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无争商皇的妙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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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执子之手

圣医谷是世外幽谷,每到夜晚,除了亭檐的风铃声,桥下淙淙的流水声,别无杂音,幽静地如一池春水,波澜不惊。

只是今晚的蔷薇园似乎格外热闹,不时传来争吵之声。

大家都知道是谁在吵,自然也知道他们在吵什么,但没有人去劝架,甚至没有人去探听,大家都安稳的做自己的事情,连一向爱紧张的蓝暖也四平八稳的坐在自己的东商院里和姐妹们喝梯己茶,聊梯己话,丝毫不受蔷薇园里烽烟四起的影响。

有人吵架,自然会有人生气,容泽自然是不敢生气的,生气的是潇夜璃。

“你别跟着我。”潇夜璃忿忿拂袖。

“我不跟着你,你又不理我,你说我不跟着你怎么行。”身后紧粘的是容泽。

“哼。”潇夜璃懒得听他诡辩,他是奸商,可狡猾的很。

容泽委屈地偷眼望着她,有些迟疑,欲言又止,终于小声地说:“你还在生气?”

潇夜璃不答,只闷闷地静立一旁。她在生气,当然不是因为容泽娶了慕容嫣,若是为了这件事生气,她早就气死了,恐怕坟头上的草都有人头高了。更何况慕容嫣都已经让师兄带走了,她还有什么可气的。

但容泽不明白,再聪明的男人也总会在某些事上糊涂的像个傻瓜。

“我和嫣儿是清白的,成亲后,一直都是各睡各的,除了娶她,我绝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见她半天不语,容泽更是心慌,他到情愿她可以狠狠地骂他一顿,而不是这样莫不做声地不理他。

“我才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听他这样说,潇夜璃心中更是生气,难道在他心目中,她就是这样小气的人么,且不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现在事过境迁,她顶多郁闷一会子也就完了,毕竟人家曾是夫妻。

“那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容泽一脸认真地看着她。

“我……”潇夜璃看着他的眼睛,突的面色一沉,霍然转身,径直走向自己的屋子。

容泽忙抢上几步拉住她,刚叫了声“夜璃”,潇夜璃恨恨地甩开他的手,冷笑道:“你既然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又何必管我生什么气。”

容泽低声道:“我没有……”

潇夜璃转过身,一脸愠怒,大声道:“不错,你没有!你只不过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是不是?”

容泽心头无奈,叹了口气,便说不出话来,只站在原地,呆呆看着地上潇夜璃的影子。他轻轻叫了声:“夜璃……”

潇夜璃哼了一声——依旧带着怒意。

“我从来都不曾忘记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沉默了半晌,容泽淡淡地说。

“你不曾忘?那我说过什么来着,我说你的身体不能习武,你有没有听?不要欺负我不懂武功,我可是见过你的好武艺,没个七八年是练不出来的。”潇夜璃连嘲带讽地把个容泽说的手足无措。

原来她是生气这个。容泽恍然大悟,心中不有由的一暖,她始终是在乎自己的。

在他暗忖之间,只听潇夜璃又继续道:“算了,你都不在乎自己的命,我又何必替你操心。”说着眼眶一红,几乎落下泪来。

“夜璃……”见她红了眼眶,容泽没了素来的淡定从容,想要伸手拉她,却又怕她更加生气,只得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好一阵子,才听容泽的声音在耳畔沉沉地道:“我何曾不知道练功会要了我的命,只是不练我又怎么能够保护你,我若连你也护不了,我留着这条命又有什么用。”

潇夜璃一震,又是一酸,心头仿佛炸雷滚过,滋味又是不同。许多感触、许多往事一时间全都浮了上来,纠葛难解,她为容泽耗尽心血,容泽为她费尽心思,牺牲了那么多,放弃了那么多,都不过是为了对方的安危,先前那些闷气犹如风卷暮霭,倏地消散无踪了……

