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漠原上草,一岁一枯荣。下古平原上的草儿,绿了又黄,黄了又绿,生活在平原上的生物们并不在乎又过了几年,只在乎食物是否丰美,风雨是否调和,自己的生存环境是否依旧。
下古平原上的生活越来越难维持下去了,雨水偏少,令得平原上苍嚣们最喜食的一些植物块茎骤减,饮用水混浊,一些大型的食草动物也自妖兽倍增的西部山区迁来,凶猛的肉食动物也尾随而来,生存环境越来越紧张,苍嚣们也越来越迫切渴望得到古树林里云嚣们的地盘,渴望得到了丰美的食物,干净的饮水与安谧的生活环境。
风絮纷纷,烟芜苒苒,本是十分的天色,但下古平原上却杀气重重。几百只嚣手握着尖棍木棒石块,分成了两大集团遥遥相对。苍嚣的首领苍虎带领的苍嚣全族,与云嚣的新首领云禺带领的云嚣全族,即将在下古平原上决一死战。战胜者,入主古树林,战败者,以伤残之躯,在下古平原日趋恶劣的环境中生活,必遭灭族之祸。所以这一场战争绝无退路,即使连妇女和尚有活动能力的老者幼儿也都出动了。每一只嚣都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战斗也必将惨烈,可以想象到,即使战胜,也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年老但精神抖擞的苍虎灰眉紧皱,对面年青强壮的云禺则雄心壮志,但他们都高高举起了手臂,那两只决定着数百只嚣命运的手一落下,必将又多出无数怨魂。
苍虎和云禺别无选择,关系着本族的生死存亡,不忍,也不得不毅然猛地放下了手臂。站在最前沿的嚣们奔跑呐喊着,相互投出了第一轮武器,眨眼间就出现了几个伤者。
大地在低沉的轰鸣,在嚣们尖利的爪下践踏、蹂躏的青青碧草屈辱地弯下腰,发出无声的呻吟,断茎渗出青涩的血液,碎叶伴随着嚣的尖叫声扬到了天空上,激战开始了!
“住手!”一声炸雷般的巨喝,在下古平原的天空中滚滚而来,眨眼落到了嚣们的战场上方,一个淡青色的身影从棉团般的云层中现身出来,踩着一朵絮云降到了半空中,足以让所有的嚣都看到他。
这是一个身材壮硕的人类男子,淡青色儒雅的袍子也遮掩不住他臂上隆起的肌肉以及周身散发的无比精力,五官却极为朴实,面上有着淡淡棕金色的汗毛,腰间系着一个葫芦,斜插了一杆枪,肩上还站着一只三头六尾的怪鸟,极像偏远山区中那些人类的猎人,朴实而又有力。
“这是嚣族之间的事,人类无权插手,即使你是神,也不能干涉我们的生死决战!”云禺猛地一挥手臂,“云族的好儿郎们冲啊!”
“慢着,云禺,你真的认不出我是谁了吗?”天空中的人一脸希冀,急得鼻子紧皱,手臂挥舞,有些斯文扫地。
云禺皱了皱眉,记不得自己曾认识过什么人类,但云族的部队中却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声:“云泰?你是云泰!”是云禺的妻子云彩,在那个人类的身上依稀看到了些云泰的影子。
空中的男子喜得抓耳挠腮:“是我,是我,我云泰回来了。我从北嚣山仙塔中出来了,大家不要打了,我有办法解决大家的问题。”
云嚣们逐渐放松了手中的武器,曾经,云泰是族中第一高手,为人朴实从不说谎,如果这真是云泰得道成仙回来了,或许云族真的有救了,毕竟谁也不愿意做这生死决战。
苍嚣们虽也知道云族中第一战士云泰的大名,但毕竟云泰失踪了许久,谁也不知道真假,要苍虎为了这突然出现不知真假的人一句话就停手罢战,也无法向族人交待,他想了一下,对着空中的云泰说:“你怎么证明你所说的话?”
