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明天才能开……
夕琦还来不及郁闷,突然伸手抓住党荆跃到一边,手已探进芥子袋,将可隐身的须弥兜抛出来,罩在二人上方。顿时两人身影、气味等属于自己的特征全部化为须弥,与周遭之物融为一体。
修练法术之人本就感觉敏锐,夕琦此时北水功未收,还留了一分在外,此时感觉到空气波动急忙隐身。果然,一男一女随即踏云跃上了赤石。
看二人踏云功法,似乎是天族素阴功正宗阴柔之力,只是毫无气势,应该是帝江的役差吧。
那女子先向栾树奔来,仔细数了一会,才松了一口气:“一花,一果,六十三对叶子,一个都不少。”女子面貌平庸无奇,但声音却婉转悦耳,极为动听。
她身边那个肚大腰圆的男子粗声粗气道:“就说你草木皆兵,紧张过度了,瞎折腾了一趟不是?”
女子反驳:“绝不是我过度紧张,刚才空中五音结断过数次,幸好当时琴在手中,拨了几次,才用角征宫商羽五音重新补上,而且反复几次,绝不会是巨形飞禽经过所为。”
男子哼了一声,不耐地说:“走吧,哪有功夫在这成天看着。”女子狐疑四顾,过了一会终于与男子联袂离开。
夕琦强按着正欲起身的党荆,果然片刻后两人再度返回,这次见无异状,在男子的嘀咕声中,才是真正离去。
身处须弥兜中,夕琦低声道:“在这候着,等到明天花开再出去,否则泄露了行踪,又是一场麻烦。”
好在夕琦辟谷,党荆先前又吃了十全大补丸,倒也没什么饥饿感,须弥兜内舒适安静,两人不免安心无忧地呼呼大睡起来。
夕琦一觉醒来,掀开须弥兜,外面艳阳高照,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推醒还在大睡的党荆,撤去须弥兜走了出去。
空气中浓香扑面,栾树上那朵黄花已开,杯口大小,黄瓣朱蕊,香气四溢。
夕琦将花果摘下,又摘下了一枝七对叶子,刚回头想问党荆,却惊觉空气波动,赤石下传来昨天那女子的声音:“今天栾花就要开了,帝江大人吩咐要趁花最鲜艳的时候摘下来,不知道要做什么用呢?”
那男子粗声道:“栾花配上另几味灵药,可以驻颜,帝江大人收集了几十年才收集好另几味灵药,炼好的仙药,必定要送给某位在玉帝前能说上话的贵妇,乞求能让大人重返天都吧。”
女子不为以然地回答:“我早厌倦了天都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之风气,在这百年,反而爱上这一方清静自然。我们要真能在这安稳住下,倒也乐得逍遥自在呢。”
“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是向往着天都繁华,天庭神威,就你没出息,甘当村野乡妇。”
“以你我这低微身份,即使回到天庭供职,也不过是下三流的差役,难道你当奴才还没当够吗?”
两个人唇枪舌剑吵了起来,一时间竟在赤石下停了下来。
夕琦见机会难得,急忙另摘了一对栾叶塞进党荆手中,然后拉着他打算飞开,他可没心思与帝江两个手下对敌。可党荆自听了那对男女对话之后,眼眸中神色不定,此时见夕琦来拉,一把抢过夕琦手中栾树花果枝叶,把他狠狠往前推了一把,自己趁机从赤石背后溜下去,一边还高叫着:“有人偷栾花啦!”
