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的病态之初,就是妻子开始抱怨,丈夫开始沉默。何希朵的婚姻就进入了这样一种状态,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像一个发烧的病人,神智已然不清楚,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的凉意。于是争执、怀疑像钻了空子的病毒,有肆无恐地侵入她的婚姻……
(1)好好谈谈
唠叨了一夜,何希朵到了凌晨终于坚持不住,头一歪,靠在沙发边上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觉得自己被人轻轻地唤起,那人不是别人,是付程,对方正拥着她讨好地请求,希朵,我们好好谈谈吧。
其实这何偿不是自己的心声呢?刚结婚,蜜月里的那些美好还没来得及回味呢,一个小小的意外就打碎了辛苦建立起来的小家。何希朵拉过付程的手,真心实意地告诉对方,付程,我们不吵了,我们把过去都跟对方坦白,做到没有秘密,就像相互裸露的躯体,丝毫不隐瞒,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猜忌、不怀疑……
想说的话很多,何希朵似乎意犹未尽呢,突然付程就飘走了,带着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瞬间即逝。何希朵想伸手拉的时候,人也醒了。
原来,惊梦一场。
那个梦里的付程,从昨天夜里到如今,除了一个未接的电话,连个暖人心的短信也没发过,更别说所谓的交流跟沟通。
何希朵甩了甩发麻的胳膊,站起身来,这才发现,表姐安冉早就出门去了。桌上放着一张安慰她的字条:朵朵,能够说出的委屈,便不算委屈;能够抢走的爱人,便不算爱人。如果爱他、相信他,那就跟他好好谈谈。
看来,表姐总是那个最了解自己的人。
何希朵抿了抿嘴唇,表情却不并不乐观。想想,自己一夜未归,付程怎就忍心不管不问?再想想那个虚幻的梦境,她突然无声地笑了。
女人对婚姻还是很重视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就连做梦都跟婚姻有关。
然而,男人呢?她觉得很迷惘。
也许表姐安冉说得对,能抢走的爱,便不是真爱,同样,能被猜忌打倒的婚姻,便不是幸福的婚姻。
可是自己幸福吗?何希朵只觉得难过。跟付程间的争执已然不是三两天,那个洛宝姿不过是个意外的小插曲,其实在这之前,看着付程那张白净帅气的脸,何希朵就曾不止一次地探问过,他的过去,到底有几个女人?
当然,这些探问不曾说出口。毕竟,都在江湖上飘过,谁没有几段不与人知的过往?所以,不曾问,所以,不去想。
可现在不问不行,人家的旧情人已经站到你的眼前,还装作无知无畏的模样,那人家暗地里是要笑你傻的。不想更不行,明明看见汤里有只苍蝇,且是你亲手挑拣出来的,你说恶心不恶心?
何希朵从洗手间出来,本能地划拉几把头发,刚想这样出门,却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上班去,那洛宝姿岂不是要笑掉大牙?凌乱的发,浮肿的眼,憔悴的面容,任人一瞧就能瞧出几许败落来。
这样不行!何希朵小声嘀咕着折身回去,拿了安冉的眉笔细细地描着,最后又狠狠地上了一抹口红。看着镜中的人儿似乎有了几分妩媚,却怎么看也不像自己,反而有些像洛宝姿的样子,带着几分妖娆的诱惑。
一想到洛宝姿,心里就觉得气鼓鼓地,可以允许漂亮女人有很多过去,但绝对不希望她的历史里有自己男人那一笔!
可眼下,却成了事实。更要命的是,情敌洛宝姿还成了自己的同事!想到同事这个词儿,何希朵突然发现,上班时间已经晚了!放下手中的一切,她快速地跑出家门,拦了车,往公司冲去。
进了公司,洛宝姿还没来,远远地就被周谨叫了去,对方先是扮作惊讶地称赞何希朵的漂亮,然后试探着问:“希朵,昨天请新人吃饭了吧?怎样?漂亮女人挑食不?”
何希朵再傻也知道,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有两重,一是问你,洛宝姿喜欢吃什么;二是光明正大地告诉你,反正是你请客在先,今天换作我请, 咱们扯平了!
