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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谈笑痴看浮生变(一)

绝氏王女疯了。

这个消息,在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临近之时于南天皇宫传出来,一瞬间便如雷轰般在帝都甚至四国之中传开了。

天下第一绝慧的女子竟在离奇失踪十年归来后的期间变成痴儿,这是多么震撼天下的消息,世人顿时议论纷纷,对其父绝景臣更是抱以同情之态。与此同时,绝氏王女入住南宫的消息亦是传遍天下。南帝日夜相守于旁,荒忽政务,以致南天朝堂原本两分的局势逐变,原本重兵在握的以蓝穆青为首的蓝氏一族中的部分武官因为先前姚杨一众新生势力投靠绝相而摇摆不定,不复以往那般支持蓝穆青,加之王女的这一突变使绝相尽得民心,如今于南天朝堂的地位可谓是如日中天,在南煜一心照料舞昕不上朝的情况下,绝相基本上把持着朝政,这样的政权倾斜也为日后南天历史上著名的“丙寅宫变”埋下了根基。

此事要从那一天舞昕中毒之后说起,南煜抱着昏迷的舞昕闭门不出,众宫人守侍在外整整一夜,直至黎明之际——

“来人!”南煜冷冷的一声令下,门外侍候的福子和侍女垂着头缓步走进寝室之中。

众人进房时便察觉房中异于往常的气息,抬起头一看,原本中毒昏迷不醒的王女此刻立于地面,一头乌发随意散放着,紫色的纱衣垂落地,遮住了舞昕****的莲足,窗外朝霞之光射入,映在那冰魄面具之上,粼粼的波光闪耀,更显得此时眼前之人的几分狂傲不羁。只是待看清之时,又觉与平日的王女有所不同,而南煜的表情更是错愕万分。只见舞昕双手捂着自己脸上的面具怔愣着,眼中的神色不复以往般邪魅,透着几分纯粹之色。

众人屏息不敢言,只听舞昕耷拉着脑袋,然后就用手准备掰开那层薄如蝉翼的冰魄,可是无论她怎么用力始终都无济于事。南煜恍回神,从床上翻身而下,轻缓地走至舞昕跟前,用着试探的语调轻柔地说:“昕儿?”手缓缓伸过去握住舞昕的手,只见舞昕抬眸,迷茫地看着南煜,久久之后,对着南煜“嘻嘻——”地笑着。

南煜皱眉,当即口不能言,只是怔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舞昕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如孩童般纯真的笑,见南煜没有回应,舞昕的笑慢慢敛起,然后斜着脑袋亦是静静地回视他。

“怎么会这样?”南煜一声怒吼响彻南宫,所有福子和侍女皆跪地,舞昕见状,也跟着跪地,却让一脸阴郁的南煜拉起来,看着南煜那暗沉的表情,舞昕全身开始颤抖起来,用着一种惊惧的目光看着南煜。

南煜却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用着乞求的声音柔柔地说:“莫吓我!昕儿!莫要如此折磨我!”可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怀抱却引来舞昕的推拒,她用手抵着南煜的胸膛,口中“呜呜——”地叫着,却好像是发不出声音。

南煜见状,失落而无奈地放开舞昕,但手却不肯松开,紧紧握着,转首看着跪地的众人,道:“传御医!”回头再看舞昕一眼,她正用另外一只手使劲地掰开南煜那紧握的手。南煜叹了口气,又道:“来人!宣明溪姑娘入宫。”

“为何会变成这般?”南煜静守一旁,看着明溪为舞昕诊脉,而舞昕依旧笑嘻嘻地把玩着明溪的针包,然后又好奇地翻着明溪的袋子,一脸天真自然,不似伪装。

明溪没有回应南煜,只是紧锁眉头,“小姐?您不认得明溪了?”却见舞昕回头看她,看着明溪的脸皱成一团时,便捧起明溪的脸,眨了眨眼,也学着她的样子抿着唇,眉头紧锁起来。

“你们对她用药了?”明溪看着南煜。

南煜摇头。

“小姐的脉象很奇特,一夜之间不该有此变化才是!”明溪忧心道:“所有脉息平稳,没有任何异象,百日闭气亦不复见,昨日那毒引发而来的突变也是消失了……”

“你的意思是昕儿……好了?”南煜惊喜地问着,回头看到舞昕现今的样子,道:“那为什么会成这样?”

“我不知道……”明溪摇着头。“不知道……”

“连你也说不知道?那本王还能指望谁?”南煜颓丧地低喃。

明溪咬唇,手拧紧自己的裙摆,不言不语。

舞昕径自玩着,笑了起来。南煜看着她的笑,眼前一片迷茫:“或许……”

明溪抬眸,耳边传来南煜微微呢喃:“或许……这样的她……才会快乐……”

在王女痴傻的消息传出后,绝景臣立刻领命入宫探视。

“相爷?”一暗人附耳轻言:“小心有诈。”绝景臣伸手制止,眯起眼。

踏入凤仪宫,只见一众宫人面色忧沉,里屋传出侍女焦急的叫喊声,缓缓步入里间,便见舞昕不似一贯以来的沉稳,如孩童般对所有事物都很好奇。那般模样,让绝景臣眼底浮起一丝错愕,只是那仅仅是一瞬之间。

“昕儿?”轻轻凄声一唤,却没有任何回应,又转身对着身旁的福子道:“陛下呢?”

