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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风月无边锁情伤(三)

从元岘宫顺着来时的小径回到方才所处的寝殿,入殿之际不经意的抬眸,使沉寂无波的心猛地一震。

凤仪宫。

硕大的匾额中的题字映入眼帘,字字似针般刺痛她的眼、她的心……

他竟……

在门口候着的福子看到舞昕时,急切地迎上前来,口中喃喃道:“王女回来了!陛下正候着呢!”却见舞昕愣神地呆呆抬头望着上方,顺着她的目光看上去,福子特意指着匾额,“陛下亲自题的字,昨夜特命奴才们挂上的,陛下对王女上心着呢!”然后又似想到什么似的,催促起来:“哎呀王女,陛下正候着呢!”

舞昕不言,只是看着,一字一字地默念:“凤、仪、宫”。

凤仪宫。

有凤来仪。

这是他的昭示,这是他在向世人的昭示。

昭示她的身份?他的用意?

历朝历代都未曾有过臣下之女未经册封直接入住后宫,这是不被传统体制所允许的。昨夜那般酒醉进宫虽非己愿,但个中牵连甚广,牵动的已不止是个人的清誉问题,更甚者是后宫体制,乃至南天后主之位的册封……

加之如今南煜竟为她在宫中设置寝殿,难怪太后会那般气恼,实在是……

不知为何,夹杂着不安的欣喜在心中蔓延开去,久久不散。

“不必通报了。”舞昕一脚准备迈入门前,一边便听见南煜的怒吼声。

悄声走进屋内,隔着屏风便隐隐见到里屋两个侍女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地面,两个纤弱的身子抖动不已,口中求饶道:“陛下恕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煜高高临居其上,脸色阴郁,煞是骇人。

舞昕见状,出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见到舞昕,南煜脸色稍霁,迎上来,道:“你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唤人跟着伺候?”舞昕一听,眉间轻皱,又透过南煜看着依旧跪地不起的侍女,冷笑一声:“莫不成没人跟着,我连出去都不行么?”

南煜回首,摆手道:“你们先下去。”

接到恩赦,两名侍女惊奇地愣了一下神,叩头道:“谢陛下!奴婢告退。”

待屋内徒剩二人时,南煜又道:“你方才去了何处?为何不带上人?”却见舞昕挑眉,回应道:“敢问陛下,舞昕何时成了您的阶下囚?”

“阶下囚?”南煜沉下脸,扬声道:“只是让人跟着伺候,怎叫作阶下囚?”

“名为伺候,实则监视。”舞昕忽地想起昨夜云芳阁中雨萝的话,心念一凉,叹息一声道:“皆是无自由而言,并无区别。”

或许是感染到舞昕话中的凄凉之意,又忆起昨夜所听之话,南煜抿唇,握紧拳头。舞昕回首,两人四目相对,可是转念一想,忆及今早在宫中醒来,问道:“为何我今日身处宫中?”

南煜淡淡回答:“昨夜你醉了。”

“你一直跟着我?”

南煜避而不答,抬眸望进舞昕那薄怒清濛的眼,“我们难道便只能走至此?难道我真的是你的牢笼?”抓住舞昕的手臂,用力。

舞昕一阵恍惚,沉默。

两人相视无言,陷入夜一般的静寂之中。久久——

“方才,我去了太后娘娘所在的元岘宫。”舞昕依椅而坐,幽幽出声,南煜猛然回身,脸上顿显惊奇之色。只见舞昕继续道:“回绝了姚杨的亲事……”南煜敛下眼帘,遮掩住眼中一片欣喜之色,岂料舞昕又言:“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立场?”南煜沉下脸,嘲声道:“何谓你的立场?”

舞昕轻笑:“娘娘之所以欲为舞昕与姚杨赐婚,必定是担心陛下因我而耽误国事。”舞昕玩转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清冽自然,“此番前去,自是说明舞昕并无意入宫为妃。”

“无意?”南煜低声自语,闭眸许久,而后狂放而笑,笑声肆意而傲然,“若是我执意呢?”

舞昕执杯的手顿时停下,紧握。

“是否入宫、选择何人入宫,这本是本王的权利,不是其他人可左右。”南煜沉声,弯下身子,锐眼一眯,直视舞昕道:“过去,本王似乎太过于纵容你。”

舞昕睁大双眼,惊道:“你该知道的!身为南天帝皇,你不可如此任意为之。”轻咬唇瓣,又道:“更何况如今局势俨然倾斜,我爹……”

南煜抓起舞昕的手臂,眼神坚定,“我只知道,如今我不可能再放手!不会放!更不愿放!”舞昕看到了南煜态度的决绝,无语,眼中尽是一片惶然,南煜见状又道:“既然你说我是你的牢笼,那么从今日起,我便遂了你的愿。”

舞昕猛然甩开他的手,“不可!”或许是用力过猛,一阵晕眩,舞昕突然站不稳扶住桌沿,却让南煜拉入怀中。

“不要再离开我!”

