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司坐在自己的教职办公室里,他不喜欢红茶,更喜欢来自家乡的碧螺春,这种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开,绿的像翡翠。他的办公桌前挂着一张梅花图,傅小司总是望着这幅画出神,“很多年都没有回去了。”傅小司心里想,他的桌上放着一张尸检报告,还有一张请假条,他微微笑了笑,小孩子总是好奇事情,这次的事件还没能喂饱他们,不过也无妨,该知道的会让他们知道,不该让他们知道的他们也不会知道。“咚咚……”门被敲响了,傅小司起身开门,琼斯出现在门口,她微笑的样子宛若五月的阳光那样迷人,傅小司欠身把她让进来。
“有事吗?凡多穆海伟小姐。”傅小司问,同时给琼斯倒了一杯茶。
“是的,九万个数字,我想我可以交差了。”琼斯自信满满地说。
“是吗,那恭喜你了!这么快就把记忆宫殿掌握住了,真不简单啊。”傅小司虽然像以前一样谈吐随意,但是在琼斯告诉他的一瞬,傅小司眼睛中闪过的那一丝不快,依旧被琼斯抓住了。
“哪里,”琼斯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她躲过傅小司的目光,“记忆的时候散散步,把想象构造成实体,构建的宫殿也应该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吧。”
“是啊,”傅小司的嘴角闪过一丝讥笑,不过稍纵即逝,“如果巴顿教授学会了这种记忆法,他的生活就不会这样乱了。”傅小司若有所思的说,仿佛在哀悼逝者。琼斯望着这张睿智的脸出神,也许自己心中的谜团只能由眼前这人揭开,他好像什么都懂,永远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眼神,不空洞,也不忧伤。
傅小司看到琼斯出神地看着自己,轻轻咳了几声,琼斯连忙低下了头,羞红了脸。
“要检验吗?”琼斯低声问。
“不必了,”傅小司回答,“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记忆宫殿的诀窍,检验也就毫无意义了,你过关了,但要记住,不要告诉任何人,这是秘密。”傅小司扬了扬眉毛。
“好的。”琼斯笑了,她转身想要走出办公室。
“等等。”傅小司突然叫住琼斯。
琼斯背对着傅小司,狠狠咽了口唾液。傅小司走到琼斯面前,“凡多穆海伟小姐,您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啊。”傅小司微笑着,琼斯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她勉强抬起头却迎上了傅小司冰冷的眼光,“难道他发现了?”琼斯心里暗暗的想,“傅教授这么聪明,想发现我只是来试探他,不是轻而易举吗?”琼斯虽然极力抑制,但是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了,“不对,就算知道了,也无伤大雅。”想到这里,琼斯的底气稍稍足了些。“我很好啊。”琼斯勉强笑着,然而傅小司的手上却有了动作,他的左手本来一直插在裤袋里,没有人见过傅教授左手,但是现在,它却伸了出来。接下来,琼斯也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等到傅教授温柔的替她揩完脸,她才回过神来。
“脸上这么多汗,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可能吧,最近气温总是忽高忽低的。那傅教授,我还有古文字学的课,回见哦。”
琼斯终于走出了傅小司的办公室,她轻轻的靠在墙上,后像一个小角落使了个眼色,快速离开了。角落里,一个人闪出来,他走向自己的寝室,留下了一个完美的希腊式背影。
柔儿自从经历了那一晚之后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她不开口,只是一味的看着她眼前的教参,然而课却学的一塌糊涂,这却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柔儿凭借聪明的大脑和高度的注意力,每次抽时检验的成绩都是全优,她自己清楚一件事情,然而她却有些不敢相信,因为那次她说池塘里有东西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而是有一个人告诉过她,成绩优异会得到梦寐以求的奖赏。柔儿用力捏了捏口袋中的那枚亲王勋章,心里一阵一阵的发寒,但是那个告诉她的人,她却记不起来了。