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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伴君思量伴我愁

“爹爹何出此言?”舞昕放下手中茶盏,闲适抬眸望去,仿若刚刚所说之事与自己毫无牵连,“您是希望女儿嫁给姚杨么?”言落,轻轻抿唇而笑,那唇瓣因沾了茶水而更显润泽盈透。

明知故问。

绝景臣挑眉,又见舞昕一副事不关己的巧颜欢笑,出口的话语当下小心了几分。“为父岂会不知昕儿心系陛下,再者虽说那姚杨确是难得之才,可惜尚不成气候,怕是屈了昕儿之才,只是如今太后竟以老师之名向为父提亲,着实难办了些!”

“太后之父乃是爹爹的老师?”舞昕轻问,美眸萤光流转,见绝景臣点头,又道:“是何渊源能令爹爹您愁眉不展?”

绝景臣呐呐不语,叹曰:“为父当初有负师恩,心中有愧罢了,如今老师所托,便想着尽力为之。况且当年若非得太后娘娘,你娘怕是时常受累。”

“此话何解?”舞昕奇怪。

“你娘与太后娘娘本是金兰姐妹,只是你娘自小气虚体弱,时常胸口窒闷,群医无策,幸得太后娘娘嫁与先王后深得太上先王宠爱,时常御赐良药及奇花异草,加上太后娘娘一直对药理甚有研究,所以方能为你娘寻得药方,以解陈疾,只可惜……”绝景臣忆及爱妻,不免心中一片凄怆,又是一叹:“所以为父方才说姚家与吾等渊源甚深啊!”

“原来如此。”舞昕浅浅勾唇,似笑非笑:“既是如此,便应了这门亲事,免得爹爹如此伤神。”纤手把玩着杯盖,“锵锵”的响声在屋内回荡,萦绕耳旁。看似无心之举,但舞昕现下内心盘算的乃是方才绝景臣口中所述的“渊源”。

绝景臣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心下斟酌着,说:“今日出了元岘宫,苍太傅给了为父一宗卷轴。”说罢,便从椅旁的桌上放着的一个檀木盒子中取出一宗黄色卷轴,小心谨慎地递给舞昕,“你且看看。”

舞昕疑惑接过,缓缓打开,上面一字一句映入眼中,字字惊心,“这是圣旨?”手中的力道重了几分。

“是,但也不是。”绝景臣淡淡而言。“陛下所言皆为圣旨,但是此旨仅限你我所知,若你愿意,便可公诸天下,若你不愿,则可自毁之。”

舞昕不语,静静看着手中之物,只觉沉了几分。即便世人给予慧绝天下之封号,可是再如何聪慧,终究仍是红尘浮世一缕清魂,依旧逃不过一个情字。南煜对自己所做之事,不管是否考量真假,她着实心动了……

“陛下不逼你,让你自己选择。”绝景臣轻轻一叹,道:“可以看出他对你有多上心,昕儿听为父一句劝,莫要如此任性而为之才是!”

舞昕抑制心中所思,静静聆听,绝景臣话语虽委婉,但个中语调却淡漠悠闲,似一切尽在其掌握之中,舞昕原本轻蹙的眉头渐渐绽开,扯动着嘴角安适一笑,“爹的意思是……”

“倘若你愿意,陛下会是最适合的夫婿。”绝景臣端起茶杯,浅浅品了一口,闭目,谦润雅适的俊容有如白玉典雅华贵。

舞昕淡淡看着,屋内檀香四溢,那香气弥漫空中,清芳怡人,父女二人各怀心事,皆沉默不语,久久——

“爹……”舞昕起身,“女儿告退。”言罢便朝外走去。

舞昕转身之际,绝景臣的声音从其身后缓缓传来,“昕儿,从你懂事以来,为父就看不透你,你要的……”

止住步伐,细细聆听——

“你要的究竟是什么?”那话中含着一抹难以察觉的防范之色,引得舞昕暗自凄怆,一缕苦涩溢出唇角,迈开步子,缓缓离去,轻启朱唇:“爹,您又何尝令人明了?”