石下正在争吵的一对男女听到人声,倏地飞了上来,看到赤石上一脸古怪神色的夕琦。
夕琦对着党荆跳下去的方向叫道:“党荆!”心中却雪一般清楚,党荆分明是见利起义之徒,心中不免长叹,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一对男女虎视睽睽围了过来,女子从袖中取出一把小琴,手指轻弹琴身,小琴变大,手指再弹,琴弦飞出数丝,蜿蜒如蛇,带着隐隐风声向夕琦卷来,另一男子则飞越赤石直接跳下去,只听得杀猪般叫声,党荆被那男子提着腰带毫不费力抓了回来。
夕琦长袖一拂,劲风直接将那女子飞来琴弦倒卷回去,这厢还一脸冷笑:“党荆,是听了栾花奇效想独吞么?别说这赤石下四围全是树林迷宫,也不说这对看护栾树的男女,单止我一人,你就是化身百个都逃不出我五指,你竟然愚蠢到这种地步,我夕琦怎么竟然救了你这么个东西啊。”
那女子听了,突然一脸惊讶:“是守护北方的玄武夕琦大人么?”夕琦不免有些惊讶,能听到名字就马上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女子必定对天界诸神有所了解,只是自己对这女子一点印象都没有。
仿佛明白夕琦所想,女子凄楚一笑:“帝江大人原为天都天庭乐舞司司副时,我鹂姬也算小有名气的歌姬,对天界诸位有名望的仙人也有所耳闻,守护四方的天界四灵,大名鼎鼎,谁人不知呢?”她又指了指抓着党荆的男子说:“他是鼓豕,本是妖族,因鼓艺超群,所以被帝江大人破格挑拔,入了仙籍,只是一身妖气还没完全褪尽。”
“什么妖族天族的,帝江大人吩咐我们守好栾树,别的我一概不知!”鼓豕一把拽过党荆手中栾树花果枝叶,暴躁地将他一把扔得远远的,党荆声音凄厉,在空中惨叫了一声,落进了石下林中,再无音讯,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恼恨党荆恩将仇报卑鄙无耻,但他罪不至死,鼓豕竟如此残暴凶狠,却令夕琦始料不及,眼睁睁看着党荆命丧黄泉。
夕琦盛怒,北水功瞬间发挥极致,水凝为冰,冰凝寒晶,纠集成箭,枝枝闪烁着森森寒气的冰箭随着夕琦抬臂,指向鼓豕。
“去!”冰箭千旋百转向鼓豕扑天盖地刺去,鼓豕却不慌不忙,把腹前衣衫敞开,露出黑胀鼓肚,拳头重捶肚皮,发出隆隆鼓声,声音压抑沉闷,令人听了恨不得厉声尖叫方能对抗这低沉之声,冰箭在堪堪触及鼓豕的身体之时,嚓地齐声粉碎,化为粉齑。
夕琦咋舌,第一次见到以声音为武器的敌手,这种对战方式果然古怪。
鼓豕咧嘴一笑,然后厉声叫道:“鹂姬,你要帮助这个偷栾花的敌人么?”鹂姬咬了咬红唇,颇为为难地瞥了夕琦一眼,低声道:“大人,得罪了。”说完闪身坐到一旁,将琴弦紧上,伸手调弦,轮指狂奏。鼓豕也以肚为鼓,猛敲重击。
琴声淙淙,鼓声隆隆。琴声如细雨霏丝,虽无压力却紧紧围绕,时而夹着霹雳电闪,突兀劈刺,倏忽不定;鼓声如雷公怒吼,斧凿相击,铁锤劈空,隆隆低沉,迫人呼吸,迷人心智。
处于凄风惨雨之中,夕琦却低首垂目,对周遭一切不闻不问,周身水雾缭绕,白光吞吐,似乎在鼓琴攻击之下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勉力自保。
见此状况,鼓声愈响,琴声愈低。
夕琦蓦地睁开眼睛,寒光一现,空气骤冷,夕琦身边的水雾竟结为冰霜,簌簌掉落,紧接着,寒风席卷,雪花弥漫,本来温暖熙和的天气,竟然变成了北极雪地,风雪席卷之余,鹂姬的琴弦冷结变脆,铮铮断裂并结雪成块,鼓豕的肚皮更是冰雪凝聚,凹凸不平,凌凌冰碴将鼓豕的手划得鲜血淋漓又凝成血冰,东一条西一片,鼓豕吃痛不过,捧着手哀声嚎叫。
鼓豕、鹂姬惨败,却又束手无策。
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杀机重重,冰寒彻骨,一切似乎尽在夕琦掌握之中。
琴音潺潺,如弱柳飞絮、山涧隐流,细若游丝,游移不定,为苍白世界添了一丝活气。忽而,琴音一转,如春回大地、嘉瑞盛世,喜气洋洋,乐之夭夭。琴音再转,又如春草怒生、秋风竦爽,活力四射,生机盎然。末了,琴音低沉,如子规啼血、哀猿断肠,呜咽凄楚,令人潸然泪下。
“帝江大人!”鹂姬脱口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