她回过头。

容泽笑了笑,宛若三年前。

终于又看见了那熟悉的笑容,温婉如玉,包容,宠溺,爱恋。

“你为什么要刺师兄那一剑?”潇夜璃想起那天他刺向聂无风的那一剑时,人亦扑到,那是搏命的招势,稍有差池,便是玉石俱焚。

容泽微笑着靠近她,眼若星子:“不能同生,但愿同死。”他的语气极轻极淡,却比任何力量都来得沉重,那上面是生命的代价。

泪潸然落下。

一个人终其一生若能找到一个愿意与你同生共死的人,那你就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潇夜璃知道,因为容泽,所以她没有白来。

“傻丫头。”容泽伸出手轻轻地为她抹去眼泪,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把她拥进怀里,潇夜璃没有挣扎,那一刻他心里的窃喜难以言表,等待了多年,终于可以执子之手。

三载别离,相隔千里,他们的心却不曾远过,任凭沧海桑田,对两个相爱的人来说,一个眼神就足够注定前世今生……

“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这几天你也够累的。”容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这几天她一边要担忧嫣儿他们,另一边还要忙着和他生气,可没好好休息过。

“你也早点休息。”潇夜璃缓缓离开他的怀抱,倔强的容颜被泪水化出几分温柔,她原也是个缠绵的女子,不然不至于爱容泽若此,一个女人再坚韧也会为所爱的男人放下矜持。

容泽含笑看她进屋,直到她屋子里的烛光亮起,他才转身离开。

岂料,还没等他走出院门就听到了潇夜璃的惊呼——

“夜璃——”容泽破门而入,那一扇雕花檀木门几乎裂为碎片——

焦急的眸子对上的是两道惊谔的眼神。

只见潇夜璃的床上正坐着一个睡眼惺忪的小男孩,约莫五六岁,模样很是可爱,而潇夜璃正站在床前。

这小孩是什么时候摸进蔷薇园的而且还躺在潇夜璃的床上?容泽一时迷惑,怔立了半晌,霍地把潇夜璃拉到自己身后护着,指着床上打着哈欠的小男孩问道:“你是谁?怎么进来的?”

“我是楚觞。乐水老人的关门弟子。”这个名叫楚觞的小男孩不慌不忙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他对一个小孩子居然还这样防备,却开心的瞧着潇夜璃,“你是我师姐么?”

潇夜璃点头。

只见他掏出一张纸和一封信递给潇夜璃:“师傅给了我这个,我就进来了。”说完又打了个哈欠,一副累极了的神情。

那张纸上画的是圣医谷的地形以及谷口天覆阵的破解之法。潇夜璃展开那封信看了起来,信上交代了楚觞的身份并托付潇夜璃代为照顾调教以待其归来。

“怎么样?”容泽低声询问道。

“的确是师傅的笔记。”潇夜璃点点头合上信纸。

容泽拿过那张地形图看了看,那图可谓十分粗糙,便好奇地问道:“你就是看着这张图进来的?”

“恩。”楚觞极认真地点点头:“师傅说他要去找一棵千年四叶参,要晚些时候再回来,便给了我图和信,让我自己进来,他说我要进不来,就不配做他的徒弟。”

潇夜璃哑然失笑,这果然是师傅的脾性。只是,师傅已近暮年,为何还要在这时候再收一个关门弟子呢。

“师姐,我好困,可以睡吗?”楚觞眨巴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潇夜璃。

“当然可以了。”潇夜璃坐到他身侧,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脸,可见她对这个师弟是十分喜爱的。

闻言,楚觞答应了一声便要欢天喜地地躺下。

“慢着。”楚觞躺下的姿势被容泽生生遏止,只见他上前一步看着楚觞道:“你不能睡在这里。”

“为什么?”楚觞困惑地问道,潇夜璃也是一脸不解。

“这是圣医谷主的房间,你师姐是个女孩子,男女授受不亲。”容泽负起双手一本正经地说。

潇夜璃不禁又气又好笑,这个容泽居然跟一个小孩子吃醋,跟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真是糊涂了。

