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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伊人何故为君伤

驿馆之中人心惶惶,倘若东朝使者于南天出事,不知东王会如何作想,一旦引发战乱,四国安稳局势便一触即发。

厢房之内,苍龙躺在床榻之上,半寐着,正待御医诊视。南煜与舞昕赶至,两人见状相视一眼,默契地心领神会。

苍龙一见来人,不知为何无法起身,似乎连撑起身子都无力,只是躺在床榻之上道:“不知南主驾临,恕苍龙无法起身相迎。”

“使者言重。”南煜择位坐下,言语中透着疏离,“该是本王心存愧疚才是,未尽到地主之谊,无法保使者周全。”

苍龙听及此,脸色微黯,“不敢,此事乃苍某过失。”

舞昕走进病榻前,对着苍龙端详了一番,魅目闪烁,“苍先生,你知道是何人袭击你,对么?”

苍龙对上舞昕脸上一抹了然的笑意,而后那笑慢慢冷凝,冰冷至极:“本来此事涉及两国邦交,原不是舞昕一介女流可以干预,只是如今丁少下落不明,本主实是忧心,望先生谅解。”舞昕一欠身,起身时一把拉下苍龙的衣袖,锐眼眯了眯,舞昕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苍龙的伤口仿似针扎,若非因为中毒而伤口发黑的话,实在难以察觉。“失礼。”

舞昕见状,低下头,往伤口处吸吮,引来在场众人低呼。

“王女,小心有毒。”御医于一旁提醒着,南煜猛地站起身,却没有上前,只是定定地看着。

苍龙面色不霁,嘲讽一笑,“在下原以为王女只是无视礼法,不料竟是如此急色?”话语中虽有影射,却身无余力抗拒。

过了一会儿——

苍龙的眉更加郁结,只见舞昕直了直身子,用衣袖掩住嘴唇,两指缓缓从口中拿出一根半指长的细针,轻轻擦拭唇口,心中暗自思量。

南煜闻言轻轻挑眉,不语。

“不知王女从在下的伤口看出端倪与否?”苍龙似乎可以勉强撑起身子。

“先生……”舞昕缓缓抬眸,“相传苍氏一族独门暗器乃是细如牛毛的绣花针,此针并无毒,只是苍氏一族之人天生独特体质,会因针存于体内而出现麻痹。那人乃是先生自家人,不知舞昕说错了没有?”

言落,苍龙仓促抬头,“你究竟知道多少?”

舞昕轻狂地笑着,而后敛起笑意,回头看向南煜,认真地说:“该知道的事情,舞昕都知道。”

“……”

这一刻,苍龙原本犹豫的心终于定下来,此女,东王势在必得。

“他走不远……”舞昕细细斟酌,“忆痕……”

话未结,南煜已拉起舞昕的手,一个翻身,从窗口窜出。

“往何处追?”南煜将舞昕圈在怀中,声音从她的耳边缓缓响起。舞昕惊措回头,不经意之间两人唇与唇相擦而过,舞昕急忙转过头,道:“若是没猜错,该是往皇宫方向。”

南煜停下脚程,疑惑看她。

舞昕明了一笑,“苍氏一族,只在乱世而出,择贤君,平天下。”舞昕定了定,“无缘无故为何会伤害自家人?苍龙已是尊东王为主,所以唯一的理由便是苍家人起了内讧。”

南煜细细琢磨,又道:“那又如何得知那人现在身处南宫?”

“呵呵——”舞昕轻笑。看向南煜的眼,“因为那人选在南天下手。”

南煜看着舞昕的眸光似水柔情流泻,有着赞许,更多的是熟悉的气息。舞昕别开脸,似乎有分羞赧之态,却陷入沉默。

南煜继续道:“四国之势虽混沌不明,但本王确有平天下之志,倘若得能人相助,便是再好不过。”言落,那眼中的柔情被霸者面对挑战时的兴奋和期待所取代,此情此景,舞昕看在眼中,不发一语,方才眸光中一丝羞涩已荡然无存,淹没在月色的苍茫之中。

一瞬间,南煜停下,舞昕看向前方,南煜将其缓缓放下,两人暗暗起了警惕。

前方一人披着黑色斗袍,横抱着昏迷的丁少,立于他们跟前,斗袍下轻扬的嘴角流露着诡异的气息,用一种柔美至极的嗓音缓缓言及:“苍木以苍氏一族之名起誓:今日以南王为主,必辅其朝政助得天下,王以为何?”话语刚落,一阵风狂扫而过,那斗袍吹落地,如瀑布般散放的银白色发丝随风起舞,妖异非常。