“不要逼我……”舞昕弱声地说了这么句话后,便不省人事。

南煜感觉不对,却见舞昕已经晕倒在怀中,便是一惊,大吼出声:“来人!御医!传御医——”

顿时,南天皇宫之中又陷入一片恐慌……

“陛、陛下……”南天所有御医把脉后皆跪地,“以王女的脉象来看,王女是、是中了毒,只是那毒……于王女的身子又似无、无害,只是……”太医跪地叩头,“王女的身子已经……已经……”未完的话在触及南煜那双布满血丝的鹰目时已经不敢继续,同时身体抖动不已。

南煜眼神犀利瞪视着跪地的众人,抿唇不语,急命人出宫寻来明溪。

待明溪急急赶到凤仪宫时,便见南煜倚着床沿,紧紧搂着舞昕不放,怀中人双眸紧闭,唇瓣呈微微的紫色,明显为中毒之状。

明溪亦顾不及行礼,快步上前,接过舞昕的手仔细地号着脉,而后柳眉一直紧拢。南煜见状,“如何?”沉沉的声音犹如千斤之石碎落于地,震得殿中所有人心神皆是一凛。

明溪抬眸,不敢直视,只是摇头道:“小姐的确中了毒,虽然毒性不强……”

明溪咬唇,思索一番又道:“小姐之前常服天雪峰之上的奇珍妙药,本可百毒不侵,加之……”欲言又止,“如今此毒本是于身体无害,但是因为百日闭气已至末期,此毒便如引子般将其体内寒毒一引而出,如今寒毒迫体,怕是……”明溪别过头,顿了顿,“如今昏迷不醒,该是毒气攻心所致,不久便自会清醒,只是要卧床休养,等到……等到百日之末……”

南煜听及此,当即沉下脸,将昏迷的舞昕又是搂紧几分,仿若欲将其嵌入皮肉。用那仿佛无法出口的嘶哑的声音问道:“再无他法?”

明溪摇摇头。心中暗暗思及:雪老……到底如何打算?

“出去……”声音很小,南煜轻轻说着,明溪抬眸,却见南煜面无表情,眼泛红丝,憔悴万分,见状,明溪微愣,此时便传来南煜一声怒吼——

“出去!全部出去!”

明溪微微叹息,心中五味参杂,又是一想:何以小姐会于宫中中毒?为何那毒偏偏可以引出寒毒?明溪转首,恰好瞥见仪太祖妃站在凤仪宫外的绿树丛中,对着她微微一笑,那笑,于阳光下美艳万分,那笑,有如少女般动人明媚,可是那笑却生生让人寒彻心扉,让明溪心头一震,欲快步追出去时,却已不见人影。

印门的毒……

倘若南帝知道为此人所为,那会如何?明溪敛下眼帘,咬唇。

小姐……

屋内沉寂,只听见窗外树叶沙沙作响,伴着风,带着清新。

“如今这般,你反而可以留在我身边。”南煜唇边泛着温柔的笑,清清淡淡的。将舞昕的背靠在自己的怀中,脸依着她的侧脸,因为冰魄的关系,冰冰凉凉的,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总是冷冷清清的,心却贴得很近。

南煜露出仿似孩童般纯粹的笑颜,“这般只剩下你我,你是否更加喜欢?”伸手,为舞昕抚顺那一头如瀑的青丝,“没有朝堂、没有权势,只有你我……”

“煜……”那声音如游丝,细不可闻,南煜忽地眼一亮,化作春风般的笑爬上方才仍冷俊的脸,“我在。”手又将那略显纤瘦的身子搂紧了几分。

“莫再欺我……”舞昕双眸依然紧闭,口中喃喃犹在梦呓,似是不甚清醒。只是如今于南煜而言却满心欢愉。

“好。”

“莫再弃我……”又是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

“好。”南煜又是一声温柔的回应。

屋中盈满温馨之感,虽然舞昕依然神志不清,虽然南煜犹在梦中,但是却是两人十年以来最为心平气和的相处,无论其间是否参杂了无数人的阴谋和算计,此刻他们心中皆是如十年前那般满心自在,依旧是那两小无猜的身心贴近……

此时,一个身影静悄悄地站在殿外的窗边,又静悄悄地离开,离开时,唇边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屋中的人依旧陷在自己的梦中,屋外一阵风徐徐而来,树丛一片沙沙作响,夜悄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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