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小蹄儿上的伤口没几天就养好了,但是她心里的疑惑却半点就没有减少,按照姓王的推测,先前那封约定幽期密会的信件如果不是出自裘太平之手,那又是谁人手笔?这个人是不是同时也是指使蛇儿咬伤自己,并趁着自己昏厥时候盗走了信件的人?
她天天想这两个问题,想得简直都睡不着觉了,期间她也曾偷偷跑去茶馆的午夜场,想要捉了裘太平问个究竟,结果没有想到的是,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裘太平自那夜之后再也不来茶馆了,不仅如此,他甚至也不来卖柴薪了,整个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让花生郁闷几死,末了只好去求助王动,没有想到姓王的却回答得滴水不漏,“大小姐,裘太平恁大一个人,他爱到哪里去怎么会预先通告给我,就算预先通告我,那也未必就是实情,所以还是不猜测了吧。”
花生越发的郁闷,那个谜团就好像是只活泼的兔子,每日在她心里上下扑腾,挠得她五心不定的,总想寻个究竟出来,也没心思打理庆丰园的生意,一干繁琐账务乃至各项开支采买,悉数都扔给了王动和老爷,累得两人天天狗一般的吐舌头,干完所有的活儿就只剩爬上床睡觉的力气,十几天下来,老爷也还罢了,王动简直要吐血,至此才知道花生原来是如此的不简单,一个小小的女郎,那样单薄的肩膀,竟撑住偌大的家族生意两三年。
又熬了半个月多,王动终于实在是撑不住了,苦苦哀求花生道:“大小姐,求求你,回来看账好么,有些事你不知道是最好,知道了反而是累赘。”
花生瞪他一眼,哼了一声,从衣柜里边摸出一套天蓝色的软绸衫在身上比划,又带上一顶天蓝色的文士巾,对住铜镜里边的自己左右观看,“我要是想看账,还请你回来做什么?”又眉开眼笑的问王动,“姓王的,你看我这身装扮如何?”
王动苦笑,“大小姐你要干什么?”
花生悠然的笑,“我从小就听人讲,雍州城内满堂娇的姑娘堪称是国色天香,可惜从来没有见识过。”
王动下巴险些跌落到地上,直着眼问道:“大小姐的意思,是打算去满堂娇开开荤?”
花生斜了王动一眼,“你想跟?”
王动吞了吞口水,苦笑着问道:“大小姐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
王动沉吟了阵,说道:“大小姐我有件事……。”
花生哼道:“带你去满堂娇是免谈的!”
王动笑道:“小人虽然无耻,倒也还不到那地步。”
“那你要我干什么?”
王动笑了笑,从衣兜内摸出一封短信,递给花生,“小人在满堂娇有一个相好的,花名叫做丝丝。”
花生瞪眼,怪声怪气的说道:“你想要我给你那位丝丝姑娘带一封情信?”
王动笑道:“有劳大小姐。”
花生尖尖的下巴扬得好像天那么高,骄傲的说道:“大小姐才没空帮你送这种鸡毛信。”
王动笑容不改,和颜悦色的说道:“大小姐,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你最近怠工的厉害,令得小人分身乏术,没有办法去满堂娇一解丝丝姑娘相思之苦,让她对小人生出怨恨之心,托人送了绝情的信件给小人要求分手,小人也不敢提出此种非分要求,归根结底,小人和爱人生出嫌隙,是因为大小姐而起,于情于理,大小姐都应该施以援手才对,更何况大小姐左右都是要去满堂娇的,一封小小信件,随便塞在袖子里就可捎上,完全不需大小姐格外花费精神,举手之劳,何乐不为?大小姐,帮帮忙。”
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又软语温存,让花生说不出那个不字了。
王动最擅长察言观色,见状又不失时机再下一城,“另外还有一宗,丝丝姑娘是满堂娇的花魁,倾慕她的人能从雍州东门排到西门去,其中不发朝廷显贵和江湖豪杰,大小姐不是一直想要知道那日投放蛇儿咬伤你的人是谁么,问她打探一二,保不准还能有意外收获也未可知。”
花生一颗小心思终于给王动说活了,犹豫了阵,终究是不甘不愿接过王动的信件,“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个忙,不过……。”
王动笑道:“大小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
花生瞪着他,滔滔不绝的说道:“你要晓得,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帮你递送信件那一小会儿功夫,就足够我赚好几十两银子了,当然我也知道你是个穷酸汉,口袋里边从来没有过隔夜的铜板,要你几十两银子估计你会投河自尽,所以我也不贪多,帮你递送情信,就收你五两银子吧,本月你的工钱就权充我的跑腿钱了,至于你欠我的房钱和饭钱,先计入你亏欠我的总账,以后慢慢还我。”
王动眼睛发直,“大小姐,你还真是不晓得廉耻二字怎生书……。”
花生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干活!”