云泰一笑,从腰间拔出一杆平滑的五尺长枪,手腕一挥,舞了朵枪花,忽地跳下了云朵,手中长枪居高临下向地面砸去。地面发出连绵的裂帛声,裂开了一条长缝,足足延伸了有数丈,最终形成了一条深尺许,宽两三分的裂缝。
云泰肩上的奇余又仰头,发出了清脆的嘻嘻笑声。
嚣们呆立了半响,忽啦啦扑倒在地,向云泰膜拜:“真是神仙啊,神力将大地都裂开了。”
云泰收起长枪,将苍虎和云禺一一扶起:“请让大伙都散了吧,我有办法解决两族之间千百年来的矛盾。”
众嚣哄然散去了,云禺带着云泰和苍虎进入古树林。三嚣,不,应该说是一人两嚣,攀到了一棵巨树上,盘坐在三棵交错的粗枝上。云泰吁了一口气:“好久没有这样坐了,真是舒服。”他将长袍一掀,流露出嚣的本性,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坐稳了。
苍虎焦急,询问道:“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解决我们的困难?下古平原现在越来越难生活了,我们族里最近死了好多老人和幼儿,有老弱病死的,也有被其他迁移而来的猛兽吃掉的,我们实在是太困苦了。”
云泰点头:“我知道,其实古树林完全可以容纳两族所有人口,就因为树林西侧占据着大半个古树林的富饶地区被马腹这妖兽占据,成为它的禁脔。只要杀掉马腹,再肃清周边的一些零散恶兽,云苍两族共同生活在古树林是完全可以的。”
云禺咋舌:“除掉马腹也是咱们族中几百年来的心愿,但你也知道,那马腹妖兽修行也有上千年,拥有人的智慧和虎豹的力量,这么多年,云族中死在马腹爪下的勇士不下百人,云泰,你有能力杀死马腹吗?”
云泰点头:“当然,怎么说我也吃了仙药,修练了仙人的经书啊。”
云禺和苍虎都好奇起来:“你当初去北嚣山,到底是怎么进了仙塔,得了道求了仙的?”
云泰咧嘴一笑,忆起自己当初跳下深洞时的情形。
下降的风声在洞内回荡的瀑布轰鸣声中微乎其微,激荡的瀑布溅起了细碎如丝的雨雾,笼在身上凉爽如冰,令得云泰在震耳欲聋的水流声保持着一分清醒。越向下降,水瀑激荡之声越响,触目间,脚下宛然冰天雪地,水雾氤氲,雪沫荡寒,从洞顶可清晰听到的怪兽吼叫声,反而被掩没在瀑布轰鸣中不得闻。
云泰倒也不惊,目光转动,欣赏着这难得一见的奇景,只是身上被那自山中聚集的冰寒之水溅得淋淋漓漓,不免有些凉意,最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这一声喷嚏仿佛一个信号,喷珠溅玉的瀑布突然断流,刹那间洞里极静,因此洞底那低沉的隆隆声格外清晰,云泰正诧异间,一股狂烈的气浪自洞底猛地喷涌而上,竟将下降的云泰在半空中吹了个跟头,紧接着,一道直径有二三尺的巨流如喷泉般夹在气浪中向上激射,猛地将云泰顶了起来,与此同时,洞壁一侧的一道瀑布又骤然喷出,强劲的力量将云泰猛地顶向了对面,以云泰的血肉之躯,在如此千钧之力的推动下,撞到洞壁怕不粉身碎骨,焉有命在?
呼一声,云泰腾云驾雾般在空中飞来荡去,最后还是屁股先接触了地面,虽然摔得也是剧痛,但总比原来想象中粉身碎骨要好了许多。
奇余忽啦啦飞到了他的头顶上,抓着他的头发嘻嘻大笑。在刚才剧烈的动荡中,拴着奇余的发丝断开,但奇余居然不离不弃,一直跟随在云泰的身边。
这是个高有一人的洞中洞,巧巧开口在那瀑布的对面,被巨流顶到瀑布前,又被瀑布喷涌之力冲撞,两股力量要配合及时,力度分毫不差,才能正好落入此小洞内。云泰暗呼自己命大,活动着四肢,慢慢站了起来,向洞里摸索着走去。
洞内漆黑潮湿,除了洞口处有瀑布激射进来的小股水流,洞深处更是长着些滑腻的苔藓类植被,行走极为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