“回相爷,陛下前去御风殿处理政事,吩咐奴才好生照看王女。”

“怎会如此?昨日进宫时不是好端端的么?今日怎地就变成这般模样?”绝景臣哀声,以袖口掩面,仿似拭泪。

“相爷莫忧心。”福子见状,赶忙上前安慰道:“陛下已访寻名医,定为王女治愈。”

“皇恩浩荡。”

言落,绝景臣一直于一旁静静看着,待舞昕消停后,便走近,柔和一笑:“昕儿,为父来看你了。”又似忆起什么,吩咐道:“你们且退下吧!”

“诺。”

待所有退去之后,绝景臣收起方才的忧伤之态,一脸平静,依旧静静地看着舞昕,只是舞昕回视他时,眼中尽是迷茫一片,注视良久,她绽露出笑,却引来绝景臣皱眉。

“在为父面前还要如此装疯卖傻么?”低低的声音回荡在屋内,凉意袭人。绝景臣微微勾唇,似乎看到绝景臣笑了起来,舞昕也跟着莞尔一笑。“呵呵——真是讽刺啊?慧绝天下的人竟会变成痴儿?”绝景臣厉色地说,又转念一笑:“也罢!也罢!与其无法驾驭多了一个隐患,倒不如现在这般省事!”言落便打量着舞昕的眼神,良久之后不觉有异,便打算起身离去。

窗外,刚刚正以轻盈步伐走近的两人身子猛地顿住,静静屏住呼吸。舞昕敛起笑,目光呆滞地看着跟前的人,然后又低下头径自把玩着自己的裙摆。绝景臣叹息一声,稀薄的笑爬上唇角,为自己刚刚所想到的事情染上了浓重的兴致。

窗外的南煜步伐一动,一旁的苍木猛地拉下,示意他莫打草惊蛇,静观其变。可是这么微微一动,便已让绝景臣察觉,他勾唇的笑意不动声色地渐渐隐去,哀哀说道:“为父这会儿便向陛下请旨,接你回家,昕儿莫怕,有爹在。”言落转身离去,此时南煜进屋,两人温婉相视。

“微臣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相爷免礼。”

“微臣……”

“相爷,本王已听到相爷方才所言。”南煜截下绝景臣的话,“本王不会让王女出宫。”

绝景臣低下头,“臣以为……”

“王女于宫中能得到最好的照料,况且,本王亦要查明到底是何原因致使王女……”话未尽,意已明。

“皇恩浩荡,微臣先行叩谢陛下隆恩。”绝景臣躬身拜谢,又回头张望几番,又道:“时候不早,微臣先行告退。”

尚未步出房门,身后南煜的声音便传来,“相爷若是想探视王女,自可进宫,不必请示。”

“谢陛下。”唇角微微一翘。

苍木在绝景臣离去后,再进入房中,目光落在里屋的舞昕身上,深思道:“陛下,不可不防!”

“退下!”南煜的目光犀利的几分,不悦地看着苍木,后者摇首叹息:“臣言尽于此,陛下自行斟酌。”言落便径自离去,身后茶杯碎落一地。

因为舞昕一贯喜静,又偏好荷花,故而南煜在命人建造凤仪宫时便以其喜好进行设置——园林楼阁之间景观雅致,绿林环绕,隐含水墨画的淡雅,各方殿阁中央一池塘,虽然已至秋日,朵朵残败的荷花浮于池间,呈凋零之状,却依旧是绿叶浮萍,与周遭景观并无突兀之处,反而萦绕着几分秋意的情思。

南煜刚踏入凤仪宫中,从荷花池的对岸便传来侍女们焦急的喊声,沿声望去,便见舞昕赤着脚坐在池边,用脚踢着水,激起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许多光线。侍女们焦急地守在旁边,只要舞昕一扭动身子,她们就急忙地用手护着。

此情此景,看得南煜无由地一阵恍惚,唇角间溢出一丝笑意,那冷俊的面容顿时柔和了几分。

“王女——”耳边传来侍女们一声呼喊,再一看,那紫色的身影一个倾斜,顺着池边的岩石滑下去,南煜心一颤,脚下浮动,立即飞身踏水而过,手环在舞昕的腰际,脚尖点水,立身于荷花叶上,舞昕因为害怕,双手也抱着南煜的腰,被南煜一个旋身,见他踩在叶片上,低头竟是站在水中央,欣喜地笑了起来,口中发出兴奋的“啊啊”的叫声。

“你喜欢吗?”南煜轻轻地问着。

似乎听懂了南煜的话,舞昕点着头,眼中尽是期盼之色。南煜对舞昕莞尔一笑,低下头在其耳边宠溺说道:“要飞了!”

语落,衣炔飞扬,一紫一黄交织于空中,她双手抱得更紧些,他嘴角的弧度随之更深了几分,环着她腰际的手抱得更紧,两个身子贴在一起,倒映在旖旎的湖面,微风徐徐从耳边吹过,整个南宫溢满了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这样便好,或许什么都不记得的、什么都不懂,对舞昕而言会幸福些……南煜轻轻地将因为玩累而熟睡的舞昕放于榻上,轻柔地抚顺方才被风吹乱的发丝,心中思量着。

“对不起……”那声音轻轻的,轻轻的,吹散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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