满堂娇和雍州城内其他任何一处青楼都不一样,它是一个非常安静的所在,花生穿了文士衣衫,摇着一把金边扇子,带着装扮成小童的朝恩和奉恩两姐妹,到了满堂娇的前厅,不大工夫就出来一名长身玉立的中年男子招呼三人,朝恩报了名头要找丝丝姑娘,男子老着脸子顾左右而言他,直等到花生从袖子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进他手心,这才眉开眼笑的招呼三人,“三位爷这边请,丝丝姑娘这当口多半还没起身。”
彼时已经是晌午,花生免不得有些不喜,皱眉说道:“日上三竿还睡懒觉。”
中年男子甚是暧昧的笑,眼角的余光扫了花生一眼,“小公子怕是第一次逛青楼吧?”
花生瞪了他一眼,“小爷的事,不劳你操心,好生带你的路就是了,废话那么多!”
男子又是一笑,真的没再说话。
四人走过前面一重院子,穿过回廊,就见到一个很大的花园,虽然是寒冬天气,却有数十种稀奇的花卉开得如火如荼,万紫千红,让人恍惚以为春回大地了一般,让花生赞叹不已。
“这都是些什么花种子啊,怎么冬天也开得这么好?”
男子嘿嘿笑了一声,“小公子你有所不知,这园子里种植的花卉,其实并非是真正的花卉,而是丝绢扎成的,只不过因为工艺做的好,远远看去,几可乱真。”
花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会有这么古怪的花呢。”
忍不住四下打量,金灿灿的阳光之下,花园里有很多栋小小的楼台,俱是红栏绿瓦,珠帘平卷,栋栋都闪闪生光,间或能见到几个娇慵的少女站在窗前,手挽着发髻,懒懒地朝着满园花卉发呆,檐下的鸟笼里,有金丝雀蜜语啾啾,墙角的朝阳的干燥地方,有大花猫懒洋洋的晒太阳。
到处都静悄悄的,和外边车水马龙的俗世生活仿佛全不相干。
花生忍不住道:“这地方看起来倒是不错,只不过好像太安静了些。”
男子轻巧的笑道:“小公子你放心,这里只有白天才安静,一到晚上就热闹了起来,无论你喜欢安静也好,喜欢热闹也好,在这里都不会觉得日子难过的。”
花生往楼上瞟了一眼,道:“这些姑娘好像都不喜欢热闹的人。”
男子嘻嘻笑道:“她们都是夜猫子,现在虽然没精打采,一到晚上,立刻就会变得生龙活虎一样,有时简直闹得叫人吃不消呢。”
花生半信半疑,不过左右和她无关的事,她也懒得上心,“是吧?那个丝丝姑娘呢,怎么不见她人影?”
男子道:“柔波姑娘是红牌花魁,她住的地方比此间还要幽静,我们须得再走几步。”
朝恩好奇的问道:“柔波姑娘又是谁?”
男人道:“就是丝丝姑娘的本名,水柔波。”
花生在口中念了一遍,“倒是个好名字。”
男子笑道:“人可比名字好出十倍不止呢。”
花生有些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是吧?”
说话间她们已转过假山,走入一片花林,此间的花朵却是货真价实的真花,一朵一朵红梅白梅,芬芳娇艳,煞是好看,而繁花深处,隐隐露出了一角红楼。
男子笑了笑,分开花枝,指着那红楼说道:“柔波姑娘就在那楼中,小人告退。”
他人刚刚走开,就有个异常娇媚堪称是花生有生以来听过最为动听的声音,从红楼深处传来,“是什么人又来打扰奴家的清净?”
花生还没反应过来,奉恩率先跳起来,“哎呀!”险些撞到旁边的朝恩。
朝恩瞪了她一眼,“干什么总是毛毛躁躁的,一点也不长进。”
奉恩干笑了两声,吃吃的说道:“大小姐,朝恩,你们仔细听,刚刚那声音是不是好耳熟,记得是在哪里听到过?”
朝恩想了想,“好像是……”
花生呆了会,突然跳起五丈多高,“裘太平!金蝉寺那个自称裘太平的美貌姑娘的声音!”
奉恩也大叫,“是的是的,就是她!她怎么会在这里?”
大小姐雪白的牙齿咬着嘴唇,摸到袖子里边王动要她递交的情信,恨恨的说道:“走,我们去看看她到底搞什么鬼!”