但是明明,她记得的,就在昨天,柔儿还清楚的记得,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柔儿知道拼命回想也没有用,因为昨天,当她思索着一系列事情的联系时,经过楼梯一只冰冷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透过衣服而感到钻心的寒冷,瞬间身体就有些发麻,然后自己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后就已经躺在女生寝室的床上,这是一种获取记忆的方法,先读取记忆,再冻结记忆,最后摧毁记忆,高超的心理学暗示,直至将记忆销毁。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现任叶塞维奇院长,高超的心理学大师傅小司,但是傅小司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显然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又想对外界保密,那个人肯定了解柔儿的家庭背景,穷途末路的小贵族成为登不上高台的小玩偶,连草芥都不如。贵族永远得不到靠自己双手吃饭的自尊,柔儿的弟弟被强行掳走,在兰德尔家中做家奴,柔儿恨透了那些不学无术的贵族少爷,想靠在如炼狱的教城中浴火重生来提高自己的地位,成为贵族的座上宾,从而不再无故受凌。或许这件事应该找宇文释商量一下,但最近卡尔,释都有些怪怪的,很少看到他们在一起。而释也不像以前那样关心自己,“既然这样,”柔儿暗暗的想,“那我就自己去找答案。”
月亮发出凄惨的光芒,不时刮的寒风仿佛吹进了柔儿心里,让她的心瑟瑟发抖,来到教城两年了,夜里在教城中游荡,还是第一次,柔儿身着一身紧身夜行衣,用一根黑色的发带把头发束在脑后,为了以防万一,还用一块黑布遮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了两个大大的琥珀色的眼睛。中心广场完全沉睡在黑夜的怀抱中,跨出这里,就是禁区了,但对于柔儿来说,此行的目的就是找到最近异事的源头。她轻轻地迈着步子,小心翼翼的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突然,柔儿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侧身躲在一棵树后面。傅小司出现了,他走出中心广场,踏上了一条甬间小路,柔儿轻轻吁了口气,好险,幸好女人是直觉动物。傅小司一路走,柔儿一路跟,虽然很辛苦,但终究没让傅小司发现。这是一条很隐蔽的小路,左转右转,让人眼花缭乱,不过柔儿天生的方向辨别能力让她牢牢的记住了这条路,终于傅小司来到一个貌似花园的地方,牌子赫然写着两个字“躏园”,柔儿定了定神,她看到傅小司走了进去,在确定傅小司走远了以后,柔儿从隐蔽的地方出来,来到躏园门口。眼前的美景不禁让柔儿如痴如醉,满园都是高大的曼陀罗花树,颗颗花朵饱满晶莹,柔儿情不自禁的往前走,于是她踏进了这个叫躏园的地方。然而,地上那像草一样的植物一声不响的向柔儿探着身子,可以碰到她身体的就开始悄悄地吸血,然而柔儿却像着了魔一样继续往前走,她觉得很累,仿佛每抬脚往前走一步都需要很大的力气,不知不觉,柔儿已经迈不开步子,她站在原地静静地呼吸,眼睛里依旧是美丽的曼陀罗花,那好像就是权力,就是荣耀,就是柔儿毕生筹码!柔儿的身后,已经红了一大片,被血浸染的植物,像恶魔一样摇摆。终于,柔儿倒下了,她用双膝和双手着地,慢慢往前爬,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目光越来越呆滞,最后,她的身体软软的趴在草地上,好像是睡着了。
刚才的一幕让厦尔格外震惊,曼陀罗花的气味能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意乱神迷,地上的植物一直让人担心,如今一试,果然不错,如果不是伊始,趴在那里的可能就是自己了。厦尔理了理思绪,“躏园,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厦尔心里想,然后瞥了一眼身边的伊始,这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优雅男人,正警惕地观察四周,见厦尔饶有兴致的打量他,就拿出一面镜子对着自己照了照,然后从贴近里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地擦厦尔脚上的皮鞋,好像两个人正在高贵典雅的宫殿里,享受红茶和点心,而不是在阴森森的教城禁区,旁边还躺着一个苍白的人。
“走吧,回去吃点儿点心。”厦尔轻快地说。
“是的,我的主人。”伊始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