走出庭院,阳光铺洒大地,秋意渐浓,落叶四起,一片金黄在地,光照之下更为夺目,舞昕明眸一黯,抬头,伸出素手挡住射下的光线,不料手指的缝隙中流泻着一丝明亮,照得舞昕的冰魄面具一片晶亮,引来她的勾唇薄笑,而出口的语音却低沉暗哑,带着一丝愠意,“今日的阳光还真是刺眼啊!”

已经真正入秋了,百日闭气只余……十日……

爹,您又何尝令人明了……

放下杯盏,绝景臣手指关节泛青,耳一动,闭目凝神,勾唇轻道:“出来吧!”

声一落,一直立于暗处的忆痕身体一僵,随即反应过来,轻盈的身段一跃而出,现身于大厅中央,直直看着刚刚仍若慈父面容的绝景臣,如今似笑非笑,眸中精锐闪烁。

忆痕心神一凛,“相爷。”

“昕儿归家之时,本相看到你的时候,着实惊讶至极。”绝景臣声音低沉而惑人,面庞之上笑意浮现,“罗伊。”

忆痕暗自一颤,训练有素的身体应激般警惕起来,全身处于备战状态,眼神一掠,浑身上下阴寒不已。

“六年前你我第一次见面,本相以为可以将你收为己用,不料……”轻笑摇头,绝景臣起身缓步走近忆痕,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温润雅致却暗潮汹涌的王者气势,那种气息绝非武林高手所有,而是长年历经官场洗礼的当权之姿。

“相爷果然深藏不露。”忆痕冷冷一瞥,沉声道:“有话直说。”

绝景臣注视着眼前的忆痕,与当年那个夜晚所见到的有着天下第一杀手之称的罗伊俨然不同,如今之人气息淡定,可见这些年成熟稳重了不少。

六年前,因为丧妻之痛痛彻心扉,他见时机成熟,便密谋以毒药嫁祸印门,暗中煽动各方势力与之对抗,并运用手中势力将之歼灭,怕留有后患,便雇了当年仍是杀手罗伊的忆痕斩草除根,断了印门所有的子弟兵。

一夜之间,印门这个几百年来名声响彻江湖的毒霸世家无一人生还,将当朝仪太祖妃印菲仪和权相绝景臣的梁子结得更深。而被洛雁儿评为天下第一杀手的罗伊不知为何,自此次印门一役后便在江湖中销声匿迹……

“起初,本相以为你是受命于人潜伏在昕儿的身旁,然则如今细查……”绝景臣叹气一口,道:“本相实在很意外,你居然甘心屈身成为一名侍女,可惜啊!可惜……”

忆痕淡淡不语,又见绝景臣笑意更深了些,一语道破:“昕儿确是本事不小……”

忽地,绝景臣敛起笑,“倘若本相要你为本相和昕儿办一件事,你是否愿意?”明亮的双眸内闪过一抹探究之色,又迅速湮灭过去。目光定定看向忆痕波澜不惊的面容之上。

“恕忆痕无法遵从。”忆痕躬身,话语委婉,声色中却不显丝毫卑微之色,“忆痕曾起誓,此生只听从小姐一人差遣,绝不侍二主。”

“哈哈——”绝景臣爽快一笑置之,而后微微轻赞道:“好!好!往后有你在昕儿身边,本相便可无后顾之忧!有你如此尽心,昕儿实是有福啊!”

忆痕低垂的眉眼略微一皱,疑虑之余只能低声道:“若相爷无其他事,忆痕先行告退。”

“下去吧!”一挥手,绝景臣转身回座,目送忆痕离去,方才唇边流露的安心之笑缓缓褪去,换上一抹难掩的薄怒,眸间闪现着隐隐的磷光,带着忧虑闭眸沉思。

约莫一炷香时间,绝景臣幽幽开口一言:“放出消息,告知天下忆痕便是当年歼灭印门的杀手——罗伊。”

