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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十二桥商周建筑遗址(1)

成都平原古蜀文化时期的大型聚落有散布于平原上的史前城址群,有震惊中外的三星堆遗址和金沙遗址,然而这条文化发展的脉络到了金沙遗址后,又延伸去向了何方?在秦国灭蜀以前的这一段时间,成都平原的古蜀人还有哪些遗迹值得我们瞻仰?1985年12月,成都干道指挥部在十二桥路修建自来水公司煤气公司的综合办公楼时,发现了商周时期的大型遗址,这一发现当即引起本地考古学家们的注意。该遗址位于成都十二桥西路,东临西郊河,北靠十二桥路,南倚文化公园,西邻四川省干休所,总面积约3万平方米。但由于该遗址地处成都市区,林立的房屋和各种现代化建筑设施密集,因此后来实际揭露的遗址面积只有1800平方米。

从目前揭露的情况看,这是一处十分重要的商周时期古蜀建筑遗址,它包括连绵不绝的居住区和大型的木结构宫殿式建筑两部分。由于该遗址是被一次汹涌的洪水淹没掉的,因此它的原貌在泥沙下保存得非常完好,甚至民居的草顶也被完整地保存下来。这里的小型房屋均为干栏式建筑,分上下两层,建筑材料有圆木、方木、木板及圆竹、竹篾、茅草等。圆木多未加工,有的连树皮都还在上面。而用于宫殿建筑的木材已经加工成规则的方木,两端还保存着榫卯的痕迹。可以想见,这些方木被当时建筑师和木工们用斧锯加工,打上孔,紧密连接起来,修筑成了一种大型的木结构宫殿。

现代成都城的西区是古蜀文化遗迹发现较多的地方,包括2001年发现的金沙遗址也在该区域内。这是否说明当时这里已形成大型的聚落和城市雏形了呢?是的。从金沙遗址和十二桥遗址的年代推测,两者很可能是时间相差不远的同一时期古蜀文化遗存(两地均出土有用于占卜的龟甲),只不过十二桥用于居住,而金沙遗址用于宗教祭祀、作坊或屠宰、饲养场所等。这似乎是一个分工明晰的阶级社会的遗存,古蜀人似乎已懂得城市的设计和规划。

因此,三星堆文明从广汉进入成都平原腹心地带以后,它的发展状态是良好的,非但没有中断和退化,反而像一棵被移植到土壤肥沃地区的树一样,长得更加根深叶茂、枝干发达。

聚落中的回廊和民居

十二桥遗址的建筑手段与宝墩古城时期和三星堆时期的建筑手段相比,已经有了明显的进步,这说明古蜀人在建筑技巧的继承和发展上,有一个从未中断的循序渐进过程。无论从建筑的结构,还是从建筑的规划,都有了很大的飞跃。十二桥遗址发现最多的干栏式建筑,是一种格调优雅,居住起来既防潮防湿又干净舒适的古代民居。它的建筑方法为:先在潮湿的地里打入密集的木桩,这些木桩都很粗壮,而且被打埋得很深、很稳固,因为它本身不是房屋的居住面,在它上面才真正开始起筑房屋,所以它算得上是整栋房屋的基础。如果我们看过少林功夫中的站桩,或者看过两个武林高手在密集的树桩上腾挪打斗,你就知道这些打埋好的密集木桩是什么样子。如果还想象不出,那么我可以更直接地告诉你,十二桥建筑遗址最下面的木桩就像一排被拦腰截断的整齐的树干。

木桩被埋植好以后,人们便在这些木桩上铺设圆木和木板,作为这栋房屋的地板或居住面。你看,古蜀人房屋装修完全使用的是实木地板哩;待这一切就绪以后,古蜀人开始使用宝墩时期和三星堆时期的建房方法:竖起木柱作为墙架,墙架间用竹篾编扎,然后涂上一层泥,再在屋顶盖上厚厚的茅草,一栋房子就建成了。这一时期的房屋我们没有发现大量的用于涂墙的红烧土,说明十二桥的古蜀人已经改变了早期的居住习惯,更讲究通风和日照。从保存下来的房屋遗迹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竹编墙高度多为3米,也就是说它的空间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低矮狭窄,而是相当的敞亮。房顶的样式是我们常见的两面斜坡式,搭建时采用了榫卯加绑扎法,先将作为檩、椽的圆木在屋顶连成方格网,再一层层地铺草,边铺边用竹篾分层绑扎,以利防风防雨,使之坚固耐久。