“我为什么不能睡,师傅说我是将来的谷主,我迟早也是要睡的。”楚觞冲着他哇哇直叫,他已经很累了,这个大哥哥居然还不让他睡,他已经很生气了,看他长的挺好看的,没想到心肠这么坏。

容泽哪里料到自己在楚觞心目中已经成了虐待小孩的坏蛋了,他现在唯一所想的就是决不能让这个小混蛋睡在这个屋里。

“好了,你们别吵,我去蓝暖那休息,觞儿也累了,就让他在这睡吧。”潇夜璃拿这一大一小实在是没办法。

容泽的神色这才稍解,岂料他才高兴没一会儿,楚觞就打断了他的梦想:“不行,我一个人睡会冷,师姐要陪我一起睡。”楚觞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拽住潇夜璃的衣角不放。

容泽顿时黑了脸,这与他温文尔雅的气质一点也不相符,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平日那个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了,全身充满了危险的气息。

他努力压下心中怒火,咬牙切齿地说:“多加几条被子就不冷了。”

“可是我还会怕。”楚觞小小声的说,一个劲的往潇夜璃怀里靠,还偷偷给了容泽一个挑衅的眼神,瞧的容泽气炸了肺。

怕个鬼,刚才他们没来,他不是睡的挺香的,他分明是要跟他作对,想霸着夜璃不放。

潇夜璃她搂着楚觞小小的身子,想着他可怜的身世,一时心软:“那……“

“那什么?”容泽一瞪眼,“不许。”

可是一看到潇夜璃不善的眼神,方知自己的语气过了,可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这小鬼奸计得逞,当下一咬牙:“我陪他睡。”当潇夜璃还在错愕间一把拎过楚觞小小的身子塞进被子底下,自己也合衣躺进。

楚觞还在做垂死挣扎,扭动着自己小小的身躯:“师姐的身上是香的……”

“我也是香的。”容泽一把按住他不安分的身子,哼,臭小鬼,敢说他是臭的,看他不掐死他。

潇夜璃温柔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此刻,她不是冷厉尊贵的圣医谷主,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

小鬼闹腾了一会儿,许是太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而容泽,这个从让人闻之色变的商皇而沦为陪睡的容二公子却是睡不着的,因为这个房间,这张床到处都弥漫着潇夜璃的味道,让他心驰神往,往事如幻象般在脑中闪过,点滴在心头。

他侧头看着一脸好睡的楚觞,突然计上心来,唇边抹开一丝笑意。

乐水老人既然有了新徒弟,那夜璃这个旧徒弟他不就可以带走了么,圣医谷有了继承人,夜璃她也可以安心的跟他走了吧。

他看着楚觞,发现他实在是可爱,比他见过的所有小孩都要来的可爱……

潇夜璃突然发现容泽不再反对楚觞靠近她了,反而对他关爱有加,还时不时的询问他医术的进展。他突转的态度让她觉得大为可疑,总觉得他有什么阴谋。

容泽已经在圣医谷住了大半个月了,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潇夜璃提了几次他只笑不语,只得作罢。蓝暖几个也不赶他,因为她们知道,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一来二去,又过数日,楚觞的医术大为精进,他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也十分刻苦。

“师傅快要回来了吧,不知道他老人家是否精神依旧。”潇夜璃煮一壶“青凤髓”与容泽对月而坐。

“乐水伯伯世外高人,自是龙马精神。”容泽浅饮一口,茶香饶舌,经久不去。

“哈哈哈——”正当两人饮茶闲聊之时,一个仙风道骨的白袍老人现身于花丛之中,“好香的青凤髓,徒儿,可有师傅的份么?”

“师傅?!”

“乐水伯伯?!”

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哈哈——”清风一动,远在丈外的人已近在眼前。

乐水老人兀自倒了一杯茶,凑到鼻间一嗅,赞道:“好!”

