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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秋花渐落香飘雨(二)

忆痕两手托盘,穿过回廊之际,全身寒毛竖起,感觉周围杀气环身,故而放慢了脚步,缓缓而行。待转角处,一束银光直直朝她刺来,忆痕快速连连退后,单手托住盘中茶壶,一手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挡住来人的袭击,转眼一看,一黑衣人眼中蓄满仇恨之色,招招致命,以致忆痕为了抵挡对方的攻击,一个不经意让手中的茶壶滑落下地,发出“哐”的响声。

茶壶已碎,忆痕少了顾忌,眼中已呈怒色,软剑似乎被赋予灵性,在忆痕接招时,一方面细数对方的路数,心中思量着:到底是何人欲取自己的性命?

若是过去她仍是杀手罗伊的身份,那便仇敌无数,欲取其性命者自不在话下,然则如今她隐姓埋名,仅是一侍女的身份,岂会与人结怨?莫非是冲着小姐而来?这南天帝都虽为小姐之故乡,然其中人人皆为各自谋算,若是……

思及此,忆痕眼神一黯,随后放射着一缕精锐之光——留活口!有了这等意识后,忆痕出招便有所保留,以致被黑衣人一剑往胸口刺去亦来不及护住自身。

危难之间,恰巧被刚刚听到响声而追出来的南羽和舞昕看见,南羽一个旋身,从衣袖中滑落出他一直随身携带的墨玉箫,挡下了黑衣人的剑,不料黑衣人一看到南羽,身子微微动了一下,收回长剑,眼中有着一丝愤恨和讶然,当刺客错愕的瞬间,南羽乘胜追击,将手中的墨玉箫如回旋镖般打出,直接落在对方的手臂上,只听及刺客发出一声低号,南羽耳一动,收回墨玉箫,整个人木然地站在原地,眉尖拢上一层忧色,同一时间舞昕亦是眉头轻蹙,张嘴时,又似乎生生压抑下去,心中渐渐开始盘算起来,只是越深想一层,柳眉锁得更深。黑衣人捂住伤手,急急退去。忆痕见状准备追去,岂料竟被南羽拦下,想反驳时,舞昕清冷的声音如水滴点点:“忆痕。”

忆痕回首,只见舞昕微微颌首,触及那目光时,竟是迷蒙似雾。

舞昕将眸光投向南羽,一贯如玉般通透之人此刻竟像拢上烟雾,仿佛置身于天间云端般遥不可及……

当一切沉寂时,南羽一声轻如羽的叹息划破长天,抬首仰望那碧蓝苍穹,几朵洁白的云瞬息飘过,淡淡一瞥,将箫抵向唇边,牵出一缕忧思的情怀,却始终没有回视……

舞昕无言以对,扶着墙壁的手收紧了几分,久久,拢起的眉尖缓缓松顺下来,收回手,抵着唇轻咳数声后径自回房,转身之际,传来南羽空洞的声音,“我会给你答复的。”音如其人,此刻却略显空洞,似游丝般袅袅而逝。舞昕无语,只是那一日再未踏出房门。

入夜,房中的灯光略微暗,接着楼阁中斜射进屋的月光,将世间的人沐浴在一片柔和之中,舞昕依旧斜靠在那凭栏上,静静沉思。

待房中掠过一黄色修长的影子时,舞昕方才轻叹:“宝儿,那人如何得知忆痕的身份?”

丁少缓缓走进舞昕,手搭在她的肩上,久久——

“你知道的。”丁少淡淡道,眼中竟是一片凄怆。

扣扣——

门外的敲门声打破了两人无言的沉寂,丁少回首间变换为平日嬉皮的模样,摇扇启唇:“进来。”

忆痕一入门便看见丁少笑意连连的样子,心中的沉重当即松了几分,触及舞昕投过来的眸光,竟感到丝丝暖意,脑海中闪现的居然是当年两人初遇的情景——

她一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前为断崖,后有追兵,进退两难之际,而她,一袭紫衣飞扬,悠闲立于山巅,对自己回首微笑,那一笑灿若星华,瞬间天际那轮明月黯然失色,似乎天地间仅为她唯一一人绝世独立,耳边狂风呼啸,席卷着山下追袭而来的仇家的兵器声和怒吼,可是,伴着那如仙子般无暇的笑,如溪水般清澈的声音幽幽响起:“忘记前尘,随我遨游天下,如何?”

