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地下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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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成都平原史前城址群(3)

在最近发现的成都金沙古蜀文化遗址中,我们除了发现大量的象牙,还发现堆积如山的鹿角、鹿骨以及其他动物的牙齿和骨头,那是古蜀人长期捕猎的结果。

遗址中出土的野猪獠牙比现代猪的牙齿更加锋利、坚硬和硕大,这些奔跑速度极快的野猪曾经活跃于四千年前成都平原的乡村田野,体形犹如犀牛。遗址中发现的鹿角大部分尚未朽蚀,保持着固有的质地和花纹。综观成都平原出土的商周时期的动物骨骼仍以鹿科动物为最多。这些美丽轻盈的鹿在被捕杀前,曾经顶着它们树杈一般的角,迈动轻捷的腿,在广袤无际的平原上奔跑跳跃,猎手们看见它们梅花似的脚印留在河畔的沙地上,于是就举起了手中的弓箭瞄准、追捕。这的确是个热闹非凡的世界,单从人与动物的关系来讲,古代成都平原具有跟非洲丛林或亚马逊河流域相同的景观。

古蜀人狩猎的工具,除了开挖陷阱、使用石器棍棒以外,还可能使用了箭镞,因为箭镞在不少遗址中都有发现。现代成都人已经很难想象他们的祖先用一枚石制或铜制的箭镞,以及一把木头的弓,怎样把一头活蹦乱跳的野鹿给杀死。虽然他们也许个个都是弹无虚发的神枪手,而且专射鹿的眼睛,但是欲在短时间内结果其性命也是难事,因此,箭镞的作用很可能是用来射杀飞禽和野兔之类的小型动物,遇到庞然大物还得使用重武器。

广汉三星堆遗址以及周边的月亮湾遗址还发现陶制的网坠,这说明古蜀人已掌握捕鱼技术。他们的渔网是用什么材料制做的,现在已不得而知,但驾上一叶扁舟(或木筏子)在河流或湖泊间自由地穿梭往来、撒网捕鱼却是可能的。当时的河水有多么清澈,水中的鱼儿有多么肥美,这是饱受环境污染的现代都市人做梦也难想象的。由于各种树木自由生长,因此古蜀人还有大量的果实可以摘取,他们的生活虽然艰苦,但还不至于像沙漠地带的居民一样常常遇到饥荒。

随着被捕获的动物数量逐渐增多,古蜀人开始掌握饲养技术。从各遗址出土的动物骨骼鉴定中得知,古蜀人所拥有的动物有相当一部分属于家养。成都指挥街遗址曾出土家养的犬、马、黄牛、猪和鸡的骨骼;在方池街遗址中,也发现大量的家养犬、羊、水牛、猪、黄牛、马、鸡的骨骼;三星堆遗址甚至出土了一件彩陶的鸡,其外观和现代家鸡几乎完全一样——肥硕,翅膀和冠羽退化。如此众多的动物被饲养,说明当时古蜀人的农业生产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和水平,否则,哪来那么多的剩余粮食饲养动物?

留在陶器上的指纹

陶器是古蜀时期人们的主要生活用品,它甚至可以替代现代家庭的所有陶瓷、铝、铁、不锈钢和塑料类制品中的装盛类器物。从古蜀时期众多遗址出土的陶器来看,古蜀人已经熟练掌握了制陶技术,他们甚至可以根据器物的不同功用,采用不同的泥土和或老或嫩的火候——泥质陶和夹砂陶的火候不同,泥质陶中的灰白陶和灰黄陶两者的火候又不同。因此,古蜀人在烧制陶器时很可能是分窑烧的。

那么,古蜀人是如何制作陶器的呢?他们有没有什么先进的方法和工艺流程?经过对出土的许多陶器实物进行分析,考古学家发现,古蜀人制陶是采用手工制作加慢轮修补的方法,这和我们现代都市里颇为时尚的“玩泥吧”的操作方式有很大不同吗?没有,只不过现代的范轮使用电动,而古蜀人用手摇或脚踏,就范轮而言,两者之间没有质的区别。因为是采用手工制作,所以我们在许多陶器的内壁都能看见古蜀人留下的极其清晰的指纹,它们像远古的化石一样附着在各种各样的陶器上。

审视和端详这些指纹时,你会觉得时间似乎都在顷刻间凝固了,几千年的历史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刚才那个古蜀人还在一边摇着轮子一边修补和审视他的作品,而转眼间,这件“作品”就穿过时光隧道来到我们面前了。

一件陶器的主体部分被制好以后,古蜀人往往还需在它上面粘接其他的“零部件”,比如圈足和器底,直到今天,我们仍能看清古蜀人留在圈足内侧的许多加固划痕;此外,有些夹砂陶器的口沿需要二次粘接,泥质陶壶颈部的粘接痕迹也大多清晰可见。

为了使一件陶器不仅实用而且美观,古蜀人还在制作陶器的过程中往陶器身上戳划花纹,其中夹砂陶器的装饰纹以绳纹为主,其次是戳印纹附加堆纹,少量的还刻有划纹和弦纹。划纹又以水波纹和平行线纹最为常见。戳印纹主要是人工戳印的坑和点,有的呈新月状,有的呈圆圈状,有的呈长条状或锯齿状。可以说,古蜀时