这些小型房屋所用的圆木直径多为6~11厘米,不算粗大,这使得整栋房屋显得十分轻巧,不是那种粗笨的造型。它的高度达3米(不包括居住面离地的高度),因而所需技术要求相当的高超和完美。这样的房屋用于遮风挡雨和居住,看来是足够了,居住在里面也一定会相当舒适,但在遇到大的自然灾害时就难逃厄运了,比如有的房屋在那次洪水中就是整栋整栋倾倒的。造成如此结果,当然跟房子的建筑格局分为上下两层有关,但除了钢筋水泥类的建筑,又有几种木结构房子能抵挡这猛兽般凶恶的洪水呢?

考古学家们还发现,修筑这些房屋所用的圆木,有些是没有去皮的,完整的树皮像一层衣服一样包裹在这些干枯的树干上,从此迹象分析,可能当时整个聚落对圆木的需求量较大,故来不及去皮;另一种可能则是树皮有保护树干不受日晒雨淋侵害的作用,保存树干上的树皮从而能有效地延长圆木的使用寿命。十二桥商周建筑遗址的另一类建筑是宫殿式的大型木结构建筑,如在工区25号探方发现的大型木构件,为5根砍凿整齐、修整光滑的方木。将这些方木两端的卯孔进行对接复原,总长度在12米左右,这极有可能是当时的一圈建筑地梁。如果按照这圈地梁的规模进行拓展,那么,我们会发现一座规模宏大的廊庑式宫殿建筑,虽然它的工艺水平也许比后世的木结构建筑差得多,没有雕梁画栋的房檐和迂回曲折的长廊,但起码也应有彼此相通的“庑”和“廊”,构成一处舒适美观的贵族居所。

我们不清楚十二桥遗址当时的环境,推测应是潮湿低洼的,但在大量的民居和宫殿建筑下面有没有积水呢?如果有,是否形成过大片的水域?假如这片水域还很宽阔,那么十二桥古蜀人就成了“水上人家”了。夏日的傍晚,熏风从水面上吹来,贵族们摇着芭蕉扇,穿着丝质的衣服,在回廊上乘凉;而贫民区的妇女们则蹲在自己房屋的旁边,举着棒锤似的木棍锤打和浣洗家人的衣服,孩子们像蝴蝶似的围着这些长廊游玩嬉戏;只有那忧伤的王妃独自倚着竹制的门帘触景伤怀,她看见水中金色的鲤鱼和青色的鲢鱼在快乐地游来游去,享受着河水和水草带给它们的乐趣。而她自己呢?像只笼中雀一样被关在森严的宫殿里,虽然荣华富贵享受不尽,但她的心却既凄凉又失落。

龟壳上的占卜图纹

成都平原的古蜀人在十二桥文化阶段有着和中原商周文化相同的占卜习俗,他们习惯并爱好烧灼龟甲,并以此观察兆纹预测吉凶。大凡祭祀、征伐、田猎、使命、往来、年岁、婚娶、疾病、梦幻、寿命等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古蜀人眼中都要经过占卜。目前成都地区发现了卜甲的商周遗址,包括以十二桥文化命名的十二桥、方池街、指挥街、岷山饭店、抚琴小区、将军衙门军区三招待所、新一村等处,此外还包括金沙遗址,而且各遗址发现的卜甲数量众多,龟的种类包括陆龟、黄缘闭壳龟、乌龟等,已形成独具特色的古蜀龟壳式占卜文化。

古蜀人用于占卜的龟甲均为龟腹甲,也就是龟肚子上的那块甲,而不是背上的那块。究其原因,龟腹甲要比龟背甲的坚韧度差,修整起来或者钻孔烧灼起来都更加容易。整体说来,古蜀时期的卜甲无论在修整钻孔还是烧灼等方面都要比中原显得粗糙,主要表现为使用材料随意、钻孔和烧灼没有严格按照程序精心操作,因而显得大大咧咧、粗糙原始,但两者用于占卜的意义却完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