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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保守秘密

季海滨一干人等保守着秘密,觉得特别委屈,因为这秘密并不是他们想知道的。除了委屈还有一点敬佩,敬佩隋小米说到做到,真的又消失了。

开学快一个月的时候季海滨突然产生了身体不舒服的症状,有点内分泌失调。他把自己的不适说给张馨若听,问她是不是因为萧晓的缘故。张馨若告诉他不是,应该是因为长时间没考试的缘故。

有人这样问:一分钟的等待时间有多长?答:那得看你是在厕所里面还是在厕所外面。生命的漫长不同于校领导讲话,你很难听到发言者最后最爱抒发的一句振奋人心、充满希望的话:“我再简单的谈两分钟……”或者“我再说一点点……”

下课的心情永远比上课的心情舒爽,但要想下课那就必须先上课,这就跟想吃鸡蛋必须先养鸡一样。但是鸡又从哪里来的呢?肯定是鸡蛋呀!那么难道是先有了鸡蛋……这是一个无限循环不得解释的问题。

季海滨推着车沿着人行道数路灯,身边无数斑斓的笑容像被按了快进的电影画面急速而过,和头顶上模糊不明的月亮一样,看不清楚。

季海滨觉得自己现在看不清楚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仿佛革命人士站在了历史的转折点上,他真想开个什么会议来纠正一下目前的错误思想,再找到一条最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最后建设有季海滨特色的社会主义。

季海滨站在自己家楼下抬头仰望,明亮的灯光冲破两层隔音玻璃照向漆黑的夜空,他想爸爸妈妈一定还没睡呢,百分之百是对面坐着等自己回家,桌上应该摆好了牛奶跟面包,还有水煮的鸡蛋。这样的场景已经延续了一个月,并且还将继续延续三个月的时间。季海滨不敢去想三个月以后的事情,至于为什么不敢他也不知道,之前在路上培养起来的心情渐渐复燃,但对于未来的好奇心又迫使他无比急切的想知道三个月之后究竟会有怎样的剧情。

季父季母僵凝的神情在看见儿子回家后顿时舒展开来,像一下子吸足了水的海绵球,润泽柔腻。季海滨放下书包,说:“我不想吃东西,不饿。”

季母把碗筷弄的铛铛作响,说:“不饿也要吃,这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

季海滨说:“不是为了填饱肚子那是为了什么啊。”

季母想了一下,说:“是为了你高考能考一个好成绩,对得起这个家。”

季海滨听这句话已经听出了疲劳,自从进入高三,每当讨论到尖锐问题的时候,季母总是拿“对得起这个家”做总结性发言,季海滨想是不是女人都喜欢死命抓住一句在理的话不松手。

季海滨说:“知道了知道了,为了对得起这个家,我吃好了吧。”这样的场景似乎之前也遇到过,季海滨一边动嘴一边动脑,他想起来去年去拿期末考试成绩后的时候,手里的分数已经不单纯的只是一些高一点的数字了,蕴涵的东西太多太多,在那么多东西的包围下却很意外的失去了原本最基础的属性。

上海的春天就像文字狱盛行时的墨客,想写却不敢写。

阳光照在身上开始有了暖意,季母说按照二十四节气的算法冬天已经过去了,但季海滨身上依旧穿着一件薄薄的针织衫。这件针织衫是季海滨举家搬迁到上海的那年冬天做的,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年头,居然还能适穿,就仿佛是同步卫星,跟着季海滨一起成长。

这些天学校里的主要工作全部围绕着毕业班的学生,在距离高考三个月的时间内,要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迎接高考。而工作的主要内容有两部分,一是上课时间提前半小时,二是放学时间延迟半小时。

班主任在宣布这个决议的时候连连说了三遍“校方决定”,意思是跟他无关,好比美国进行军事行动时都带着安理会和国会双重通过的旗号,希望学生们不要把怨愤抛给他。欣慰的是学生们都争当良民,纷纷表示采纳。

季海滨想压力的作用是无穷的,要是搁以前,要求6点半就必须到校上课,那肯定是人声鼎沸,但现在大家都认识到接下来的两个月和自己的人生有着莫大的联系,也就愿意每天多支付一小时以换取今生的一辈子。

季海滨家里也很繁忙,季母正积极着手儿子的上海户口问题。这件事三年前就已经打探了,工作调动的协议里就注明过组织上会解决未成年子女的户口问题,这马上就要高考了,户口问题再不办理好会影响季海滨的升学。

季海滨看多了关于政府机关办事拖沓的报道,劝自己母亲不要太过焦虑,三年了都没办好,这三个月就能办好吗。季母平日里最看不惯儿子那副事不关己的漠然神情,又想到自己这些天以来走东跑西累的要命,还不是为了季海滨,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到头来享福的却不领情,怨气终于憋不住,在饭桌上爆发,碗丢在水池里一个人出去做了面摩。

季海滨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容易忘根的人,来上海三年,差不多已经把这当精神层面里的“家”了。偶尔想想三个月后的高考还是很心慌的,那个时候举家搬迁,邻居们都围过来道喜,说将来有了上海户口就是上海人了,高考升学率高,不用挤羊肠小道,上个名牌大学如复旦同济什么的不在话下。

当时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听起来邻居们的推理都很正确。现在重新审时度势,周围的那帮人都有上海户口,萧晓还要去瑞士呢,学业依旧紧张,况且自己的户口还没下来,弄不好落了空,别说羊肠,就是鸡肠也得挤,不难理解母亲的焦虑。

对于隋小米的失踪,班里渐渐平静下来,季海滨从他妈那打听到隋小米的父母也冷静了很多,他想是不是有告密者出现,告诉了隋小米的母亲隋小米没事,更为轻松的说法是只是出去溜达一阵子而已。