四国306年夏末,虽然暑气炎盛,但南天地处临海,在海风的拂扫下较之其他三国便清凉许多,但人们依旧耐不住酷热而换上了轻纱薄履,为这个暑天带来一丝透亮的风景。集市上人来人往依旧,只是各家女子多数皆闭于户内,极少在外走动,街上便少了几分柔美,多了几分嘈杂。

舞昕奉旨进宫面圣,刚与南煜下完一盘棋步出雷音殿,趁着殿前走廊有着一丝凉风吹过,正惬意非常地散起步来,闭目迎风,任那缕缕清风拂扫夏日的燥热与人心的不安——那夜之后又过半月,她和南煜虽然将心中所有的纠结一并说出,可是却依旧无法彼此敞开心扉去面对所处的局面,这是注定无可奈何纠缠一起的孽缘。他不放手,她只能一如往昔地淡淡应对,只是百日闭气已近二月,她的时间所剩不多了。每回应诏入宫,她都因为身体不支而浅寐,南煜都暗暗往自己体内输入些许真气,助她安睡,每每醒来,都发现自己安然地靠在南煜的怀中,而他,一直都用那蓄满柔情的眼眸注视着她,一夜……

这个时候,心中不是没有触动,只是舞昕深知:一旦自己接受了南煜,南天朝堂的局势便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旦演变成那般局面,即使聪慧如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运筹帷幄,更何况如今自己的身子,并不允许有充分的时间让她可以留恋世间的儿女情长。再者,倘若南煜可如此为自己输真气未尝不是件好事,至少可以为她拖延一些时间。想到这,舞昕不禁苦笑,一直嗔责南煜利用自己,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人,生在庙堂,便注定终日活在此等尔虞我诈的氛围,半点含糊不得……

“王女留步。”一记幽幽惑心的柔美声音闯入舞昕的思绪,睁眼,一个身着太傅官服,散放着一头银白色发丝的年轻男子迎面而来,美目含春,那与苍龙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有着更胜女子的柔美,银白发丝随风飘摇,仿如来自冰雪之间,那笑清清冷冷,唇角在笑,却又分明拒人千里之外,舞昕敛起方才的清闲,扬起不减来人清冷的淡漠笑颜,道:“先生有礼。”

此人将会是南天、乃至四国最大的变数——苍木。

舞昕魅惑的气息伴随着冰魄的寒气隐约散发,夏日中竟感受到二人之间清寒的氛围。舞昕见来人走近,那夜苍木的话犹在耳中——

“苍龙乃苍龙,我是我,虽同为苍家人,却不可同日而语,他助谁与我何干?苍木只知当今世上我愿尊谁为吾主乃由我决定,与苍家无关!”

“若然苍木身后无苍氏一族的庇佑,王又以为何?”

……

舞昕回过神,那美人已信步靠近身旁,银白色的发丝光亮刺眼,在舞昕身侧停下脚步,目光落于前方,丝毫未将她看进眼里,嬉笑声中带着刀锋的锐利,直接冷冷一言:“苍木即为陛下谋划,便得为其解忧,王女本是聪慧之人,当明苍木之意才是。”

“那舞昕自是代陛下谢过先生。”舞昕轻言,脸上笑意明媚,有如春光,引来苍木收起寒笑,驻足回视。又听得舞昕继而说道:“且劳烦先生告知陛下,当社稷为重,不该寄思于儿女情长。”

“王女此言,苍某记下。”苍木肃穆忧思,舞昕微微点头致意,“舞昕告辞。”

笑颜绽放,雷音殿外二人皆面带笑意反向而行,只是心中各自满怀心事,也各自有了新的打算。

随着福子的宣召,苍木进殿面圣,舞昕在拐角处止步回眸,独自凭栏思量,久久,因为动了心念而轻咳数声,待平复之后回头,恰巧对上身后刚刚步上阶梯的蓝穆青那康健有神的双目,似在打量着她,与方才苍木那柔美阴邪的目光不同,蓝穆青的眼神中更多的让人感觉沉稳和平淡,只是这么一双眼睛的主人,为何又会卷入权利的漩涡?舞昕心中似乎已然明了。

见到舞昕温文尔雅的仪态,蓝穆青心神一凛,纵然手握南天半数兵权,在战场之中英勇无畏,可是不知为何,在面对眼前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时,心中燃起的竟是不亚于战场面对敌军时作为元帅的兴奋之情。莫非因为此女以往盛名在外而心中戚戚焉?抑或是曾经目睹南延乱而对其产生的敬佩之意?

