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海滨说:“那她明天能来吗,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啊。”
张馨若说:“怎么,学会关心人了啊。”
季海滨说:“怎么说人家也为我们牺牲了是不是,多少也应该象征性的慰问一下。”
张馨若说:“我可不去哦,明天还要上课呢,我要早点睡觉的,难得没作业。”
还子舟说:“明天上课怕什么呀,反正上课你又不会听,反正也听不懂。”
张馨若说:“你什么意思啊,就你上课认真,我们都是伴读小书童是吧。”说完后就拿起一把吃剩下的鸡骨头朝还子舟脸上扔,然后两人隔着餐桌扭打起来。
在座的人拦都拦不了,直到一阵响雷划过,整个麦当劳都静了。然后就是一个小宝宝在他妈妈的怀抱里放声大哭,明显是被雷声吓大发了。那个年轻的母亲被小宝宝哭的心烦意乱,说话开始语无伦次,她冲着服务员吼:“你们这也真是的,那么大的雷把我们家宝宝吓成这样,你们怎么管理的啊,好端端的放什么雷!”全场更静了,大家都不知道那位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呢还是在哄孩子,是装成文盲呢还是搞黑色幽默。
外面的雨下的更加猖獗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已经开始进入到冰雹的地步了。一桌四人团坐在麦当劳里天昏地暗的侃了两个多小时,等到外面的行人不穿雨衣的时候才纷纷告别。季海滨本想问岳夏吕思溢在哪家医院的,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已经很晚了,以后再说吧。
第二天天空放晴,温度也升高了一点。季海滨上课的时候望着窗户外面发呆,看着明媚的阳光,感叹吕思溢的确是造福人类啊,牺牲她一个,保全我们大家。
然后连着两天都没有看见吕思溢,后面的桌子一直空着,书整整齐齐的放在抽屉里面,跟遗物似的。季海滨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上课可以任意的把头扭来扭去,可以肆无忌惮的把背靠在后面的桌子上,可以顺手从吕思溢的抽屉里抽一张纸出来打草稿,感觉简直是又一个新中国成立了。他也会觉得不适应,以前一直有个人在身后唠唠叨叨的跟自己过不去,现在突然没影了,会有失落的感觉。季海滨想我这不是贱吗。
季海滨觉得还是应该要去看望一下吕思溢的,毕竟,毕竟,虽然很难毕竟出什么东西来,但毕竟还是有毕竟的,毕竟明天要期末考试了。晚自习的时候季海滨传了张纸条给岳夏,问吕思溢在哪家医院睡着呢,岳夏说不知道啊,说你要是想知道那就去问班主任吧。
季海滨把纸条揉成一个球丢出了窗外。他想吕思溢不会连期末考试都不参加了吧,像她那样热爱考试的人才,缺席实在是太可惜了,看来班里的平均分又要下降了。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班主任进教室发复习的讲义,说:“明天的考试可能就有讲义上的内容。”底下又开始沸腾了,吵着闹着说为什么不早点发下来,这明天就要考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根本不够看的。季海滨在拿讲义的时候偷偷多留了一份藏在书包里,等班里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又悄悄的拿出来折叠好,塞进了吕思溢的抽屉里,匆忙的离开。
期末考试考了五天才宣告结束,说是全程模拟高考,要给学生们一个身临其境的感觉。季海滨的想法是,所谓的全程模拟高考,其实也仅仅是模拟了百分之五十,模拟的只是高考前紧张希希的忐忑,而高考结束后欢腾的情景就被省略了。在这五天里,季海滨没有看见吕思溢,他想吕思溢真是撞在枪口上了,这么重要的时刻居然脱离了集体,一个人挥舞着大旗去跟病魔做斗争。
季海滨从考场回到教室,感觉一片狼籍,发现地上被扔满了草稿纸,到处都是口香糖的痕迹,还有橡皮渣和修正液的遗留物,甚至还有头皮屑跟落发,想必是某人考试时抓破了脑袋,想问题想的谢顶了。
还子舟走过来问季海滨:“晚上要不要去HAPPY一下?庆祝考试结束。”
季海滨说:“以后考试多了去了,可能天天都有考试呢,难不成也天天去庆祝啊。”
还子舟说:“去吧,难得的呀。”
季海滨说:“不去。”
还子舟说:“你到底去不去啊。”
季海滨说:“不去不去就不去,时间不等人啊,都高三了,哪那么多闲工夫陪你玩。”
还子舟站在一边沉思了一阵,说:“我请客。”
季海滨说:“真的啊?”