恍惚之间,自己似乎没有半刻迟疑地伸出那血溅污秽的手,从此,天下第一杀手罗伊不再,世上多了一个侍女“忆痕”,伴随绝舞昕遨游天下。

忆痕,过去已经不在,回忆仅是人生于世的痕迹,无须留恋、亦无须在意……

舞昕看见忆痕,出口之话竟是——

“我连累你了。”

忆痕双眼圆瞪,立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凄声道:“小姐,此生仅为忆痕累您,何来您累我之说?”

舞昕起身扶起忆痕,目光清冽而温和,“父亲将你的身份公诸于世,目的在于将我逼入无人境地,如此一来,江湖追杀四起,你无暇分身,届时即便不为他所用,亦无法相助于他人。”舞昕闭眸,缓缓叹息。“果是老谋深算啊!呵呵……”

“小姐……”忆痕犹豫地轻唤。舞昕依旧闭眸,唇角抿得更紧些。

丁少见状,手中执扇轻轻抵住忆痕的两片唇瓣,摇头示意着忆痕莫扰乱舞昕的思绪。

忽的,舞昕猛地睁眼,眼中精算之色尽显,扶起忆痕的手紧了紧,道:“唯今之计,你立刻收拾好行装前往浮萍山庄避避风头。”

“不……”舞昕捂住忆痕的红唇,侧首轻言:“四胞胎。”

“在。”四个影子在同一时间落身于房中一角,答应着。

“你们随着忆痕一同前去,有个照应。”舞昕走向书桌,执起笔,思虑片刻后迅速在腰间掏出丝帕落墨,不到一刻钟,一幅布阵图俨然而成,并将之递至忆痕手中,道:“于桃林外布下此阵,可防来人侵袭。”

忆痕手握丝帕,一时之间心头万千思绪涌现,不知如何说起,眼眸间雾气蒙绕,迅速结成晶凝,于眼角垂落,舞昕清笑之间,指尖轻拭忆痕眼角,自然明了忆痕心中所想之事,眼中丝丝暖意,笑道:“待本主处理南天一切事宜后,必会前去与你会合,届时我们再一同笑傲于江湖。”

这样云淡风轻的语气,这样的潇洒自如,即使忆痕心中知晓百日闭气之期,亦会为这般情态而动容,而心中充满希冀,立时——

“忆痕就此拜别。”忆痕单膝跪地,起身侧首望进丁少一片安然的眼中,彼此相视一笑,击掌为盟。

五道影子被夜色迅速隐没,舞昕与丁少二人远远观望,眼中之色竟是如夜色般凝重,久久——

“中秋之夜便是百日闭气之末,若是届时我缓不过去,那便有劳丁少了。”舞昕眼中所显之色并非如其出口之话般凝重,倒是轻松而带着丝丝算计。不待丁少哇哇拒绝时,舞昕斜着脑袋,眨着眼,道:“能者多劳嘛!”

原以为丁少会如往日般嬉闹不休,岂知她一脸凝思,目中和如春风的温柔之色,静谧而悠远地注视着舞昕,沉吟许久——

“有事?”平日尖锐的声音此刻低沉而内敛,俨然乃是浮萍山庄家主之风,眉宇间失了往常的俏丽,多了几分威慑之气。

见丁少一正儿八经的模样,便知她心中实是为自己而忧心不已,心中一丝暖意划过,本是江湖儿女,又是生死之交,舞昕亦不矫情,便如常淡淡道:“南天朝堂如今局势多变,各方势力亦不明朗,父亲……”言及此,舞昕无奈地哀叹一声,而后冷笑置之:“父亲若是一天不知放下仇恨、放开手中权力,以南煜之能,只怕终有一日必将其除之。”