期的人们是比较重视陶器的装饰工艺的,大部分的陶器口沿上都有精美的水波纹花边。虽然这些纹饰看起来都是随意而为,简单不复杂,就像画家们的信笔涂鸦一样,但仔细观察之后你会发现,这也是一种美,是一种除却了华丽虚浮的朴实自然之美。

木骨泥墙小房子

三星堆、金沙遗址以及宝墩时期的古蜀文化遗址中,曾发现大量的用同样方式建筑起来的民居,我们称这种民居为“木骨泥墙小房子”,它们的风格、大小、形状都仿佛是一个建筑师设计出来的,这种民居曾经像雨后的蘑菇一样遍布于成都平原众多的城址内,它们为我们想象中的古蜀人找到了失落已久的“家”的概念。

这一时期的房屋建筑有圆形、方形和长方形等,其中尤以长方形居多。揭露后的房址表面首先露出墙的基址,墙基通常都挖有基槽,大部分槽宽为17~30厘米,深为20~50厘米。等房基的槽子都挖好以后,一个家也就被正式“圈”定了,接下来古蜀人还在槽的底部挖出一个个直径为17~30厘米、距离相等的小坑,然后再在坑内竖起木头或者竹子作为墙骨。为了使墙骨稳固,挖开的基槽需要重新回填泥土,使木头或竹子稳稳当当地“栽”在地上。这栋房子的建筑师也许就是居住者本人,他直起腰,拍拍手上的泥土,问站在一旁观看的主妇和孩子们说:“直不直?”主妇和孩子们说直。于是一家人找来软柔的篾条或木条,开始在竖起的木头或竹子上编织。他们精工细作,就像几只蜘蛛在织网。

接下来就该给织好的墙骨抹泥了,建筑师首先找来了比较有黏性的土,然后加入一定数量的草、藤之类的纤维物,使泥巴更有黏性,不易开裂。他们把调好的泥一层一层往墙骨上抹,抹得又光又平,看起来亮堂堂的。等这一道工序做下来,天也黑了,天空中现出密密麻麻的星星。一家人毫无倦意,望着一栋房子从无到有慢慢竖起来,他们心中都很高兴,然后他们从四周找来柴草,堆在湿滑的墙体下面。这时候,主妇从她的衣服里摸出两块白色的石头,对着一碰,一点火星溅出来;再一碰,几点火星被溅出来……不一会儿就把地上的柴草给点燃了。湿滑的墙体在火光和浓烟中慢慢变干。经过烘烤的墙体没有变黑,相反倒变成了“红烧土”——也就是我们今天所看到的样子,既结实耐用又美观大方。

这一切之所以被我们叙述得如此清楚,是因为考古发现本身就是这样的,比如都江堰芒城遗址发现的5号房屋墙体倒塌部分保存就很完好,均为红烧土;此外,在宝墩遗址、郫县古城遗址均发现有大量的用于房屋建筑的红烧土,土中的竹(木)印痕尚清晰可见。那么,古蜀人的房子也像我们现在这样分成一套二、一套三或者再带个灶房、厕所什么的吗?我要说是的,只不过没有我们的住房结构繁复罢了。遗址中所见房屋绝大多数为方形或长方形单间,面积一般在10~50平方米,但也有套间房屋被发现,比如郫县古城遗址发现的6号房屋,就有门道和灶坑,门道处还铺了一溜小卵石。灶坑是一个方形的浅坑,里面垒着许许多多大小不等的卵石。卵石之外没有灶台,因为卵石本身就可以支撑炊器底部,所以,成都平原出土的古蜀时期炊器都是头重脚轻,不带三足。被河流冲积到平原上的卵石俯拾即是,古蜀人用不着再在炊器底部画蛇添足地制作一个结实平稳的器底。而与之相反的是,带足的炊器在同一时期其他文化区域倒是很常见。

此外,芒城遗址还发现一套编号为5的双间套房,双间套房总面积为50.73平方米,均为长方形,一间朝北、一间朝南,中间有一扇门道相通。北间房屋的东北角有一块高出周围地面0.15米的垫土,土质呈黄褐色,质地坚硬,上面还留有火烧的痕迹,估计是简易的灶台,整栋房子的墙基和基内竹骨都保持得相当完好。

与居住房屋配套的其他类型房屋在遗址中也有发现,比如郫县古城西北部就发现一处干栏式建筑基础,其础石呈网状布局,估计是堆放物品的贮藏室。

古蜀时期民居建筑的总体面貌就是我们上面所看到的那个样子,至于这些房屋的屋顶是什么样子的,因无考古发现(朽蚀不存),所以难以描述,但根据成都十二桥商周建筑遗址有草顶房屋出土推测,可能也是用竹木和草搭建的。古蜀人生活在这样朴素简陋的房屋中,虽然享受不到现代住房的诸多便利,但肯定也是冬暖夏凉。如果再布置上几件简陋的家具,如一张床、几条板凳,家具上面再摆那么一两件古朴的陶器,也算是个不错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