“末将见过王女。”蓝穆青行礼,引来舞昕好奇地频频注视,抬头一看,方才那沉思的女子已然换上另一种面容——俏皮而娇魅。

“……”正当他皱眉不已,疑惑不解时,舞昕张狂的笑声响彻云霄,道:“本主见过蓝郡主,不料将军与令千金截然不同,不似她那般……那般喜怒形于色。”

“这个……”舞昕一席话让蓝穆青有些不知所措,而后呐呐言:“小女莽撞,望王女多多包涵!”

舞昕收回笑,定睛看着蓝穆青,见他似乎沉默,舞昕惑笑轻言:“将军有话……”蓝穆青惊措抬眸,却看到舞昕明了一笑,心下肃然之际,舞昕又言:“不妨直说。”

蓝穆青迟疑片刻,欲言又止,舞昕轻启朱唇:“倘若无事,本主便先告辞。”

正当舞昕莲足迈出时,蓝穆青宏壮的声音于身后传来:“末将斗胆,敢问王女,是否真心待陛下?”

舞昕驻足,敛起心神,回头正视蓝穆青,只见此人精壮的身躯在威武的朝服衬托下更熠熠生辉,长年的操练使他的肤色黝黑健康,正值壮年,眉目之间流露着武将的霸气,唯一让舞昕特别留意的便是他目光中透着的并非南天第一大将应有的杀气,反倒是一种难得的淡定之色。

“哦?何谓真心?”舞昕挑起柳眉,饶富兴致起来。“烦请将军赐教。”

“末将以为,红尘缤纷,诱惑甚多,苦候十载,诚然便是真心所致。”蓝穆青抱拳躬身,“王女以为何?”

“心乃隐蔽之物,岁月匆匆如梦似幻,世人何以辨真假?”舞昕嘲讽:“将军又如何能如此断言?”

“十年来,末将亲感陛下之思,自是比他人看得更加通透些。”蓝穆青谦谨而言。

“通透?”舞昕冷笑一声,挥一挥紫色纱袖,面具下的眼中尽是一片讽意:“在别人看来,他对我确是十分上心,只是这份心意是在无损于家国利益之前,即便是爱,也是需权衡利益的爱。在朝缘于权,倘若没有绝相之女的光环,那份心又会对何人?在情缘于谋,若非我如此精于谋算,早已被他人所算计在内,那些人又岂会如今日般对我上心?”舞昕缓缓走近蓝穆青身旁,直直看进他的眼中,个中明白地写着一份惊讶。舞昕又言:“今日将军对舞昕所说之话,又是何人授意?”

“……”蓝穆青神色依旧,处变不惊,只是眸光更加深沉几分。“王女多虑了。今日末将所说全乃出自肺腑,并无人授意。陛下于末将有知遇之恩,末将只是一心为其解忧,并无他意。”

“呵呵——”舞昕轻笑,而后正色道:“你若仅是一介武将也就罢了,可是如今你与我父亲朝权相当,怎生如此单纯?”笑意风华肆意,引得蓝穆青老脸暗红。舞昕收起笑,严肃道:“他拈着算着,不过是以我为饵,钓着我那手握重权的父亲,你今天的地位和权力不就是那位高权重的陛下所赐,你口中所谓的知遇之恩,不过是他为限制我父亲权力外张的一颗棋子所培植的势力?倘若我无法如愿归来,倘若我归来之后无法受用于他,便还有退路。你那女儿才思卓越,心巧玲珑,岂是如此轻易失心之人,若非那人攻心之极,步步为营巧妙诱之,怎会是这般局面?”

顷刻间,蓝穆青竟无言以对,只觉舞昕之言皆在理,反驳不了,只是冷静下来,他明明见到此女眼中那分难测的情绪,分明与那在高位者眼中一般的颜色,瞬间脱口问之——

“既然如此,为何王女眼中还会如此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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