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客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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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相沿成习的“母系社会”(3)

太平军还要求士兵蓄发,不准剃光前额在脑后拖长辫子,严禁戴帽。一般士兵的标准形象是:“穿号衣,戴竹盔,著平头薄地红鞋……夏天多穿小袖衣,宽脚裤……打仗则短衣赤足。”穿号衣是为了部队编号,纪律严明,适于管理。戴竹盔是客家人平时在田间劳动时惯常的装扮,竹盔不外乎是客家人平日所戴凉笠的变种;而薄底鞋也是客家人的日常穿法,便于走山路;把鞋染红,那当然表示咱们革命了;宽脚裤,好绾起来下水田插秧;短衣赤足则纯是一番拼命干活的架势了。

参加过太平天国革命的英国人呤唎,曾经这样描述他在天京看到的太平军将领:“他们穿戴着用金银珠宝构成的中国古老图案长袍,嵌着珠宝的礼冠,绣着金花的鞋履,简直使人不能想象还有比这更华丽更耀目的服装了。”(呤唎《太平天国革命亲历记》)我们推测呤唎先生看见的应当是洪秀全或别的高级将领的服饰。他后来又看见李秀成部队中英武的客家士兵:“宽大的长裤,大多是黑丝绸缝制的,腰间束着一条长腰带,上面挂着腰刀和手枪(恐怕一般士兵没有手枪吧——作者注),上穿红色的短褂,长及腰际,大小与身体相称。发式是他们的主要装饰,他们蓄发不剪,编成辫子,用红线扎住,盘在头上,状如头巾。尾端成一长穗,自左肩下垂。他们的鞋子有各种颜色,全都绣着花纹。”总体上太平军的服饰特点是“反清复明”,但绣着“花纹”和“金花”的红鞋又让这群从山地出来的农民将士显得有点文质彬彬。

而军中女将们的穿着是:“绿旗黄巾宪女元戎,珠帽盘龙结束工,八百女兵都赤脚,蛮衿扎绔走如风。”简直是英姿飒爽,又妖媚又野性。客家妇女向来只穿裤,不穿裙,她们随太平军进入南京后,竟然敢赤足上街,丝毫不顾忌江南妇女和当地男人的诧异目光。要不然就是结队“骑马执鞭而过”,令人心生向往和敬佩。

据《金陵癸甲纪事略》记载,太平军看不惯当地妇女缠脚陋习,下了一道军令命令她们放足,然后再叫她们到街上集合。只见“妇女皆去脚带,赤足而行,寸步维艰,足皆浮肿,行迟又被鞭打,呼号之声不绝于道”。太平军本想要她们挣脱长久以来的封建束缚,也像客家妇女那样“蛮衿扎绔走如风”,想不到却弄得她们一个个花枝惨淡,极不适应。这倒不怪太平军将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只怪缠足陋习害人。

太平军中的女将们,一个个穿着宽衣窄袖的无领短衫,衣服在下摆或中间开叉,再用一块红绸“扎以腰际”。多精干,多豪爽。攻破南京城的时候,城内平民从门缝中一张望,只见她们“双足如漆,多有不着鞋袜不着裙者”,真如看见了外星人一样。她们梳着广西式的头发,健步行来。的确,客家妇女令当时的中国朝野上下感到莫大的震惊,诸多史料的记叙者也一致地露出了惊讶的口吻,如沈梓《拙轩笔记》记述天王入京时说:“伪天王轿后,伪王娘三十六人从,皆大脚,短衣长绔,不穿裙,骑马,手撑日照伞。”不穿裙,还骑马,简直是怪哉怪哉!同样是沈梓的《避寇日记》,记述他在浙江嘉兴看到的太平军妇女:“复过大队东行……其少女皆二十左右,穿红绿衣裤,或蓝黑黄等色皆备。不穿裙,脂粉艳妆,头戴花镶边凉帽。”头戴花镶边凉帽这倒可以理解,因为平时下地干活她们就喜欢这样,但“脂粉艳妆”则令人不可思议,大概这位沈先生“避寇”心惊,一时看走了眼吧,客家妇女何时有过浓妆艳抹的闺阁气息?