进了四月份依旧没有考试,这唯一的一种不正常引起了班里的恐慌,张馨若说:“这好像出问题了,上个月我们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还不太放在心上,现在不行了,该不会是怀孕了吧。”吕思溢瞟了她一眼,没出声,继续在练习本上画数轴。

季海滨说:“你急什么呀,不考试不是挺好的,免的考完了又哭爹喊娘放弃人生。”

吕思溢接着季海滨的话小声说了句:“就是。”

张馨若刚刚就对她那一瞟深感厌倦,无奈那一瞟的目标性太精确,只有她自己一个人领会,发不出火气,有豆没锅炒,现在吕思溢主动送上枪口,终于有了豆子又有了锅,火还是正旺。她说:“我又碍着你什么事了啊,你就好好画数轴,好好背单词,把脸贴在桌子上。”

季海滨敏锐的察觉到又要出事了,刚想站起来拦,还子舟就杀了过来,挡在张馨若的前面,说:“你怎么说话呢,两个多月没考试你就欢腾了是吧,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是吧。”

张馨若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嘴巴动了动但没出声,季海滨也很意外,他想还子舟什么时候那么大义凛然了啊,按照常理他应该满面笑容的看着张馨若和吕思溢火并才对。

张馨若说:“还子舟,你是不是也是生理期没调整好啊,内分泌出了问题。”

还子舟做了一个小声讲话的手势,自己却嚷嚷着说:“舆论,注意舆论。”

张馨若说:“什么舆论啊。”

还子舟说:“当然是班级舆论啦,你看,吕思溢这脑细胞死的好好的,你插什么手啊,过不了多久肯定会有模拟考试,你不指望吕思溢多挣个几分拉动一下平均值啊。”说完后做了短暂的停顿,假惺惺地看着季海滨,说:“你以为季海滨还能再考个第一给你们啊。”

季海滨想还子舟你现在学会指桑骂槐了,语文造诣有明显提高啊。他刚想把张馨若拉走就被王彪给拉了,一直被拉到了教室外面。

王彪压着季海滨的肩膀说:“我有话跟你说。”季海滨问:“什么事啊,你说。”

王彪说:“请我吃个包子。”

季海滨说:“这就是你要说的话啊。”

王彪说:“是的。”

季海滨一边掏钱一边说:“你没钱了吗。”

王彪说:“本来有的,可是我买了个东西,现在就没钱了。”

季海滨把钱塞进他手里,说:“买了什么啊,把你弄的连吃包子的钱都没了。”

王彪说:“戒指。”

季海滨大惊,说:“啊?”

季海滨记起了去年王彪一直跟自己反复提及的那个女孩,他想是不是王彪要求婚了啊,不会吧,合法婚龄好像是有要求的。

季海滨战战兢兢的说:“王彪,你多大了?”

王彪说:“22周岁。”

季海滨说:“啊,你都22周岁了啊,我还不知道呢,那你高中上了几年啊,22岁大学都快毕业了,感情你是琢磨好的。”季海滨想那差不多了,那女的看上去也不像是20岁以下的,那这么一来他们就可以结婚了。

季海滨把想法告诉了王彪,王彪若有所思的沉静了一会,说:“那就好。”

季海滨说:“好什么。”

王彪说:“你再借点钱给我吧。”

季海滨说:“干什么用啊。”

王彪说:“买戒指啊。”

季海滨说:“原来你还没有买啊。”

王彪说:“没有,我的钱根本不够。”

季海滨说:“那你打算要多少。”

王彪说:“这要看你能拿多少。”

季海滨想这人到也会借钱,说:“一两百块钱吧。”

王彪说:“一两百,那能买戒指啊,只能买戒指盒,算了,也不难为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季海滨觉得这个事情实在是太复杂了,因为凭王彪这样的状态是不可能弄到足够买戒指的钱的,他22周岁的年龄毕竟不是工龄,换不回等价的工资。他想我们向来都是盘算怎么花钱的,现在突然转变成思考怎么赚钱,这明显不专业啊。就好比医院里的医生,本来一直从事堕胎工作的,现在你非要人家去接生,套路不对口。

季海滨本来想劝王彪算了,不用这么卖力,你不能看上一个女的就丢一只戒指过去啊,你可以丢一些力所能及的东西,比如一只包装精美、香气四溢、人见人爱、独一无二的——手绢。

王彪是下工夫了,这点季海滨完全看的出来,因为王彪跟全班所有人都开了口。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在知道王彪是为爱乞讨后,大家纷纷伸出援助之手。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凑钱出钱。以张馨若为代表的无聊人员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纷纷做出捐赠。

王彪手捧着全班同学的爱心喜极而泣,发誓要将爱情进行到底。季海滨在旁边看的当场就没话了,他自己仅有的那两百块钱也奉献了出去,他憋了很旧,对王彪说:“毕竟还能买一个戒指盒呢。”

过了几天王彪真的把戒指搞到手了,全班人围着戒指强烈要求合影留念,几个感情丰富的女生当场就哭了,说这么大了都没男孩子献过定情物,这下可好,自己掏钱赞助别人买了一个。

岳夏出面了,说:“这场仗有条件要打,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打!”大家抱以热烈的掌声。

岳夏继续说:“学习,你不行,谈恋爱,我不行。”大家又抱以热烈的掌声。

岳夏接着说“这是王彪同学人生的一小步,却是我们这个文科班集体的一大步!”大家再次抱以热烈的掌声。

誓师大会结束后,王彪就怀揣着戒指把隔壁班的那女的约了出来,大家聚集在距离半公里以外的地方观战。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比誓师大会还简单。等到那女的走回了隔壁班里,王彪还一直站在那,直到季海滨忍不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