看看周谨,何希朵突然笑了:“挑着呢,特别是……”说到这儿, 她突然凑到周谨耳边,小声说:“特别是对男人。”
周谨有片刻地愣神儿,她自然猜不出何希朵话里的意思。而她越是这般不解,何希朵就越想笑,咧开的嘴角带着些许凄惶。
在座位上坐定,何希朵瞅瞅洛宝姿空着的位置,不由地吐了一口气。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对方迟到整整半个小时,再一想,或许洛宝姿心中有愧,悄悄地辞职走人了吧,毕竟,哪个女子愿意跟情敌面对面地谈工作,心里明明有疙瘩,还要装出百般亲热的架式来。
除非这个女子善玩虚伪。虚伪到,自己都分不清笑容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何希朵正做着对方已经离职的遐想,却突然发现,洛宝姿一身香粉味地从老板办公室走出来,她边往自己这边走,还一边笑意盎然地跟同事们打诨:“呀,小陈,今天的男人装真性感!……周姐,上点儿彩妆吧,提神儿!……”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走到何希朵面前时,洛宝姿先是稍作沉默,盯着她看,几秒钟之后才煞有介事地说:“希朵,你今天的妆浓了,眼睛本来就不大,加上厚重的眼影……不好,一点也不好,小眼睛的人应该注意……”
洛宝姿正发表着自己的意见,何希朵已经听不下去了,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知道你眼睛大,可眼睛再大也不能盯着别人的男人吧!”
狠狠地一句话,让办公室哗然。
众人私下里纷纷猜测,这新来的洛宝姿是如何跟何希朵结了梁子的。这其中最迷惑的还是周谨,她被早上何希朵的话说得莫名其妙着,猛一听这话,心里有疑团更加扩大化。但同时她也得意地笑了。毕竟,逐鹿之势,最忌讳中途有意外发生。何希朵跟洛宝姿有过节对她来说,是件极大的好事。
其实,何希朵说完那句话,也后悔了的。毕竟,事实的真相自己并没有亲眼所见,一切只是猜测,就算这些猜测成立,那也不应该在众人面前让洛宝姿下不来台。因为自己正跟对方搭台唱戏呢,对方掉下台去,自己也不会保持完整之势。
被何希朵抢白的洛宝姿,表情自然不会平和,做为新人,她亦明白,争执解决不了眼下的事,但同时,她也暗下决心,绝对不给何希朵想要的解释,她倒想看看,这个嫉妒的女人还能做出什么样疯狂的事情来。
(2)谈谈过去
女人能够忍受不幸的婚姻,不能忍受不幸的爱情;男人能够忍受不幸的爱情,不能忍受不幸的婚姻。
这话用在何希朵跟付程身上,完全正确。
何希朵跟付程沉默以对。付程对何希朵的离家、回家,仿佛没有什么感觉,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兀自玩自己的电脑去了。而何希朵也丝毫不含糊,从包里拿出吃食,狠狠地往嘴里塞,一副吃不完也要浪费完的样子,显然是对付程的另一种报复。
在沉默中暗自纠结,两个年轻的人仿佛较上了劲儿,谁也不先开口,谁也不先认错。
何希朵偷偷瞅一眼付程,对方的心思已然被游戏吸引,她突然就来了气,想到白天在办公室里那些猜疑的眼光,她心里更加生气,狠命地撕扯一包零食,零食袋终于打开,却洒了一地。
看着眼前一地的狼藉,何希朵突然哭了。
想着近来跟付程之间的纠结,她觉得这场婚姻真的错了,错到自己不仅没了自由、失了信心,连在单位也抬不起头来。想想跟付程那场见不得人似地相识,再想想付程家人的难相处,她觉得这日子真的看不到希望,如今又纠缠进来一个旧情敌,她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而付程,已然投身网络游戏当中,玩得不亦乐乎。
何希朵委屈得要命,哭得冲动无与伦比地高涨,她先是无声地流泪,然后就是小声地啜泣,最后变成了号啕大哭。
压抑在心里的委屈跟愤怒,仿佛找到了宣泄的窗口,眼泪瞬间汇成了河,一发不可收拾。
这时候的付程才走过来,递张纸巾,脸上的表情很淡漠:“好啦,有什么好哭的?都过去了。”
“过去了?你说过去就过去了吗?你到底还有多少往事是见不得光的?!”何希朵很愤怒,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狮子,暴躁跟愤懑占了上风。
看着何希朵一脸地叫嚣,付程却一脸镇定,很无所谓地说:“谁没有几段过往?你没有吗?凭什么你有,就不能让我也有?你上大街问问,哪个人没有几段往事?”
以为对方会上前安抚自己几句,却没想到换来的是一通抢白。
何希朵更加愤怒地吼:“我哪有能力去管大街上的人?自己眼前的还管不过来呢!跟个傻子似的,竟然将旧情人给你送到眼前,找到了自己的往事,你得意了吧?”
“你胡说些什么!我跟她都过去了!你能不能不提?!”
