该替她做主的,我不知道她会做什么样的选择,但是那个贺原真的很讨厌,我害怕贺原找到她给她难堪,她是那样的柔弱善良,面对这样的贺原和这样的叶知秋,她除了哭,除了放手,还能做什么呢?”窦梦茹说:“又是为了董柔的事?”我点点头,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窦梦茹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你出出主意。”说着,她给我递上一杯茶,我也渐渐地冷静下来,我说:“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儿,梦茹,谢谢你,我会自己解决的。”
窦梦如说:“一人计短,两人计长,我真的不介意你给点负担,让我和你一起想办法。”
我摇摇头,我必须保住董柔的自尊,我已经做错了一步,不能够一错再错。这件事就当做是我和贺原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战争吧。是输是嬴,都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贺原是个要强的女孩子,我相信她与我一样,能够保持这个秘密。我比她具有优势的是,她的输嬴由她自己承担,而我的输嬴,由董柔承担。
窦梦茹对于我的态度很失望。她不看我的眼睛,点了支烟默默地抽了起来。我们坐在渐渐沉下去的夕阳里,就在天快黑的时候,她忽然说话了,“你对舒不凡到底是什么感觉?你会因为某个女人而伤害舒不凡吗?”她的信心终于开始动摇,也许这时候她发现我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我说:“如果你觉得,舒不凡和我在一起不合适的话,你可以直接告诉舒不凡,让他终止和我来往。”窦梦茹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说:“你知道我不能这么做的,我只希望你不要欺骗舒不凡,他真的是个很好的青年。”我的心软了下来,这样的窦梦茹,比平时看起来软弱的多。我说:“你是不是后悔介绍我和舒不凡认识?”她摇摇头,“其实在你认识他之前,他已经认识了你。有一次,他来到我这里做客,无意间看到了你,你的卧室门半开着,他经过你的卧室上卫生间,看到了爬在床上认真看书的你,是他求我介绍你们认识的。
哦,原来是这样。但是我对她仍然十分感激,我说:“谢谢你没有对他说我是个坏女孩,让他打消要认识我的念头。”顿了顿,我又说:“无论如何,能够认识你,还有他,都是我这生最幸运的事情。”
我说:“我不会伤害他的。如果有可能,我也打算做她的妻子。”窦梦茹笑了起来,说:“我倒没有这样奢望,我知道初恋都是很难成功的,如果你们不成功,我也不会怪你的。”
第二天,服装店的门仍然关着。我拨打了柯义邦的电话,得知他在中心医院,我赶到了那里,他似在一夜之间老了很多,整个人松松垮垮的。他坐在病房门口,我说:“老板,他们,他们怎么样了?”柯义邦摇摇头,我不知道他这个摇头是什么意思,只从病房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发现了两个裹的跟木乃夷似的人躺在床上。我说:“服装店怎么办?”他又摇摇头,我说:“老板,你在这里陪他们吧,我会让服装店照常营业的,我会把一切都做得很好。”他蓦地抬起头,看了我好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我说:“您信不过我吗?”他点了点头。我陶出我的身份证,这身份证也是刚办了不久,我把它放在柯义邦的手里,说:“如果出了什么事,你可以凭这个身份证追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