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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小说
小说8：三日时光。
作者：林里 ゝ绵绵。(QQ:758150402)
1.
甘来有一间上市公司，两处房产，和久别的后半生。
结婚是久别提出来的，甘来惊诧了一两秒，然后声音平稳地说：“好。”
像他多年的感情，干净简短得没有一丝主见。
林已经去世两年，久别守着他的照片足不出户了两年。是那张挂客厅墙上的婚纱照，林，和一个像她的女子。像林当年，久别总是枯站在客厅里，沉默。她的背影并不孤寂，只是……无望。
无望，像一种被漂白的绝望。
甘来从不干涉她，事实上，从久别平静说出放手那天，甘来就真的已经放手了。
他爱她，却不打算去拥有她。
他只是做饭给她，照顾她，以及，默默看着她。
感情的事，无非是相濡以沫却厌倦到死或相忘于江湖又怀恋到哭。他没有与她争吵，更不曾和她相忘，能这样，是该知足了。
2.
可是女人，爱是她的灵魂。
爱了一个人十来年的人，更懂被爱了十年的滋味。
林在的时候，久别的眼里容不下其它。但现如今，只剩几张平面照片的林显然把立体的甘来凸显了出来。甘来温吞，隐忍，无微不至。会因为失去一个人而再也无法爱上别的人的，那是电影和小说。
甘来不会因为工作忙得几天都不回家，也不会让保姆随便打发久别的胃，他大多时间陪着她，尽管远远的。
有一天久别问他：“如果我一直这样呢。”
甘来垂着眼睑把粥递给她，“那就一直这样。”久别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说：“我们结婚吧。”
甘来抬眼便望见久别的笑，舒心而欢快的。她说，“我总要做林太太。”
甘来也笑，点头，“好。”
3.
久别大概不记得了。
甘来才来的时候，尚且土气局促的时候。林还在扮演着强势干练的父亲，他对甘来说：“家里的一切都是你的，我喜欢你沉默，不代表你可以懦弱。”
那是一家人的晚宴，清冷却郑重。久别重重的放下碗，与林顶嘴：“家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偏巧了，你不是。”
没什么特别的对话，久别也不是为了替甘来解围。都是无心，偏巧有人留了心。
甘来始终记着他初到这里的感受，惶恐，卑微，期盼。十三岁的孩子，因为穷和孤单，整个人都拉着警戒线。天上掉馅饼是好事，但没有人知道馅饼什么时候会吃完。那时候和久别看西游记，甘来看见悟空就会冷汗，再华丽强大的妖怪几棍子一打，也不过是个兔子蜘蛛。
有杂志采访他，定义是青年企业家。甘来笑得很谦和，记者问起被收养的事也答得极儒雅：“父亲是慈善家，我更想继承这一点。”
4.
久别打算把客厅的照片拆下来，换上她和甘来。婚纱，钻戒，婚宴，久别的生活突然光亮了起来。
甘来由着她，不过问，不干涉，最多是脉脉看着她。眼睛里有水，古井无波。
久别总是嗔怒，吼他：“林甘来！”
甘来就笑，答应：“嗯。”平淡的单音节词，从甘来口里出来却柔和得像塞了棉的情话。久别通常一听就没了脾气，反过来得意：我这名字起的还真是好。
女孩子，一用心就容易浓烈。再骄傲，再倔强，总有人磨得了你的脾气。久别是在某个夜里看见了客厅甘来萧索的身影，他盯着那张被三个人注入了深情的照片，那么突然的，久别的心就软了下来。像看见另一个自己，又像看见另一个林，竟然觉得爱了。
可是很多事，也不是爱不爱的问题。甘来总是觉得，他丧失了某种能力。某种，转换能力？
5.
他们去拍照。
久别穿着婚纱，甘来穿着西服挽着她，和多年前的梦里边那么相似。摄影师要他抱着她，久别把手臂环在甘来的脖子上，她垂着头，他仰着面，眼睛里装着对方。
久别笑出了眼泪，甘来怔怔的，然后吻了她。嘴唇和嘴唇的触碰，他闭着眼睛，不敢再进一步。
回去的时候甘来一路牵着久别的手，没什么话，但是手心温热。久别时不时的侧过头看他，脸上的笑美美的。
久别喊他：“林甘来。”
“嗯。”
“你爱我吗。”
“嗯。”
久别突然就噤了声，而甘来浑然不觉。
6.
有忙不完的工作，甘来习惯了六点之后就带回家做。这一天甘来在楼上忙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久别开门，外头站着林当年的秘书，穿着职业装，摸样没有变，年轻干练，她问：林总在吗。
久别说不出话，她的情绪和反应这样慢下来。直到甘来从楼上下来。秘书越过久别向甘来喊：“林总。”
连空气都在凝固。甘来不敢去看久别的脸。林是个结疤的伤口。
久别却是看着甘来，看着他唯唯诺诺，看着他闪避和犹豫，看着他不看自己。
以为的爱情，在这一瞬间崩塌。
7.
久别说要去旅行，走一走，看一看，去放下跟寻找。林有很多钱，甘来也有很多钱，她什么都不用担心，只需要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个，能够被找到的东西。
甘来抓着她的手臂，久别挣脱，甘来便怔住，垂着头，半天没有一句话。他没有一个好的理由，甚至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决定。这几天的大多数时间，他觉得不真实。离水太久的鱼，早就忘了干渴。
而久别其实并没有真的打算离开，她以为甘来只是需要刺激一下。但终归是走错了棋，这台阶 上不去，只能下。
甘来在两周后收到影楼的照片，他将它们挂在房间里，每一个角落都是久别的眼泪。他清淡的吻，和她先知的泪，被摄影师定格。
他们爱对方，却没能相爱。
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