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帝命无邪与秦川二人起身,令无邪没有料到的是,秦川竟伸出手来,扶了她一把,他的嘴角,依旧是那样温润儒雅的笑容,可那眼底,却是无邪曾见识过的慵懒邪魅,他的唇型微动,用那似笑非笑的揶揄之意看着她,好似就在问她:“这下你可满意了?”
无邪微怔,她发凉的手正被秦川以极其自然的方式握在宽厚温暖的大手中,一时之间,竟然也忘了要挣脱开来,这姿势,即便他二人都是男子装扮,可怎么看都带了不可掩饰的暧昧之味。
那满地的残缺之画,好似更落实了这个猜想一般,建帝早已沉下脸来,但碍于皇家脸面,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心中却早已更确信了一番,或许先前他还会疑心,这是否是无邪这小狐狸有意为之的离间之计,毕竟一切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些,但眼下这情形,倒像是证实了这一切一般,令建帝不得不信,太子之心,确实可疑。
而秦川的反应也太过平静了,甚至平静得有些满不在乎,她分明算计了他一把,他竟像是根本不以为意,即便在建帝面前,也那么肆无忌惮地与她做出这样熟捻的动作,他可是在问她,如今她得逞了,他被她算计了一把,铁证如山,他还真是与她勾结到一块了呢,因此他与宣王之间,又恢复了那样互相牵制的平衡,她也不必担心,老三在那天牢里,伤势会不会变得更加严重了,对于这个结果,她可满意?
无邪回过神来,当即收回自己的手,她下意识地朝秦燕归看了眼,只见那眼神高雅淡漠仿若不可攀附的男子,正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光注视着她,他清俊的眉毛终于皱了皱,眼底是幽暗冷峻的黑洞,讳莫如深,那一瞬间,这个挺俊清冷的男人,很快便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只淡淡立在原地,可那周围的空气,却仿佛已全部为他凝滞,看得人的心都跟着冷了起来。
他的目光静静地从她和秦川的手中扫了开来,即便他掩饰得再好,可那眉间的一簇和眼底瞬间迸射出的冷意,却没能逃过无邪的眼睛,愣了愣,无邪似乎还有些怔神,是真真怀疑自己看错了眼,但很快,她便轻轻地勾起了嘴角,眼底竟莫名地泛出了笑意。
秦燕归越生气,她就越高兴,其实说起来,秦燕归为人虽莫测冷漠,不为所动,但无邪却的确有这个本事,三番两次地惹他生气,令他恼怒,这可算是她该欣喜的一件事?
“邪儿,如今太子与宣王都在此,朕也不偏袒你,朕只问你,你可有什么话要说?”建帝终于看向了无邪,摇了摇头,神情莫测。
无邪听闻建帝的话,抬起眼帘来,眼底是一片清明,她敢来,自然就知道今日会是怎样的结果,如今人人都知道小靖王已经死了,今日甚至还是她的头七,建帝若想除了她,这可使各绝佳的机会,可纵使建帝再怎么想除了她,如今他对那帝王剑还有兴趣,只有秦无邪和帝王剑一同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才能够安心,说来无邪还真有些同情建帝,这天底下,恐怕也惟有他这个皇帝,做得日日忧心不安。
想必就算晏无极落入了建帝手中,建帝也无法从晏无极那得到任何关于帝王剑的消息,如今她又回来了,建帝必是确信,那帝王剑一定在她手中。要除了她是迟早的事,得到了帝王剑再除也不迟,如今建帝只怕是想像囚禁太子和宣王那样,囚禁了她,秘而不宣,这天底下没有人会知道,秦靖之子,竟然还活着。
无邪笑了笑:“皇兄所言,无邪参不透,不知无邪该与皇兄说些什么?”
建帝的嘴角微微动了动,被她这么气,但仍旧沉得住,这倒是让无邪好生佩服:“邪儿,你可知,擅闯毁坏太祖寝陵,炸死欺瞒了朕,前者乃大逆不道之罪,后者乃欺君之罪,条条都是死罪!”
无邪嘴角一扬,略带讽意:“那不是要诛灭九族?可是无邪的九族,可包括皇兄?”
“你……”建帝顿了顿,缓下了口气:“但你是老靖王之子,朕素来敬重你父王,也知如今你父王已经去了,唯一惦记着的,便是你,你乃老靖王独子,且又是朕亲自看着长大的,念你尚且年幼,朕自然不能要你性命。但邪儿,你此次有罪,朕亦不能姑息。朕既是你的兄长,亦是你的长辈,自当如你父王那般,将你看做自己的孩子予以教导。今日不罚你,只怕你日后骄纵,要惹出大事来。朕便罚你,在宫中闭门思过,抄写安心经,朕日日查验你所抄写的经书,直到你知道错了为止……”
也不知是不是无邪的错觉,在建帝说出要留无邪在宫中思过之时,秦燕归和秦川二人,竟都皱了眉,神情也都凝重了下来,他二人都是泰山崩于前也未必会为所动的人物,竟都在此刻有了这样的情绪变化,不得不令无邪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既是错了,便是错了。”终于,秦燕归的神色冷了下来,看也未看无邪一眼,他那冷漠的神情,一如既往地是铁石心肠,这一刻,他淡然而带着冰冷的目光,却流泄如水如月华的,倾入了无邪的心里:“既是儿臣教导不利,理当由儿臣亲自施罚,待罚过小皇叔,儿臣自会领下犯上之罪。”
原本想说些什么的秦川,见秦燕归开口了,已不动声色地咽回了未说出口的话,嘴角一扬,似笑非笑,亦有些意外,秦燕归竟是有反应的,他还道是,像秦燕归这样的人,应该对别人的生死,漠不关心呢。
既是错了,便是错了……
今日秦川这东宫的热闹程度,大概连他自己都有些预料不及,建帝摆架东宫,整个东宫点着灯,被照得晃如白昼,里里外外,宫人侍卫几乎是将东宫围得水泄不通,气氛又几乎到达了剑拔弩张的程度,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面色谨慎,不敢轻易抬头,甚至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小心了起来,好像随时会被牵连的是自己一般。
这样大的阵势,这皇宫里怎会安宁,不多时,皇后等人便也来了,就连秦沧秦容,听闻建帝突然摆架东宫,也是大惊失色,不管不顾地赶了来,闻讯赶来的太子妃轩辕云染,亦是苍白了脸,今夜这东宫里的人,无论是太子还是无邪,即便是三哥秦燕归,她都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人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