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河东平阳(今山西临汾)人霍仲孺是个天生异相的男人,也是个颇有福分的男人,年轻时的一次偷食禁果、一段平常婚姻,竟意外地为大汉王朝孕育了两个传奇式的人物,一个是战功卓著、威震八方的骠骑将军霍去病,一个就是我们要说的大名鼎鼎的霍光。较之前者,霍光不仅毫不逊色,且作为大汉中兴领航式的人物,前者除了饮马瀚海、封狼居胥,其他是没法与霍光相比的。——当然,人家是哥俩。
霍仲孺是平阳县的一个小吏,在平阳公主府当差,与府上侍女卫少儿相识,日久天长,青春期的一对男女渐生爱慕,偷试云雨,致卫少儿怀孕,未婚生下一个男婴,取名叫霍去病。霍仲孺是个很不负责任的男人,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这边未婚妈妈艰难抚养私生子,他那边结束了公主府的公干,一拍屁股走人了。回到家乡,霍仲孺忙不迭又娶了个媳妇,媳妇又给他生了大胖小子,取名叫霍光。霍仲孺从此再不管不顾昔日初恋卫少儿母子的死活,一心在家过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
卫少儿有个妹妹叫卫子夫,也在平阳公主府做歌姬。有一天汉武帝刘彻去霸上祭扫罢,来到平阳侯府,姐姐平阳公主设宴款待天子弟弟,安排歌姬给皇帝歌舞助兴。在一片倩影芳容间,武帝一眼便看上了粉雕玉砌的卫子夫,当晚在姐姐府上就临幸了这位歌女,事毕带着她和弟弟卫青入宫。不久卫子夫怀了龙种,汉武帝封她作夫人,一年后生下皇长子刘据。母以子贵,武帝对她的宠爱日浓,废了皇后阿娇,立卫子夫为皇后。随之卫氏家族便时来运转,卫青官拜车骑将军,卫少儿母子沾皇后妹妹的光,也成了皇亲国戚。
霍去病开始跟着舅舅卫青习武,弓箭骑射样样精通,十八岁时随卫青出战匈奴,参加漠南之战,斩敌二千余人,杀匈奴单于祖父,俘虏单于国相和叔父。年轻的霍去病一战成名,汉武帝封他为冠军侯。
元朔四年(公元前125年),二十一岁的霍去病以骠骑将军之职率兵出征匈奴,队伍出发前路过河东,因为此前霍去病多少听到些有关自己身世的说法,也知道自己的生父叫霍仲孺。经过河东时,太守到城郊迎接霍大将军,霍去病驱马来到平阳馆舍,“遣吏迎霍仲孺”,派人去接自己的生父霍仲孺来见。
霍仲孺正在家愁困而卧,突然听见门外兵士喊话,称大将军霍去病召见,他心里直犯嘀咕,慌慌张张跟随士兵赶到馆舍。远远看见威风凛凛的霍将军,霍仲孺忙跑步到跟前,“噗通”一声跪下就磕头。却见霍将军也跪地迎拜,接着恭敬地对他说:“去病不早知为大人遗体也。”儿羞愧未能早一点知道您就是我的生身之父。霍仲孺恍然大悟,原来是当年造的孽,没想到小子这么有出息,自家后院竟长着这么大一棵树。霍仲孺醒过神来,心里有了想法,道:“老臣得托名将军,此天力也。”老朽这一把老骨头的幸福能寄托在将军身上,这真是上天给力啊!父子执手相认,霍去病接下来几天在平阳城里,为霍仲孺购置了大量的土地、房产,又招来几十个使唤丫头,霍仲孺老汉一下子阔气了起来。
战罢匈奴返回长安时,“乃将光西至长安”,霍去病把刚刚十几岁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霍光带到长安,给了个郎官(侍从)做,不久被提升为诸曹侍中(在皇帝身边担任贴身服务)。——这就叫朝里有人好做官。
霍光就是这样借着父亲早年的一次身体出轨而进入到皇朝权力的中心地带。在霍去病这里,威名早已远扬,正如同给生父置办田产一样,他只是想给这个可爱的弟弟找一份体面的差事,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他压根不会想到,他的这个生长在山村乡野的弟弟,骨子里隐藏着出将入相的能量。
霍光天生沉稳冷静,办事细致缜密严谨,进退适度,且长得相貌堂堂。
霍去病死后,霍光任风车都尉(掌御乘舆车)兼光禄大夫(掌顾问应对),汉武帝出行由他掌管车马,回宫则随侍在天子左右,“出入禁阀二十余年,小心谨慎,未尝有过,甚见亲信。”霍光二十多年随侍在汉武帝身边,细心周到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赢得了刘彻的格外亲近和信任。关于霍光这个人的有板有眼、一丝不苟,我们举一个例子,霍光“每出入殿下门,止进有常处,郎仆射窃识视之,不失尺寸。”担任皇帝的近侍,霍光每次出入宫、上下殿起步止步,都有固定的地点,有个小郎官曾暗中做过标记,事后去看一点不差。
——有的人需要的就是一个台阶、一把扶手或者一次机会,多少穷乡僻壤天赋极高的好苗子,也正因此而被永久地埋没掉了。霍光是幸运的,他因父亲的一个绝对不可复制的偶然行为,意外得以入朝奉君,这样的天赐良机与他的“资性端正”一拍即合、相得益彰,成就万世英名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