“以为我想提呀?那个洛宝姿就像一根刺,已经卡进我的喉咙,我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你以为我想这样难受吗?可我不难受、不提就行了吗?她是个大活人啊,天天在我面前转来转去的,你看她的眼神又那么暧昧,你说,我能不提吗?!”
“好,那你提!说吧,你想听什么?想听我跟她上过几床?还是亲过几次嘴?我通通告诉你!满足你!”付程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对方这种态度深深刺痛了何希朵的心。她不明白,在这种事上,自己本来就是吃亏的一方,本就应该受到付程的呵护跟道歉,而他竟然一直认为是自己在没事找事!
“好!那我就来听听,你跟洛宝姿上过几次床?亲过几次嘴?约会过几次?因何相识?又因何手分!你说。”何希朵直视着付程。
泪水,突然就逼了回去。何希朵自己抚去了泪痛,一脸认真地端坐在付程面前。
付程当然没想到何希朵会如此反应,这时他倒没有话说了,白净的脸又团起掩饰不住的红晕:“希朵,你……能不能不闹?”
“我没闹。我只是认真地想听。我想知道,你还有几个情人没有坦白?一起告诉我,这样以后我再遇上她们,到少心里还有点儿准备。”
“无理取闹!”
“是你不敢说吧?”
“你……何希朵,我告诉你!我有过多少女人、你有过多少男人,那都是婚前的事!婚前的事完全可以不提!”
“好,公平起见,我告诉你,我有过多少男人,你坐下慢慢听。”何希朵突然平静下来。
而她的平静却让付程有些不平静:“何希朵!你真疯了!”
“这叫公平!我希望我俩的婚姻能够是赤裸的!应该是透明的!就像现在的国家财政一样,应该出个公告栏,至少也应该让彼此看清楚才行!那些追求自由婚姻的新潮想法,只是婚前的幻想产物。结了婚,进了围城,没几个人不想知道另一半的过去的。过去是你的一段历史,我没有机会参与,但一定有权利知道。”
何希朵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听她说得不像气话,付程也跟着平静下来,只是脸色一直红白相间着,有几分尴尬。
“付程,今天我就是想跟你沟通一下,我想知道,你的过去,还有多少事是我不了解的?”
“希朵……我们……能不能不揭伤疤?揭了伤疤,对彼此有什么好处?”
“所谓的过去是伤疤,那只是文艺小说里的措辞,做为夫妻不了解对方的过去,其实是一个笑话。”
“硬要揭开伤疤,是不是有些残忍?”付程小心地坚持。
可他越是躲闪,何希朵心里的疑云就越多:“你的过去,见不得人么?”
“你怎么能这样说话?我们年纪相仿,不过是大学----工作----恋爱----结婚,如此而已。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就说。”
“没什么可说的。我没有过去。”
“刚刚还说伤疤的?如今怎么自己就掩饰了去?!你不坦承。”
“希朵,有些事,无法坦承,你要学会原谅。”
“付程,不说清过去,我永远无法原谅!”
“你……别逼人太甚,那样对谁也没有好处!”
“这不是逼你,这是给你一个坦诚相见的机会,是夫妻就不应该有隐瞒。”
“……”看着何希朵一脸绝决,付程知道,今天的“坦诚相见”是躲不过去的。可任他左思右想,还是对过去难以启齿,凭心而论,哪个男人没经历过几个女人?没有过几次荒唐的经历?可他明白,能把自己说成小偷也不能说成是流氓,女人的联想力实在太丰富,你敢说自己曾强奸过一个女人,那她就有可能把全国甚至全世界受迫害的女人,都当成你的猎物!
付程想了半天,这才弱弱地说:“希朵,我真的没什么过去,就那么一个洛宝姿……还让你撞见了。我对不起你,保证以后不再这样,成么?”
付程的话刚说完,何希朵的眼睛就睁大了!虽然心里想过付程跟洛宝姿之间的种种暧昧,可是这种承认的话从付程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感觉受不了,要知道,在女人心里,有时候明知某个答案是肯定的,可她还是希望对方能轻易地否定,哪怕这种否定是自欺欺人的,她也愿意去接受。唯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种肯定,且从对方嘴里吐出来的肯定。
再联想到在办公室里,洛宝姿对自己小眼睛的评价,她立即火了!有种被两人合伙欺负的感觉。
“付程!你这个王八蛋!你果然跟她有一腿!不要脸!”何希朵随手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扔到了付程头上。
啪。付程的额头上瞬间开了花,鲜血顺着他的左眼角汩汩外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