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滨想这家伙思路到也清晰,说:“我和我妈来医院体检的,都连续来了一个礼拜了。
孙忆茗说:“这样啊,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季海滨说:“没事啊,正巧看到,就打个招呼啦。”
这时坐在轮椅上的女生终于开口,说:“忆茗,是你的同学吗,怎么不介绍给我认识。”
季海滨得到内援,趁势说:“是啊,干脆我自我介绍吧,我叫季海滨。”
那女生小声念了一遍季海滨的名字,说:“我怎么不记得忆茗有这样一个名字的同学呢。”
孙忆茗拦在季海滨前面,说:“他是高三分班后才来的,刚一个多月。”
女生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的反应那么迟钝。”
这个女生一直被孙忆茗挡着,季海滨站在他身后,还没能看到女生的脸。季海滨觉得自己再这么呆下去实属无趣,说:“那我先走了,下次来看望你们的时候我会带花来的。”说完后还嫌不过瘾,又多问了一句:“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我都买那一种。”
孙忆茗的脸色有点微变,说:“好了你走吧。”女生听出了孙忆茗反感的语气,用手拉了拉他的衣角,补充说:“随便什么颜色我都喜欢。”
季海滨配合着笑笑,说:“那我走了,那我走了。”
走出医院后季母问儿子要不要吃午饭,季海滨说:“早饭刚吃过还没消化又吃午饭,还是先买手机为好。”
季母深知逃脱不了,问:“哪买手机比较好?”
季海滨说:“Best Buy。”
走到Best Buy的时候季母已经没力气再动,坐在休息区不停的喝水。季海滨说:“那你就坐着等我吧,我挑好了来找你。”
季母点点头,说:“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季海滨转身朝电梯走去,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隋小米正拖着他妈在电脑专区里来回转悠,指手画脚。季海滨主动过去打招呼,隋母看见季海滨后显得越发欣慰,迫切的将儿子交给季海滨,仿佛他儿子是科什米尔地区,没有政府愿意接管。
隋母说:“真太好了你在这,你陪小米去逛吧,我实在是没力气。”
季海滨说:“我妈在休息区那边坐着呢,要不您也去那吧,我陪小米,你陪我妈。”
隋母说:“就这么定了,我去那边找你妈,你们逛去吧。”
待隋母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季海滨露出诡秘的神情,说:“小米,我告诉你件事,我发现了一个情况,但不知道是不是秘密。”
隋小米指了指电梯,说:“先上楼。”
两个人随着电梯往上转,季海滨说:“你知道张馨若和孙忆茗的事吗?”
隋小米说:“不是很知道,难道他们有暧昧?”
季海滨说:“我不是指这件事,我是说我发现了更加深刻的问题,关于孙忆茗的。”
隋小米说:“你发现什么了,该不会孙忆茗有心上人了。”
季海滨说:“你认识张馨若他们多久了,有没有听她说过什么。”
隋小米说:“等等,是你说要告诉我事情的,怎么一直都是你在问我啊,你这是告诉我事情还是从我这挖消息啊。”
季海滨说:“不是这样,因为我跟他们认识的晚,我得确认一下你的情况。”
隋小米说:“那就别费这心了,我知道的肯定比你多。”
季海滨说:“那行,那我直接说中心,我今天去医院体检了,结束的时候在医院的树林里看见了孙忆茗,他推一张轮椅,上面坐着一女孩,我没能看见正面形象,但听口音与我们年纪相仿。”
隋小米笑了一下,说:“你有做狗崽的潜质啊。”
季海滨说:“不是今天一天啦,我连续体检了一个礼拜,每天都看见他,然后我就联想,为什么孙忆茗要早退啊,为什么一直对人爱理不理啊,为什么像张馨若说的那样性情大变啊,可能都跟这个坐轮椅的女生有关。”
隋小米使劲点头,说:“别可能啊,肯定就是。”
季海滨对隋小米的态度表示疑问,说:“难道你知道,那你知道这女的是谁吗。”
隋小米说:“我不知道,但我听你这么说,分析出肯定和这女的有关。”
季海滨说:“有关当然是有关的,可我还觉得事情很蹊跷,许多地方说不过去,表明我们知道的还太少,比如这女生是谁,和孙忆茗什么关系有什么故事,等等。”
隋小米说:“我们这不是窥探别人的隐私吗,别想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来这干什么呢。”
季海滨说:“我来买手机的。”
隋小米说:“那赶紧下去吧,手机区在一楼。”
两个人又随着电梯往下转。季海滨说:“你是来找什么的呀,我刚看见你跟你妈在电脑区那转悠。”
隋小米说:“就是看电脑呗,我跟我爸说,既然你要我考美术学院,那以后就得从事艺术设计,所以就得学设计软件,所以必须买一个好点的笔记本,况且下个月又要出去专修美术,要能让我随身带着。”
季海滨说:“于是你就狮子开口了。”
隋小米说:“那必然,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舍不得钱也套不着孩子。”
季海滨问:“那你挑好了吗?”
隋小米说:“挑什么呀,苹果的Mac机,哪个贵买哪个。”
季海滨说:“那你就算是彻底从了令尊了是吗?”