一黑影落于身后,幽魅的身影缓缓移动,暗哑的声音如鬼嚎般阴冷传入绝景臣的耳中——

“是。”言落,黑影如幻烟般消失无踪,徒剩窗边摇曳的花枝,实是骇人。

“既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毁之。”绝景臣森冷的目光一扫,抿唇。

那女人若是听到这消息,定会前来与之索讨当初印门的血债,难免会有一战,死伤亦是在所难免。

冰儿,为夫定会为你报此深仇……

手中握杯的力道当下重了几分。

“陛下,请您慎重。”苍木立于御风殿之中,双手抱拳,躬身请示。南煜在龙座之上,一脸神情凝重的表情,手紧握成拳,眉心紧蹙,抿唇不语。

苍木见状,轻叹:“陛下,请三思!如今南天社稷表面虽是尽握于您手,实则暗潮汹涌,陛下不得不防!四国之势亦是蓄势待发,眼见东朝如今兵强马壮,国势日益变强,夕河边防驻兵应时刻警惕才行。再者,西域虽在西廉之乱后便闭关自守,然则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万不可轻敌。”苍木指出如今南天所处之境,审时度势句句在理。“臣以为,如今东朝虽未有行动,但派来使者苍龙名为和亲,细想起来,东朝显然是针对这王女而来。十年来,世间对王女所评之言甚高,虽则王女归来后并无作为,看似空负盛名,只是倘若世间多年传言不虚,王女真有谋世之才,那……”

南煜手背青筋毕露,闭目沉声道:“得到她,不仅可以借此与绝相拉上关系,威胁到南天朝堂,若是引起动荡,便可趁势攻之;再者,以她之慧,若能得之所助,他日四国风云之时,必定锐不可挡。”

“陛下所言极是。”苍木微笑,阴邪的眼眸掠过一抹暖色,露着赞叹:“诚如陛下所言,王女之慧不可小觑。只是世事万变……”苍龙的话引来南煜皱眉疑虑。

“王女之慧,若能为之所用,必是最好;倘若不能,陛下又该如何?”苍木凤目潋滟。

“……”南煜皱眉不语,心中惆怅万分。

“如今便要看,王女作何取舍。”苍木思量一番,后继续道:“陛下认为,王女是否会接下那道旨?”苍木垂眸,“加之您对王女之心……”

“会与不会皆在其一念之间……”南煜轻叹。“本王,不逼她。”

“陛下,若是王女愿为后,那自然能真心助王,吾等亦可借此牵绊住绝相;若是不愿,陛下又当如何?”苍木试探,端详南煜面容,却见南煜迟疑不定,苍木劝之:“陛下,欲成大事,切不可留恋儿女私情,臣冒死觐见,望陛下三思而行。”

“你有何良策?”南煜沉色道。

“臣以为,王女对陛下实是有意,若是不愿接下圣旨,必是有其因由,但如此一来留于南天怕是会阻王之路,届时不如送亲东朝,以示两国交好……”

“苍太傅!”南煜浑身散发着怒气,锐眼扫过苍木,苍木只觉背脊一阵轻颤,心中暗讶南煜气势竟是如此逼人。

“陛下息怒,且听微臣一言。”苍木躬身,“微臣看得出,王女乃重情之人,若陛下能以情牵绊之,一来,王女即便嫁去东朝,也不会真心待东王。二来,陛下也可以避嫌为由,趁机架空绝相的势力。”

苍木见机言道:“唯今之计,南天必先稳住东朝求亲,以防变故才是,一切静待王女抉择。”苍木掀袍单膝跪地,恳切求之:“若是陛下真心喜欢王女,他日天下一统之时再迎其归来。望陛下能以社稷为重!”

南煜静默,心中愁绪万千,不自觉之间,胸口一阵摩挲,如今那人在身旁,相思已是成灾,倘若他日无缘相守,那让他情何以堪?耳边传来苍木“社稷为重”的告诫,一抹苦涩漾于唇边,荡开去,竟是一片凄怆,殿外秋叶散落,金黄的颜色载满双目,想起舞昕身上的百日闭气已至最后之期,心中又是一阵疼痛难忍。

话语冷冷溢出口,“怕是世事终难如愿……”

苍木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