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幸福是个比较级
跟何希朵状况完全相反的则是安冉的婚姻。
像一个睿智的女巫,点拨得了别人,却感化不了自己。安冉的婚姻经历了彼此的背叛之后,两人便陷进了婚姻的泥沼,无力攀爬,亦无力上岸,偶尔稍作挣扎,却会发现,彼此陷得更深。
郑天桦开始对安冉还心存一丝歉疚,可那天的发现让他觉得,这世上的男女其实都是一样的,没一个能够纯洁到老,哪怕是青梅竹马。对此,安冉自然是要反驳的,她坚持认为,自己所有的作为,都是在郑天桦出轨之后才有的。换言之,就叫你不仁、我不义。
两人越来越少见面,就连在公司也是如此,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会议或是决策,他们绝对会主动将时间岔开,彼此不相见,从此不相闻,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
所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两位当家人感情不合的消息最终还是传进了老人们的耳朵里。面对双方老人小心翼翼地试探,安冉有一度的担心。还好郑天桦是个聪明的男人,一直在老人面前替她打掩护:“夫妻哪有不吵架的,是我惹着了安冉,不怪她…….至于孩子,我们还是想等公司整合上市之后再考虑,毕竟还年轻嘛……是不是?安冉?”
安冉会小心地蹙起眉头看郑天桦,那一刻,心里滋味百般,可除了点头,她也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面对这对天衣无缝的小夫妻,双方老人再觉不妥也自知不能再深问下去。只好央央而散。
老人一走,郑天桦立即要离开,安冉破例没有视而不见,而是起身将他送出门去,在背后轻轻吐出一句:“谢谢。”
郑天桦的背有些抖动,但终是没有回头。车子发动的那刻,安冉看着面前的尘埃四伏,突然落下泪来。
谁不希望自己爱的、爱自己的人执手相伴,只是有些错是伤在心灵上的,已经结痂。
安冉无语地抚去泪痕,凄然地为自己燃起烟来。何时,竟将烟看成了伙伴,如此不离不弃?再环视一下身处其中的豪宅,她突然得很恐怖,房子越大,寂寞越深。
这时候的安冉特别希望有个知心的人能在自己身边。将电话打给何希朵,对方的声音极为明快,一听便知,正幸福着呢。只好黯然地放下电话。
天色越来越暗,安冉保持着一个姿势,坐在黑暗里,等待着夜的包裹。处在郊区的别墅安静极了,连夏草里的虫鸣都听得到,这让安冉不由得记起当初跟郑天桦恋爱时的景象。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荡秋千的孩子仿佛一夜之间长大,然后偷偷地亲吻,再正大光明地牵手,在所有人羡慕及祝福的声音中走进婚姻。以为这一生也就如此美好了,下生时口含金匙,富贵逼人;恋爱时情投意合,浪漫至极。却没想到,不过尔尔。
恋爱时,生活妙不可言;结婚后,日子苦不堪言。
婚前所有的美好憧憬都被打破。而那些打破的东西,再也难以复圆。最要命的是,自己深爱着郑天桦,这份爱超越了岁月,融入了血液,以为能够单纯又美好的相伴一生,没想到,爱太深,处处是伤痕,血液太浓,浓到无力清洗。只好任这份疼,痛入骨髓,一点点地自我消化,再一点点地自我复元。
安冉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黑洞。四周金壁辉煌的装饰,内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寂寞。
忍不住闭上眼睛,努力将思绪一点点抚平。半睡半醒之间,突然觉得有人在推自己,一阵惊喜,睁开眼睛却发现,原来是何希朵。
“姐,这么早就睡了?”何希朵小心翼翼地看安冉的脸色。
“哦,有些累了。你怎么来了?”安冉抬腕看看时间,不过六点,窗外天色刚刚朦胧。
何希朵一边抽回她手里的烟蒂一边数落:“还抽呢?真是的!电话里听你声音就不对,真叫人不放心!是不是郑天桦又来骚扰你了?还是你们又吵架了?”
“没,没有。就是心烦。”安冉极力主掩饰着。
“不是?才怪!我来时都看到郑天桦的车了。他的车刚离开你这里,对不对?”
安冉此时早就清醒过来,何希朵的话让她忍不住细想,按郑天桦离开的时间计算,他应该早就走了,绝对不会被何希朵遇上。想到这儿,她无力地摇头。
“姐,来时我在你家门前的草坪上看到一地烟头儿 ,想必是郑天桦抽的吧?看来,他对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呢。”何希朵小声地说。
“是么?”安冉回的很快,言简,心却跳得厉害。
“姐,再给他一个机会吧。毕竟你们是相爱过的。”
何希朵不提相爱两字还好,一提,安冉刚刚明媚起来的眸子立即黯然下去。为何要相爱呢,不相爱才不会计较。
“姐,找个时间,静下心来,好好跟他谈谈,再这样下去,你们只会更加痛苦。”
“算了,朵朵,你不了解。”
“我了解!因为我跟付程就是这样,裸了思想,才有了幸福。”何希朵一脸地倔强。
“可我跟他之间,是裸了身体,丢了思想。我们,回不去了。”安冉再次引用了曼桢的话,表情比小说里的曼桢还要悲怆。
“我就闹不明白,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你们顶多算扯平了!”何希朵稚气地说。
安冉忍不住,淡笑着:“朵朵,幸福是个比较级的东西,要有东西垫底才能感觉得到。与我相比,你的幸福已然触及。”
“姐,别这么说,我相信,你也会有幸福的。”
“人生亦始,犹如一杯初泡的茶,不会苦一辈子,但总会苦一阵子。?也许,上天还需要我苦一阵子吧。”安冉苦笑着,目光投向窗外,此时,天色全然暗了下来。
心里虽然为表姐难过,何希朵私下却为自己庆幸。虽然付家非大富大贵,但付程为人真实,且经过多次沟通之后,两人越来越感谢透明婚姻的好处,不论好与不好,他们愿意沟通,不躲避,不隐瞒,这种全裸的境界让何希朵很享受,她相信,夫妻之间没了隐瞒,才能更加真实的靠近,就像两个老朋友,之所以相知是因为彼此间分享过太多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