还子舟点点头,季海滨说:“那行啊,去就去呗。”
班里的同学已经开始收拾抽屉了,有的人甚至出了校门去拦出租车,每个人大包小包的东西跟置办年货似的。岳夏在黑板上写返校通知,还子舟跑上去,说:“我刚刚擦好的黑板你怎么又给写上了啊。”
岳夏停下笔,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还没开口,还子舟就说:“那什么,班长您写好了,写完了我再擦一遍也没什么。”
季海滨说:“晚上还有谁啊。”
还子舟说:“我把岳夏还有张馨若都叫上了。”
季海滨说:“看来你还费心了啊。”
还子舟的“可不是嘛”这四个字没说出口,就听见教室的后门那边传来一声巨响。虽然类似的巨响经常在季海滨的班里出现,但这一声是充满怨气的一声。大家都往后门的方向看去,几十只头颅被整齐的调动。张馨若站在门口,眼睛里杀气腾腾,火光四溢,跟伊拉克被点燃的油井一样。
岳夏说:“怎么啦,又谁惹着你了。”
张馨若伸出五根指头挡着岳夏,说:“你不要说话,让他说。”说完后从后面拉出来一男的,是隔壁的隔壁的一个班里的。那男的可能也是第一次领教张馨若,在过招当中想必已经被完全制伏,现在缩在一旁不敢出声,哆哆嗦嗦的看着秦旖旎就跟藏羚羊面对偷猎者一样,让人很是怜悯。
还子舟挺身而出,说:“张馨若,你这个……”
张馨若说:“你闭嘴,我说了让他说,你们谁都别出声!”这下大家全部转变成了羚羊,感觉眼前这个捕猎者简直是开着轰炸机来寻欢的。
那男的说:“你别生他们的气啊,都是我的错,你要发火就发在我身上,别跟班里的人伤了和气。”
季海滨说:“你看看,人家的态度多好,在受尽欺凌后还站在施暴者的立场上看待问题,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这是……”
张馨若抬头瞄了一眼季海滨,季海滨被那道目光闪了一下,转而对那个男的说:“那什么,你老实交代问题,不要避重就轻,我们的政策一贯是‘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那男的皱了一下眉头,说:“那我不是没的活。”
张馨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
那男的说:“张姐,我那时候不是吓怕了吗,一不小心就……”
张馨若说:“吓怕了,往后还有你更怕的呢!”说完就要抡椅子,结果被众人拦下。
张馨若放下椅子,说:“我好心帮他偷考。”
众人说:“偷考?”
张馨若说:“哦,不是,是作弊。”
众人说:“作弊?”
张馨若说:“哦,也不是,反正就是我伸出援助之手,在英语考试的时候,扔了张写好了答案的纸条给他,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说:“怎么着?”
还子舟说:“还能怎么着,被逮了呗。”
张馨若转过头,说:“你怎么知道的啊。”
还子舟说:“没理由不是这样的,要不您发什么神经呢。”
张馨若说:“你说我发神经?”
还子舟说:“哦,不是,发火,发火。”
张馨若接着说:“纸条是在这小子手里被逮着的,巡监问他是哪来的,他到好,想都不想,都没带犹豫的就把我给供出来了。”
那男的说:“我知道错了,您就绕了我这一回吧。”
岳夏说:“是啊,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木已成舟,你再怎么着他也没用了呀。”
张馨若说:“不行,非得好好教训他不可。”说完后又要抡椅子,再次被众人拦下。
还子舟说:“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对吧,应该想想怎么跟班主任解释。”
张馨若说:“解释个屁啊,我把这家伙杀了然后首级献上。”说完后又想拎椅子,结果发现身边的椅子全都被拿走了。
岳夏说:“消消气,消消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嘛。”
张馨若说:“行啊,说的好啊,你来好吧,就说纸条是你扔进来的怎么样。”
季海滨说:“行了,别吵了,收拾收拾东西吧,晚上找个地方HAPPY呢。”
张馨若说:“Happy个……你说什么啊,怎么Happy啊?”季海滨说:“今天晚上还子舟大宴宾客。”
张馨若转向还子舟,说:“真的吗,你要请客?”
还子舟点点头。张馨若说:“去哪啊?”
还子舟说:“想去哪去哪呗。”
张馨若说:“真的啊,哎,我跟你说,上次我跟我妈去过一家匹萨店,不像必胜客那么大众,在南京西路那边,环境超一流,价格又公道,要不要去试一下。”
岳夏说:“是吗,我知道一家蛋糕店也特有情调,里面的奶昔浓的来,就靠新天地那,跟星巴客对面开。”
季海滨说:“那些地方会不会贵了点啊,随便吃点火锅好了,现在天气凉,吃火锅暖和。”
这时候其他人都纷纷献计献策,那男的也跑过来说:“要是吃火锅的话,我也可以推荐一个地方的……”
张馨若回过头,说:“你开什么心啊,有你什么事啊,给我滚一边去。”那男的听到可以滚,灵魂立马得到释放,兴奋的跑出教室。
中午回到家后季母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询问儿子的考试成绩,季海滨很不适应,主动交代道:“考试考完了,成绩还没出来呢。”
季母说:“小米回来了,听说在外面学的不错呢。”
季海滨说:“是吗,他那么用功应该没问题。”
季母说:“你要多向他学习学习。”
季海滨说:“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了呢。”
季母说:“难道不应该吗,你看看人家……”
季海滨说:“行了行了,不要讨论这个问题了,还有完没完啊,简直就是破坏我的心情,我晚上还要应邀参加还子舟的宴会呢。”
季母说:“那你下午要不要去看看小米啊。”
季海滨说:“看,当然要看了。”
隋小米和孙忆茗离开后的这一个多月,张馨若为了填补自己的空虚,不停的暴料,跟季海滨挖小米从前的旧帐。
初三那年最不愿发生却又偏偏发生的事就是失眠。
那阵子忙中考忙得支离破碎,一听到“中考”两字精神就要崩溃,像青霉素过敏一样。张馨若当时还比较乐观,很有革命精神,但她前面的一个女同学就不一样了。这女子天天一副黑眼圈,争当国宝。当时流行这么一段对话:
第一天。
甲:这些天以来,我总是失眠,你看,黑眼圈都出来了。
乙:失眠?光荣!肯定是想发财想疯了的。教你一招,还是我妈教我的呢!
您听好了,数羊。
第二天。
乙: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甲:嘿,别说。我以前吧,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上课注意力老是没法集中。自从数了羊,我头也不晕了,脑子也不昏了,吃饭还特别香。您瞧准了,数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