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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躲开我,任我搂着,但是语气却冷的能结成冰。“你刚才去做什么了?”我愣了下,说:“跟柯义邦去吃晚饭。”她说:“你爱上了柯义邦?”“爱?我爱上了他?”我吃了一惊,我说:“董柔,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跟他没什么,而且他有老婆有孩子……”董柔打断了我,“他的孩子死了,他的老婆变成了残废!”我说:“这又怎么样?我只不过跟他说顿饭而已,这怎么能跟爱扯上关系?董柔,你是怎么啦?”董柔从怀里抽出一本书,把它狠狠地摔在面前的几子上,是叶知秋的那本“清风明月话女人”,我的脑子蓦地空白,“你,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董柔说:“你爱叶知秋?”
我摇摇头,“不是,你不要误会!”董柔说:“你别骗我了。你爱他。你这段时间在到底找他。你骗我。你爱叶知秋,你也爱柯义邦,可是你,可是你知道不知道……”
她欲言又止,我接着替她说下去,“我知道,你爱叶知秋。叶知秋本来就是你的。董柔,以前的事情是我的错,对不起,但请你相信我,我对于叶知秋也许是有一点歉意,但我真的不爱他。我找他,只是为了把他还给你。”董柔显得更加愤怒了,“把他还给我?你以为他是什么?是货物吗?想要的时候就要,不想要的时候就还给我?你又把我当做什么?一个总是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样样不如你的女人吗?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一边找叶知秋,一边又和柯义邦不清不楚,你根本就是爱他们!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为什么……”
她再次没有把话说完。而我也再次没有深究她没有说完的究竟是什么?反正她说话总是犹犹豫豫,不喜欢把话说得很清楚的。但是这次,她是真的发怒了。
她发现自己有许多话难以启口的时候,猛地冲出了房门。
她从来也没有这样过。在我的心里,她就是那个忍气吞声,万事默默隐忍的董柔,她怎么会生气呢?她是个不会生气的人。我足足愣了好几分钟,为我们这场莫名其妙的争吵整理着自己混乱的思路。然后,我惊然发觉,董柔已经不在我的身边,我也冲了出去。我不知道从不发怒的董柔如果真的发起怒来,会做些什么样的事。我冲到楼下的时候,早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
那是个绝望的夜晚。我觉得自己的灵魂差点就变成空气,碎成光圈。
我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经过了多少个候车停,拐了几个路口,却清晰地记得,在孤独的路灯下,我对着空旷的马路喊着她的名字,嗓了哑了,却始终没有人应声。我往返我们的公寓和饰品店好几次,我的脚磨出了血泡,在路上的时候我就在想,说不定她已经回到了家里,到家里看时,空荡荡的房间使我猜想她到底走在哪条路上?瘦弱孤独的身影是不是因为空无一人而感到恐惧,瑟瑟发抖?我甚至去了车站,在候车室里来来回回地寻找了几圈,我记得我特别恐惧的时候也到过车站,因为只要我随便坐上某辆去往某地的车,就可以改变现状。
但是没有。到处都没有她的身影。
天空发出青亮色,我筋疲力尽地回到公寓楼下,远远地看见有堆晨练的老人围在一起看什么,我忙拉住一个要从我身边轻快跑过的青年,我说:“那边出什么事了?”他大约十六七岁,可是我居然觉得他那么年青。忘记了自己其实只比他大两三岁而已。他说:“听说那里有人跳楼,已经叫了救护车,不过大家都说她已经死了……”他说着,甩脱了我的手,向那堆人奔过去。
我的身体忽然扑倒在地,欲哭无泪。我就那样爬在地上,力气从身体里一丝丝的抽离开去,能感觉到身体下土地的冰凉,也感觉到生命的气息慢慢枯萎。你死了,那让我也死了吧。唯一的声音,在脑中轰鸣着,眼前渐渐地模糊。这时,我感觉到有一双手伸到了我的胁下,把我猛地翻了起来,同时有人大声地喊着我的名字。我觉得声音很熟悉。我觉得这声音正是我需要的。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总算赶上了,黄泉路上,我们的灵魂可以在一起。
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但每个梦的主题就只有一个。我在巨大的迷宫里,寻找着董柔。我好像看见董柔刚刚去过那个地方,我赶了过去,我似乎闻到她身上的香草味,她刚刚一定摸过这面墙壁,她靠着墙壁在想什么?她刚刚一定经过了这扇门,她为什么不等等我?她刚刚一定在房间里跳过舞,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跳?我不喜欢单人舞……
下雨了。
我的脑袋忽然有丝清明,下雨了。董柔,你带伞了吗?我蓦地睁开了眼睛,就看见董柔惊喜交集地看着我,她的脸上还挂着泪,是她在哭。我躺在白色的床上,白色的墙壁,我在病房里。董柔难过地说:“小青,你醒了,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坐了起来,虽然全身酸痛,但我觉得力气回复了很多,我拔掉打点滴的针头,我说:“董柔,我们在哪里?难道人死了还需要打点滴吗?”
