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倾绝天下
380000000006

第6章

第六章 错入红尘断清梦

今日的南天绝相府邸,少了平日的门庭若市,却更添了一缕肃穆的氛围,蓝氏一族派兵驻守,森严的如同禁地。那训练有素的兵将面目森冷,令人心又寒了几分,莫非那人果真如此绝情?完全不念当日之旧情?

忆痕驾车停于相府门前,守将立即上前拦截,“来者何人?此处已经列为禁地,任何人不得通行。”

舞昕扶住把手,在明溪的搀扶之下步出马车,有礼地说:“劳烦将士通报一声,便说:舞昕回家了。”

“回家?如今绝相的处境已非往昔,任何人无不想撇清关系逃而避之,你居然……回家?”为首的将领本以言语讥讽,说到一半时似想起什么地睁大眼看着眼前这个紫纱蒙面女子,不知是慑于女子的威严,还是忆起其身份的尊贵,霎时不知言语。

“昕儿——”一记厚重沉稳的男声从府中传来,继而一双鬓苍白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门之中,身后丁少摇扇走出,怕是已先行避过耳目入屋通报,绝景臣疾步走出,却被士兵拦下。

“相爷,皇命难为,请不要难为属下。”

舞昕抬头,顿时不知如何应对,只觉双目湿润,十年了!毕竟十年未见,印象中年轻的父亲并不似如今这般续着几缕白发,那模样已是沧桑许多。

久久对视,颤声轻唤了一声:“父亲——”

“……”未及绝景臣开口,舞昕上前跪下,“女儿不孝,十年来不曾在您老身旁尽孝。”

“能回来便好!回来便好!莫在此处耗着,进屋再说。”绝景臣扶起舞昕,眼中尽是欣慰,全不似平日高高在上的宰相,顿时惊了周围的守将。

为首的将领首先晃过神,见状思索了一番,看着女子的装束,挥手道:“放行。”见舞昕一行人入了府邸,便招来一将细细耳语:“速速入宫禀明圣上,绝氏王女已回府,不得有误。”

“诺。”

将领回视,眼中竟然满是那柔弱的身姿,十年前就是这么一个女子策动南延之乱,一夜之间南天两名皇储尽亡,实是匪夷所思。如今重返南天,又遇绝相这般光景,该不会又要起什么乱子了?

不由自主地心神一颤,呐呐道:“祸水……”

入了里屋。

“爹爹——”舞昕皱眉道。只是绝景臣并未如舞昕那般紧张,只是细细地观察着自己这个十年未见的女儿,眼中闪现着心疼的颜色。

“这脸?”手颤颤地抚上那冰魄面具,“你信中道不明,为父亦不知你这脸……”

抓住绝景臣的手,舞昕轻轻笑道:“无碍。师父必有其涵义,并非吾等可以轻易领会。”

“苦了你了,孩子。”

“爹爹。”舞昕欲言又止,久久道来:“他竟是如此绝情?”

“你且去休息,连日赶路,这身子怕是吃不消,其他的事,一切不用你操心。”绝景臣安抚道。

舞昕定眼看着,不再反驳,只是换做一丝不羁的笑意,似乎已经心领神会。

可是还没来得及回房休息,方才守门的将领便领着一名福子入屋,道:“奉圣上口谕,宣绝氏王女立即入宫。”

口谕刚下,绝景臣的脸色微黯,而舞昕的笑意敛去,眼中尽是难掩的忧虑……

蓝府之中,下人们战战兢兢的,小姐昨日从夕涯阁回府后便一直深锁于闺房之中,而老爷在今日一早接到通报便脸色阴沉。

蓝穆青,这个在南天唯一能与绝相匹敌的势力,掌控南天一半兵力的大将军今日思绪万千,步出了庭院时,便见女儿将平日的爱琴投入湖中,“姻儿,何故将琴毁了?”

“即便苦练十余载,仍不过井底蛙、水中月,弃之也罢!”蓝芷姻冷冷一笑,眼中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之态。回首看向蓝穆青,才觉父亲忧虑之色,道:“父亲不必为姻儿担忧,反倒是您,还在为绝相一事烦心?”

“绝相一事,为父实在不想介入太深,更何况……”蓝穆青悠悠道:“姻儿当知绝舞昕。”

“女儿只知,那女子十年以来未曾露面,空负盛名。”

“姻儿此言差矣。”蓝穆青想起当年,眼中尽是迷离之色,“十年前,先帝根本没有继承正统的根基,只因为两位兄长相争而亡,安王年幼,方能承接。南延之乱,祸始两王之争,可是两王因何而争?为何无果而亡,只为他人做嫁衣?一切都在这个当时年仅十岁的女子计算之内。”看向女儿,“她是绝相最后的棋,也是一个保命符。”

“保命符?”

