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楸梧千官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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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老表严嵩(5)

如果我们尊重历史的话,公正地对待严嵩,他之所以被纳入奸臣行列,被后人肆意丑化,除了政敌们的蓄意污蔑,他的儿子严世蕃的胡作非为,最终把老父亲拖入有口难辩的尴尬境地,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

自古有许多帝王将相、才子能臣,可率千军万马所向披靡杀敌于疆场,可呼风唤雨威震一方天地,然而面对家中悍妻、膝下逆子,常常却束手无策、徒叹奈何。严嵩的夫人欧阳氏倒是个本分而恪守妇道的贤淑女人。——顺便说一下,在明代官僚士大夫热衷****、淫逸成风的时代大气候下,严嵩终其一生只有这位原配欧阳氏,连世俗所允可的姬妾都未曾纳一人进门。严世蕃是严嵩唯一的儿子,很可能就是这根继承香火“独苗”的因素,家中上下视作宝贝,娇生惯养,最终造就了其恣意妄为的性格与行为习惯。——当然这与严嵩温和的性格不无关系,“子不教、父之过”嘛。

严世蕃天资聪颖,但自幼落下残疾,一只眼睛从小就失明。因老爸的关系,没有经过科举考试,直接进入国子监读书。——我们不必为此惊诧与持疑,又来给严嵩扣一顶借手中权力为儿子开方便之门的帽子,此类对高干子弟的优待政策,在共产党的新中国也是见多不怪的平常事,许多党的高级领导子弟,都是这样进入清华、北大、北航、哈军工的。严世蕃纨绔,但并非不学无术,相反他从小就好学善思,尤其对政治之道颇有兴趣,常出惊人之语。正因此,他成人之后就成为父亲为官处事的帮手,严嵩老迈,“且旦夕直西内,诸司白事,辄曰‘以质东楼’。”有一些事情严嵩会交给儿子严世蕃代为处理。而严世蕃的个人身份是大明工程建设部副部级官员,一向处事谨慎的严嵩,也正是由此时开始,被这个儿子带上了歧途。

严世蕃生活上与其父截然相反,追求奢华排场,不拘小节,花天酒地;好色淫逸,据称有二十七个姬妾;贪财纳贿,史载他连皇太子裕王朱载垕(嘉靖之后的穆宗皇帝)的银子都敢收。严世蕃的言行做派狂傲而张扬,与其父严嵩风格迥异。以严嵩向来的做人习惯,对儿子的浮躁轻狂不会不心存担忧,但我们说过,面对严氏唯一的这根独苗,一个父亲的慈爱与宽容,很容易导致他心怀侥幸,虽非纵容,但确实是眼看着儿子张牙舞爪,听之任之,未加严厉地制止。而这个惹是生非自以为是的儿子,正是严嵩的软肋。

重新夺回首辅位置的夏言,淫威滥施,“复盛气陵嵩,颇斥逐其党,嵩不能救。”以羞辱打击严嵩为快,凡严嵩信任重用过的人一律清除免职。“言凡所拟旨,行意而已,不复顾问嵩。”呈送皇帝的票拟随意而行,根本不与严嵩商量。同时,迅速大量安插亲信掌控朝廷各处要要津,严嵩只能眼看着夏言为所欲为,束手无策。

严嵩的失势和无奈与夏言的得意和疯狂,有一个人一直悄悄关注着,这个人就是严世蕃。当严嵩在家担惊受怕时,严世蕃冷笑着安慰父亲:夏言并不可怕,只消儿子我一出马,这老东西必将死无葬身之地!严嵩吃惊地注视着他的儿子,猜不出混小子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来。严嵩是属于怕见血腥的人,期望什么事都能一团和气,他不愿为了权力而刀戈相向,动辄弄得你死我活。他知道他这个宝贝儿子年轻气盛,搞不好会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这一回他必须制止混小子乱来,以免给夏言留下口实,从而赶尽杀绝。“嵩惧甚,挈世蕃诣言求哀。”严嵩害怕得利害,他带上儿子世蕃到夏言府上哀求饶过。而夏言呢,“称疾不出”,以身体不适拒绝接见。无奈之下,严嵩给夏府的管家塞上银子,这才得以开门见到夏首辅,“直走言榻下,及世蕃长跪泣谢。”夏言连起身都不起身,严氏父子二人径直来到夏言的床前,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百般求告。——要知道长跪在地的是比夏言年长几岁的六十六岁老人,目前还是朝中名正言顺的次辅!夏言的态度令严嵩胆战心惊近乎绝望,为了尽力免除是非,免遭夏言更恶毒的报复,严嵩再次退让,上疏皇帝“遣世蕃归。”让儿子回老家去。——一个胆小怕事的老臣忍气吞声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求饶补救的事,这就是后世所谓的“奸诈凶恶”之人?

不管严嵩如何看待,在冷面无情的夏言面前,屈辱的一幕又一幕,深深烙刻在严世蕃的脑海里,善良的父亲能咽下这口气,自尊心极强的他决计与夏言不共戴天。严世蕃联络上都察院的杨博、锦衣卫指挥使陆炳,瞅准时机,借兵部侍郎兼总督三边军务的曾铣提议收复河套的事件,撺掇父亲严嵩上疏弹劾极力赞成曾铣的夏言。嘉靖皇帝接受了,他不能容忍臣子把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也不能再让夏言肆无忌惮地横行下去,这个刚愎自用的首辅明显比温顺听话的严嵩难使唤。

严世蕃设计的反击策略大获成功,嘉靖二十七年(公元1548年)正月,夏言罢官离京,十月份,嘉靖一道圣旨,“杀大学士夏言”,“弃西市”斩杀于西四牌楼。——夏言的死是有些凄惨,而这笔账完全要记在严嵩头上吗?性格决定命运,要算也只能算在他自己头上,一则他为人过于心狠,处事极端,二则怪罪他把天不怕地不怕的严世蕃当成了性格绵软的严嵩,第三也是最主要的原因,自负过了头,太拿自己当回事,忘记了西苑炼丹的那位朱家江山掌门人。杀夏言的是嘉靖,严嵩记恨夏言,但他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唆使皇帝去砍前任首辅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