她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说:“你乱说什么呢?我们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说死?”
我说:“我们没死吗?”我惊异地看着她,我说:“董柔,你真神唉,为什么你从好么高的楼上跳下来,却没有摔伤呢?”她又笑了起来,却又带着忧伤和怜惜,说:“原来,原来你以为从楼下跳下来的是我,你,真傻!”她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我没死,我没有跳楼,你也没有死,你只是累坏了。我们都还好好地活着。”我只觉得说不清的巨大委屈直冲心头,我大声地哭泣了起来,我说:“董柔,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错了!”
……
经过这次事情,我和董柔改变了我们的相处方法。就是充分的交流勾通,没办法见面的时候就打电话。每天坐在服装店里边卖衣服边打电话成了我的生活主题。我能够听到她在饰品店里介绍各种饰品的声音,她已经学会骗人了,她给我寄在腰上的同款腰链不但涨了价,还多了好几项功能。她说穿着腰链的红绳是月老的红绳,那玉片不但开过光,而且还是配对儿的。俗话说男戴观音女戴佛,男孩子买了观音玉片她就要求他给自己的女朋友或者是未来的女朋友买一条有大佛雕的玉片腰链。有时候听着她跟顾客胡说八道,说得那些饰品好像真的都有其独特的命运,带表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我不得不佩服她了。有一件,她竟然把一只假的天珠卖出真天珠的价格。等客人走了,她拿起电话说:“成功!”
我说:“你这是骗人知道吗?万一人家发现是假的,回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董柔说:“其实真假根本就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他挂上了天珠,觉得自己有神保护了,而且还变帅了不少,目的也就达到了。”她对于自己的饰品,慢慢地琢磨出些歪理来。不过她的歪理百分之百都能得到我肯定的回应。我推到了很多柯义邦的邀请,争取每天准时回到我和董柔的小家,我们一起动手做晚饭,然后一起看电视,讲讲白天在店里的所听所闻。我们不约而同地再没有提起叶知秋和柯义邦,我们只谈我们愿意接受的话题。好像这样,就可以避过心灵深处的伤口,好像这样就可以掩盖所有,真的过上快乐的生活。但无论如何,表面看来,我们是快乐的。那一年年终,我分到了大约十万元。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桶金。而董柔也不惶多让,我们有了各自的银行卡,我们把卡拿在手里,比谁的卡漂亮,谁卡上的钱多。
有了钱,我们开始发愁怎么把钱给花出去。
我们曾商量过,要不要两个合力在最好的住宅区买套大大的房子住。最后发现我们手头的钱乱花一阵还抗得住,如果说要买房子,可能就很力不从心了。而且我们经过仔细的核算,发现租房住比买房住要划算很多,所以我们提前给我们租住的小公寓续了两年约,然后把墙纸换了,又买了新家具,家电一律换成新的。买得最后悔的就是那套音箱和公放,买的时候只知道这次可以不去卡厅也可以一展歌喉,却没想到两个人都是左嗓子,我们在客厅里关了灯,相对着吼了半夜,结果遭到投诉,说有人半夜三更在房间里鬼哭狼嚎,挠人清梦。我们这才明白,我们唱歌何止是不好听而已。那从以后,这套音箱设施基本闲置。
但是我们的钱还是太多了。对于我们这样的两个黄毛丫头,年入十万好像已经是了不得的收入似的,这些钱让我们的心一刻不得消停地浮燥着。我们一定要不负青春,把这些钱花出去才对。
有一天,我们每人买了套千元的美容套装,然后就懒洋洋地回到家里。董柔说:“我们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点志气?挣了钱买化妆品买衣服?我们买了这么多衣服到底要穿给谁看。”我说:“穿给自己看,穿给你看。”她摇摇头,似乎觉得还不够。我也觉得不够,我们的生活除了去店里卖东西,就是回家吃饭,逛夜市。我们整年无休,已经不懂得如何才能休闲娱乐。我们同时感到了生活的乏味,我们需要新的刺激。
那是个白雪飘飘的冬日,我向柯义邦请了三天假。柯义邦把老店铺托给别人,亲自来步行街店铺守店,我则和董柔相约去大马山滑划。大马山有个大马山庄,我们预定了房间,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三天。我们坐着专大马的公交车,司机开车开得很小心,因为我们走的是弯弯曲曲的山路,特别是这样下雪的天气,非常危险。但我和董柔都没有感到危险,车里的温度非常高,玻璃上没有雾气,所以我们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象。其实冬天是没有什么可看的,远看近看都是白雪皑皑,其它的颜色都被埋在雪的下面。但我们仍然很兴奋,看到一棵孤树上落了只大鸟,一动不动,董柔说:“那是什么鸟?”我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鸟。董柔说:“你一定知道,这鸟就落在你的家乡,所以你应该知道它是什么鸟?”我说:“如果这只鸟落在你的家乡,你会知道它是什么鸟吗?”董柔笑了起来,说:“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这是什么鸟……”我只得说:“这应该是秋季迁徙时掉队的鸟儿,不像能在这里越冬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