潇夜璃微笑的看着他,别人以为乐水老人踞傲清高,高不可攀,她却知道这个师傅最是玩世不恭。

乐水老人品完茶,看了看潇夜璃又看了看容泽,笑道:“气色不错,看来容小子的病是大好了。那我就可以安心把我的徒儿交给你,不用担心她做寡妇了。”几句话说的又直又白,弄地容潇二人哭笑不得,仿佛潇夜璃一直没有嫁给容泽,是因为担心自己会变成寡妇。

“是,我一定好好留着我这条命,绝不让夜璃做寡妇。”容泽满怀的欣喜却不知该如何表达。

“恩。”乐水老人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突然他神色一变,仿佛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潇夜璃,神情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徒儿,你的飞鸽传书。”

潇夜璃将信将疑的接过,心中却想,既然是飞鸽传书,怎会到了师傅手中。

乐水老人见她一脸疑惑,忙心虚地解释道:“那****送你小师弟到谷外,岂料那小子吵着说肚子饿,刚好有只鸽子飞过,我就把它捉了……”原来那日乐水老人烤了信鸽之后,便随手把那放信的竹管往怀里有一塞,事后想起,却不料这封信正是给自己徒儿的,便采了四叶参之后日夜兼程地赶回。

潇夜璃展信一看,却是书锦的传书。

“不知这书锦是何人,徒儿你什么时候又与大理段氏有了关系?”乐水老人问道。

乐水老人离谷之时,蓝暖四人并未来到谷中,他自然不知书锦是谁。

“她,她可以说是徒儿的嫂嫂吧。”潇夜璃拧眉道,看完信之后,她的心情极为复杂,大理国主突然病重,希望在临终前见她一面。

“嫂嫂?”容泽皱眉,这几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乐水老人也是惊讶之色,难道她已知道自己的身世?

“大理国主是我身生父亲。”潇夜璃凝眸道,“师傅想必早已知晓了吧。”

“唉——”乐水老人长叹一声垂目不语,纸终究包不住火,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秘密。

而容泽更是惊讶,自己与她相处多时,却不曾听她提起此事,是不愿告诉他,还是她——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师傅,你知道,我宁愿平静度日。”潇夜璃淡淡的说,眼神却是看向容泽的,她与他相知相许,又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想?是以,这话虽是向着乐水老人说的,实则是说给容泽听的。

容泽微微一笑,那笑容里蕴涵的是理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概就是这样了,只有两个相知的人才能够在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之间就能领悟对方的心意。

“如今他危在旦夕,只想见你一面,他虽有负与你母女二人,但到底是你亲生父亲,为师的自然是希望你能一敬孝道,但你若不愿,为师也不会勉强与你。何去何从,望自斟酌。”乐水老人抚着自己的长须,语重心长的道。

潇夜璃不语。

乐水老人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容泽的肩膀:“我去看看我那小徒弟,你们继续品茶,莫辜负了这好茶,好月,呵呵。”

“是。”容泽拱手为礼。

乐水老人走了很久以后,潇夜璃依旧沉默不语。

容泽也不打扰她,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喝茶,赏月。他知道她在挣扎,他太熟悉那种感觉,别人羡慕他们华贵的身份,却不知道在那身份背后他们无奈的挣扎。看似冷厉倔强的她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所以她狠不下心去拒绝,所以,她只能挣扎。

在去与不去之间挣扎,或者说是在爱与恨之间挣扎,只是无论哪一个都太难抉择,她在找一个理由,无论去与不去,她都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自己心服口服的理由,一个不会让自己后悔的理由……

容泽知道,无论她选择了什么,他要做的是倾尽全力陪着她去完成她的决定,而不是去左右。

所以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喝茶,赏月,等待,没有其他……

“是时候该去看看书锦了。”终于等到容泽开始喝第五杯茶之前,潇夜璃突然开口。

容泽笑了,他知道她已经有了决定,他站起身来,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温柔地看着她。

潇夜璃含笑回视着他,低声问道:“你可以保护我吗?”

“荣幸之至。”容泽伸手揽她入怀,他看到了她笑容底下的不安,如果她需要一个肯定,那么他给。

夜色如魅,陶然亭上依偎的人影,情意正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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