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名字,那么多人 <<
顾北说,嘉庆,你看见了么,你听到了么。有很多人,喋喋不休地表演、谈论自己的命运。他们说得太多了,我的头开始眩晕,耳朵也不那么灵光了。
失败的人说,命运真可怕。但失聪的人却以为,因为无法听见,所以多了渴望,生命便是在一次次的渴望又失望中,走向尽头。
奔波疾苦的旅行者说,我一直以为,长久地做一个卑微的人,漂泊在路上,是一种担当。他这样说的时候,心里疼痛、纠结着的人,正在黄昏时分,以静默的方式,哀悼一切伤痛。
总在为他人付出的人说,我时常忘记自己,但我又不能说,我不爱自己。只是如果可以选,我会选择让别人幸福多过让自己幸福,就算有人可怕地践踏着我的身体来索取她要的幸福,我亦欣然接受。因为神话故事里那些无畏的驱魔人,也曾虔诚地为他的门徒洗过脚,即使被出卖,也坚定地不肯背弃。愤怒的人看着他冷笑着说,你活该,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应该的,只有活该的。
失去声音的人说,若有朝一日我能开口言说,我要怨恨这丑陋的世界。而现在,现在我只想远离纷杂的人流。人流,太汹涌,而我,太单薄。
精神失常的人在医院的门廊间奔跑往返。他停在每一道门前看一看,推一推,门打不开,门好像已经坏了。然后又奔跑。有一些时候,他是清醒的。清醒地知道,所有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象,源自自己脑中的假象。为了得到更多真实,他开始小心翼翼地用身体贴着墙壁,慢慢移动,好似感知。入夜时分,他不情愿地被大夫们送回病房。病房的墙,是软的。他贴着软的墙,继续移动。他心里知道,在被离弃过太多次之后,即使努力靠近,挨着的,也只是一道将自己与所有隔开的墙。软硬又有何分别?
脸上长满暗疮的人与牙痛得半边脸都肿起来的人擦肩而过,他们互相对视,又互不理会,心里嘲笑着对方的缺陷。
奔波疾苦的旅行者说,走过那么多路之后我才知道,即使是卑微的人之间,也无感情与同盟可言。大家互相厌恶、踩踏着,却又相互利用。是利用让这关系变成坚不可摧又忠贞的模样。心里疼痛、纠结着的人辗转反侧,懊恼自己究竟是从何时起偏执地相信:卑微的人都意志高贵。或许是由于驱魔人信口雌黄地说:天堂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