还有一首诗叫《金陵纪事诗·山曲寄人题壁——逐女人入馆》,当时有人为这首诗作注说:“贼人不准穿裙,途间相遇者,尽行扯去。”意思是说太平军在路上看见穿裙子的妇女,都一律命令把裙扯去——这可不是当今意义的侮辱和性骚扰,而真是一场从观念意义上的服饰革命。

五、魅力无限的客家山歌

电影《刘三姐》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一部优秀影片,片中叙述了广西(也有说广东的)客家女子刘三姐反抗封建压迫,争取婚姻自由的动人故事。其中一些精美的客家山歌和音乐旋律,至今余音绕梁,为喜爱它的人们所传唱。

刘三姐对那个姓莫的财主老爷唱的:“什么有脚不走路,什么无脚走千家?”财主回答不上,但四五岁的客家小儿也是知道的。前一句的谜底就是讽刺财主,而后一句的谜底是大家都熟知的“铜钱”。

据考证,歌仙刘三姐实有其人,不过在客家地区歌仙刘三姐不叫刘三姐,而叫刘三妹。有关她的故事,在屈大均、王士祯、李调元、黄遵宪等客家先贤的著作中都有记载,充分反映了客家妇女在劳动生活中练就的颖慧本领,如屈大均《广东新语》说:“新兴女子有刘三妹者,相传为始造(山歌)之人。唐中宗年间,年十二,淹通经史,善为歌。千里内闻歌名而来者,或一日,或二三日,卒不能酬和而去。三妹解音律,游戏得道。常往来两粤溪峒间,诸蛮种类最繁,所过之处,咸解其语言。遇某种人,即依某种声音作歌与之唱和,某种人即奉之为式。尝与白鹤乡一少年,登山而歌,粤民及瑶、壮诸种人,围而观之,男女数十百层,咸以为仙。七日夜歌声不绝,俱化为石。土人因祀之于阳春锦石岩……状如九曲,可容卧一人,黑润有光,三妹之遗迹也。日夕,辄闻笙鹤之声。岁丰熟,则仿佛有人登岩顶而歌。三妹,今称歌仙,凡作歌声,无论粤民与瑶壮山子类,歌成必先供一本,祝者藏之,求歌者就而录焉。不得携出,渐积遂至数箧。”

客家山歌以对歌见长,这就往往需要歌者具有见景生情、即兴发挥、敏妙过人的素质和本领。有关歌仙刘三妹的传说中,这方面的版本也是不少,如“罗隐——刘三妹对唱山歌”和“陈慧根——刘三妹对唱山歌”。前一个故事是说,客地有个青年叫罗隐,他有做天子的高远抱负,可事实上他连个举人也没考上,一气之下隐居山间,每日以作山歌自娱自乐。他写的山歌数量很多,整整把三间屋子都堆满了。有一次,他听说刘三妹的山歌唱得好,人又漂亮,还放出风声:“唱山歌,有人能赢过我的,我便嫁他。”罗隐听后,便连夜雇了三只船,载着他的部分山歌脚本去找刘三妹对唱。实际上,罗隐的山歌本子可以装满九只船,但他想有三船山歌都战胜不了一介女子的话,那他还姓罗干什么?

船到刘三妹居住的村庄,只见岸边一个清秀的客家女子正在挑水,罗隐便向她打听刘三妹的住处,并特地说明是来对歌想娶刘三妹做老婆的。挑水女子放下担子,含笑打量着他,说:“请问先生,你有多少山歌?”罗隐豪迈地说:“共有九船山歌,三船在省城,三船在韶州,三船已撑到岸边。”女子听罢,含蓄一笑,劝说道:“先生还是请回吧,看样子你不是刘三妹的对手。”罗隐吃惊地问:“为什么?”女子并不直接回答,而是轻舒歌喉即兴唱道:“石上刘三妹,路上罗秀才,人人山歌肚里出,哪有山歌船撑来?”原来,这个挑水的女子就是歌仙刘三妹,她的歌声果然不同凡响,开口一唱就把罗隐给镇住了。他翻遍船上那一本本挖空心思写出的歌本,竟一句也对不上来。气得他把三船山歌书一股脑儿全扔进了河里,含羞而退。

另一个故事是说,蕉岭新铺墟有个山歌能手叫陈慧根,他听说梅州地方有个刘三妹,对歌是出了名的,人也十分俊美,便雇了一艘船前来比试。船到码头,只见一个村姑在河边浣衣,便问:“歌仙刘三妹住在哪个村子?”女子瞟他一眼,说:“你找她做什么?”“比试山歌。”“你有多少歌?”“我有一船的歌。”女子听罢,开口唱道:“河里洗衫刘三妹,借问叔叔哪里来?人个山歌从口出,你个山歌船载来?”陈慧根被刘三妹问得哑口无言,气极了,登岸弃船,罚自己步行回家。

历史上的刘三妹是梅县松口人,当地山歌久以抒情、缠绵、悠扬、婉转而闻名,刘三妹(刘三姐)形象代表了客家妇女在艺能方面的杰出才华。其形象之所以广受欢迎,也在情理之中。客家妇女喜唱山歌,主要是跟山区的生活环境和劳苦程度,以及她们热情泼辣的乐观性格有很大关系。歌中不是唱么:“唱歌不是贪风流,唱歌本为解忧愁。”男人们挑担走山路,女人们田间做苦活,只要一曲山歌唱下来,什么样的劳苦和忧愁解不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