舞昕转首,艳若星辰晓月华,音引泉涧,彼此了然于胸,“我于上次离开北国时曾留了一封信在今荷处,若我不测,今荷自会将信交与云遥之手,届时你便以北国联姻之约为诱,保吾父一命。今时今日四国之势一触即发,南煜志得天下,断不会拒绝,也算……”也算不枉辜负他对我一番用心,即使这份心思个中真假难辨……

话未出口,化作一丝幽叹,心中已是清明一片。

丁少忆起午后忆痕遇刺缘由,看着舞昕,眉角顿觉苦涩难当,脱口而出:“他那般算计,你仍旧如此护他。”

舞昕释然一笑,闭目轻言:“终究是父女一场……”

倏地,舞昕似忆起什么猛然睁眼,“宝儿,帮我调查一件事。”

“嗯?”丁少慵懒地应着。

“父亲曾言及他与当今太后有所渊源。”两人四目相视,丁少暧昧一笑:“你……”

舞昕发出一声好笑且无奈的叹息,又严谨说道:“我隐隐感觉着……”

见舞昕如此认真的表情,丁少连忙惊恐万分地打断她的话,“得!我查!本少可不想摊上南天那点破事!”

舞昕见状轻笑,侧首,楼阁外流水淅淅,秋日入夜,清风徐徐,顿觉清凉清醒,久站之余已是自觉寒气逼人,当下用手抵唇轻咳,丁少适时为其添上一袭披风,戏谑一笑:“美人咳声,声声入耳,声声刺得吾心疼痛难忍啊!”言落摇扇,莲足轻点,落身于凭栏之沿,双脚悬于栏外,不住清闲地摇晃。侧首露齿一笑:“忆痕刚刚离开,本少可不能让你生病,就她那死心眼的性子,怕是到时本少即便轻功再好,也是难逃天涯啊!”

天际一流星迅速滑落,瞬间即逝,

舞昕拢紧披风,心念一动,弯出一抹莫名所以的微笑,走近丁少摇晃不已的身子,呵呵一笑:“依你之见,你觉得南天帝皇较之安王,如何?”

丁少瞠目,一个握手不稳,整个人滑落下去,所幸她轻功极好,借助水的浮力一个翻身又坐回原位,惊慌地拍拍胸口,埋怨地说:“你想吓死我呀!我与他们又不熟,何以问我这个问题?”灵动的眼珠奇怪地转悠着,突然极之暧昧地看着舞昕,嘿嘿道:“咦?咦?咦?”跃身回到屋中,围着舞昕绕着圈子,最后定下来,歪着脑袋道:“若是为了美人你选夫婿的话,本少倒是可以说上一说!”丁少用手摸着下巴,一副探究思考之色。

“胡闹。”娇嗔之声引得丁少一阵陶醉,舞昕掩面呵呵笑着,“便是因为不熟,我才问你觉得那两人如何。”

舞昕露出一清净的自然之色,气韵淡定素雅,丁少一个愣神,恢复严肃神情,道:“各负风流,气韵不凡。”

“安王谦谦若仙,出尘之姿百年一出,平静祥和之态实是令人心生敬仰。南帝威慑雄魄,不愧乃帝王之尊,内敛难测,胸中自有丘壑,足以使人拜服敬畏。”

舞昕静静聆听,心中自有一番盘算,抬眸之际,恰好将丁少投来的依旧暧昧不明的目光落于眼底,低低又问:“样貌如何?”

丁少当即思虑,欢言道:“皆是当世美男,连本少都自叹不如。不过……”

“不过什么?”

“除却气息有异,二人年岁相当,眉宇间倒是有几分相似。”丁少笑嘻嘻道:“反倒不似叔侄,倒像是兄弟,呵呵……”

舞昕笑得欢愉,兰指往丁少一指,岂料被丁少反手一握,捧于手心,放于脸颊之旁,一脸陶醉道:“若是作为夫婿,本少倒是觉得安王与你更为合适些。”

“我倒以为,东朝的苍使者更为适当。”言落,屋中响彻着舞昕放肆的笑声,引得丁少两颊沾染上一抹霞光,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一副小女孩娇嗔的模样,跺起脚,一个飞身,脚下的遁逃功夫飞速,一下子便没了人影。

留下舞昕一人于房中,眼中迷雾一片,柳眉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