隋小米说:“也不一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季海滨赞许的点点头,说:“行,我要的手机已经挑好了,我去那边开单,呆会休息区那边见吧。”
隋小米说:“好啊,我去叫我妈。”
从Best Buy出来后,两个儿子欢畅的走在前面,两位母亲落在后面相互抱怨现在的孩子消费起来真不得了。这里涉及到的一个概念是民众的购买力,是虚心接受商家或服务人员对你的耐力的考验所付出的能量基数。
隋母说:“反正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和他爸爸还不是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到他身上吗。”
季母说:“可不是吗,都只有一个儿子,不为了他们还能为谁。”
季海滨和隋小米在前面听了一路,耳朵都快结霜。季海滨问隋小米:“要不要把孙忆茗的事告诉张馨若?”
隋小米说:“你告诉张馨若有什么目的呢?”
季海滨说:“你没发现张馨若最近那样,都憔悴了。”
隋小米邪恶的说:“她每个月都会憔悴一次的。”
快到季海滨家的时候季母问要不要去他们家坐会,隋母说:“不去了,说晚上隋小米还要去美术老师家上课。”
隋小米一脸丧失胃口的表情,季母煽风点火,对季海滨说:“你看看人家,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季海滨最不愿意听他妈用古人的话教训自己,他对此很疑惑,为什么上一代人在学古文的时候净学些这样针对教训下一代的微词,为什么不能含蓄一点,学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婉约派辞藻。
两家人在路口做告别,母亲和儿子都说“明天见”。
晚上吃完饭,季海滨独自站在卧室里,贴着窗户思考他妈的话,不断呼吸而出的哈气撞在玻璃上,凝结成雾。他觉得自己有点妒忌隋小米,特别是在想到隋小米饱受青睐的时候,这样一来季海滨又比较容易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大志。如果热量是一种动力的话,那妒忌就是一种冷动力。
星期一上学的时候季海滨在校门口碰见孙忆茗,季海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孙忆茗先对他抱之一笑,季海滨连忙摆动肌肉,堆出笑容,如同电脑编程。
整个早读课季海滨都在回顾孙忆茗的笑,却参不破笑里的含义。他朝孙忆茗的方向看了看,孙忆茗没什么失态的举动,于是想自己是不是多虑了,一下子又觉得自己可悲,人家对你笑居然还煞费苦心的琢磨。曾经有人这样形容笑,“在哪个时代成为奢侈品,那这个时代就危险了”,现在时代不危险,季海滨个人危险。
早读课一结束班主任就进了教室,手里拿着一叠卡片,说:“月考下午开始,等会把准考证发下去。”学生们看见准考证不如孕妇看见准生证,下面的人交头接耳,纷纷核对座位号,看身边有没有可以合作的伙伴。
班主任走后张馨若对还子舟说:“今天要考试,中午的饭里面加一只鸡蛋,不要油煎的,要水煮的。”
季海滨说:“我也要一份。”
张馨若说:“你在哪个考场?”
季海滨说:“我看不懂啊,没有考场号,只有一连串长的号码。”
张馨若说:“你看前两位数就行。”
季海滨又看了看,说:“08,是不是就是八号考场啊。”
张馨若说:“是的,文科班的最后一个考场。”
中午一帮人照旧去天台上吃午饭,季海滨看到孙忆茗的时候很是吃惊,他正站在张馨若身边,把自己饭盒里的排骨都夹给了张馨若。还子舟担心下午的考试,一上午都没乐过,现在一边啃鸡腿一边拿着数学讲义。岳夏的表现说明班长不是谁都能担当的,她连饭都不吃,只喝奶茶。
张馨若看见季海滨在往她那边看,就招呼他过去。季海滨挥挥手,指了指正在奋发的还子舟和岳夏。
吃完午饭后,太阳正当空,一帮人在天台上找不着阴凉处避暑,无奈提前半小时钟进了考场。还子舟建议带一只大的太阳伞过来,就像沙滩上用的那种,再带些冰镇饮料,可以享受一下日光浴。
张馨若挑逗他说:“是啊是啊,再让吕思溢穿上比基尼。”
还子舟说:“低俗,太低俗了。”
季海滨坐在位子上无聊,脑子里的数学公式像粘在一起的保鲜膜,整理不清。发试卷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坐自己前面的居然是孙忆茗,他想这小子不至于吧,平时坐在前面那么认真一言不发的样子,原来成绩这么差,如果没自己给他殿着,那他就成副班长了。
考试的过程很轻松,考了不到半小时,考场里的学生就纷纷交卷,季海滨心里难受的一塌糊涂,不断告诉自己要镇定,要镇定。镇定其实是一种潜伏着的恐惧,就像一碗烫的要命却不冒热气的云南米线,又像是在公共场合找厕所找不着反而强装潇洒的那种神气,不论是哪种,如果控制不好,最后只能号啕大哭。
一个小时之后,考场里就剩下了他和孙忆茗。监考的老师也不上心,站在外面的走廊上抽烟,任倒数一二名在里面胡作非为。
季海滨很不容易把试卷写满了,好歹没哭出来,他一边检查一边感叹试题的灵活,同时对自己更加敬佩,赞叹自己能跟的上先进水准。
孙忆茗轻轻敲了敲季海滨的桌子,季海滨看了一眼在外面抽烟的监考老师,小声的问:“怎么了?”
孙忆茗背手传过来一个纸团,季海滨捏在手掌里捂了一会才敢摊开看,上面写着“医院的事不要告诉张馨若”。季海滨原本以为孙忆茗传来的是小抄,没想到是这个,想他居然能在考试如此高危的状态下从容不迫,心理素质真好。
季海滨不愿示弱,写了一行字回给孙忆茗,问他为什么不能说。孙忆茗回过头,直接语音表达,说:“总之你答应我别告诉张馨若,我是为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