“姻儿,为何这些年爹爹极力反对你爱慕皇上,只因那男人心中永远只有一个身影,不肯册立太子妃,不肯立后,只为了他在等她归来。”

蓝芷姻捂住胸口急退了一步,“爹爹?”

“绝舞昕自小便患心疾,传言自南延乱后便上那天雪峰医治,你可知为何陛下日日上城楼往北眺望?你可知为何绝相只是被软禁于府邸始终不审?自她离去之后,他一直……都在等,等她归来。”

“不……”蓝芷姻樱唇轻颤,“即便如此,那女子也不一定能够归来,或是已经……”

蓝穆青摇头,“日前从北国传出,绝氏王女出现于云都,救治云遥公主顽疾,如今绝相的软禁是假,引其归来是真。”

“聪明如你,莫非看不透?放眼南天,最不愿先帝出事的便是绝相,当今天子并非如先帝般事事顺从,先帝晏驾,对绝相而言百害而无一利。”

“陛下当然深知此理。”芷姻垂首思虑,又言:“所以父亲才有此推断?”随即暗淡无光的眼眸又燃起期待,“倘若那舞昕不出现,是否就一直将绝相这般……”

蓝穆青打断了女儿的话,“今早来报,绝氏王女已回到相府,这时候怕是已经奉旨入宫。”

蓝芷姻手中的丝帕在手一抖的瞬间飘落于湖中,目光在措手不及的时候触及那漂浮在湖中断截的琴,心中升起一股未曾有过的担忧。

那样的琴音……慧绝天下……

匆匆入宫,站在这个曾经让她忧思不已的宫殿前,舞昕的心下当即纠结起来,回忆一幕幕涌现在脑海里,让她措手不及。

“宣绝氏王女觐见——”福子的高喊唤回了她方才弥散的神志。

舞昕步入南天御风殿,只见那男子龙袍加身,伟岸成熟,已非十年前那沉着的男孩。

“舞昕叩见吾王,万岁——”尚未跪地,便已被那从龙椅上走下来的人拉进怀抱。

紧紧扣住。

舞昕悠悠叹息,手抵住那坚实的胸膛,“陛下,男女有别。”

南煜听后皱眉,松开手看着这个让自己牵肠挂肚了十年的女子,见到那张面具时,南煜伸手触摸。

“怎么回事?”低沉的嗓音优雅而威严。

十年之间的变化又何止自己,那声音依旧深沉,却多了分慑人,是世事命途,还是人心所致?如今在眼前的,又何止只是君主之身?人面已非昨日,人心不可测……

“下山之前,师父为我戴上,便再也摘不下来。”舞昕平淡地说:“这样也好……”

感觉南煜的手在脸上游离,似是不愿离去,舞昕将其拦下,却不料被反手握住,南煜低头咬住舞昕手腕,直至见血,再深深吮吸。

“陛下——”舞昕低喊,见那人无意放开,也便由着他,皱眉道:“这又是何苦呢?”

“这是惩罚。”舔舔舞昕的手腕,再落下一吻,抬头微笑看她,那笑清澄透亮,明媚如阳。

两人对视许久——

南煜从身上掏出一条绣着龙图腾的黄帕,细心地为舞昕刚被自己咬破的手腕一圈圈系上。

“不是父亲。”舞昕收回目光。

“若非绝相出事,你也不会回来了,对吗?”南煜答非所问,依旧认真抓着那纤细的手腕。

“……”无言承认。

南煜用力,为黄帕系上一结,沉声道:“不能解开。”

“陛下。”舞昕收回手。

南煜将手一紧,始终不肯放手,脸色一黯,“因为我……让你想起不堪的过去,所以,不愿回来。”没有自称“本王”,只为她是她。

舞昕心猛地一颤,闭眼之间,脑中记忆再次闪现,溢出苦笑,又恢复以往难测之态,“承君厚爱乃舞昕之幸,只是爹爹何其无辜,陛下……”

“跪安吧。”南煜放开手,转身,冷峻的面容多了分莫名的无奈。

舞昕看了看那冷漠的背影,压下心头的悸动,欠身退下,退及门沿时,南煜的声音幽幽传来,在空旷的御风殿中久久回响——

“我知道。”

知道——

知道绝相是无辜的。

知道你必定会为此而回来。

知道只有这样才能见到那个在心中住了十年的人。

……

合上门,门里门外都是无言。

*本文版权所有,未经“花季文化”授权,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