话才说完,就听到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原来是庆丰园的少掌柜,奴家失礼了。”
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衣衫的小女子,分开花枝从密林深处走出来,她手心捧着一碗羹汤,可是走路的风姿却是那么优雅,看来就像是花中的仙子。
那人可不就是在金蝉寺自称裘太平的美貌女子么?
这当口她想必正在享受午餐,以花生自己的经验,在她吃东西的时候,是最不愿意被人看到的,因为无论谁吃东西的时候,都不会太好看,尤其吃东西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她一定会变得更急不自然。
但这美貌仙子却是例外,似乎她无论做什么事,都可以完美得无懈可击。
即便是端着食碗见客,即便是众目睽睽之下喝汤,姿态都还是那么的好看,她甚至还对住花生友善的微笑。
而对花生来说,那日见美貌姑娘时候,只是为她的绝世容光所倾倒,现在才发现,这位满堂娇的花魁姑娘不仅容貌好看,气质出尘,身上每一段线条更是完美得让人赞叹。
高挑的身姿,纤秀有力的腰肢,浑圆的凸起,令花生自惭形秽。
花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人,简直比能工巧匠雕琢出的绝世玉人还要完美,不要说是男子,就算同为女子的自己,也都为她的风姿所折服。
而美貌的仙子显然也很欣赏花生,她注视的花生的笑容温暖而亲切,可惜吐出的话却让花生十分不高兴,“藏少掌柜的,我们又见面了。”
花生打了个突,“你怎知道我是谁?”
那人笑叹道:“全雍州城内,除了藏家的少主子花生姑娘,还有哪位小姐能够把男装穿的如此俊俏?”
全雍州城内,还有哪位小姐能够让眼高于顶心气高傲到极处的文落雕王动深夜造访,为着她一条小命,委曲求全的恳求?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死也不肯说出口的,只化作一声叹息,在心下沉沉盘旋。
那个向甚冷酷不苟言笑的人心中的死水,如今终于生出涟漪,只是可惜,却并非是为着自己……。
花生有些尴尬,没想到自家的男装扮相如此容易给人识破,却又有些得意,毕竟眼下出口表扬她的这位小姐,可算是全雍州城内最最顶尖的美人呢。
想起金蝉寺的事,皱眉问道:“你那日做什么冒充裘太平?”
那人眼波流转,黛眉微蹙,注视花生一阵,轻声叹了口气,让花生心弦一颤。
“奴家也是情非得已,奴家自小和王公子青梅竹马,原本已经定下去年的婚期,谁想中途生出变故,因为一桩不足与外人道的情由,王公子负气出走,奴家也堕落风尘,可是情根既然深埋,又怎么能够轻易斩断思念?所以奴家暗中还是关怀公子去处,可惜公子一心躲避奴家,刻意收藏行踪,令得奴家苦找不着,后来好不容易打探到他在庆丰园落脚,奴家心思略慰,遂买通了府上一名小厮,隔三差五向奴回报他消息,那日少掌柜的和公子理论,奴家的小厮听得明白,一等少掌柜的出门,就一路飞奔的跑去禀告奴家。”
花生说道:“于是你就跑去金蝉寺冒充裘太平?”
那人又叹了口气,忧愁的说道:“奴家知道少掌柜一向认钱不认人的本性,也知道裘太平其人其实也甚是贫困,断拿不出十万两银子,所以只得铤而走险,买通金蝉寺的上人,央求他认了奴家做裘公子,蒙混少掌柜。”
花生沉吟了阵,“原来是这样。”
那人顿了顿,若有若无的戳了花生一刀,“奴家当时身上只得五千两银票,距离十万两也实在遥远,尚喜少掌柜的也不是贪得无厌之人,拿了奴家的银票,也没再计较就下山了,令奴家好生安慰。”
饶是花生脸皮厚似城墙,此即也忍不住一阵一阵发烧,干咳了两声,“那个,那个我也不是爱财之人,拿你那个银票……。”
那人嫣然一笑,接口说道:“少掌柜的不需得解释,奴家身为公子爱人,自当为他分忧解难,承担他的汤药费用,原也是应当的。”
花生没作声,公子爱人,分忧解难,字字听在耳朵里,不晓得为什么五脏六腑之内无名的就生出股邪火肆虐,烧得她心里酸溜溜的冒泡泡,“你既然不是裘太平,那你是叫什么名字?丝丝,还是水柔波?”
那人顿了顿,笑道:“奴家的闺名,叫做水柔波,今年一十九岁,痴长少掌柜的一年,少掌柜的要是不嫌弃,可以叫我一声柔波姐姐,至于丝丝,那是奴家堕落风尘,妈妈起的花名。”
花生哦了声,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两只肩膀塌陷着,王动的信件就在袖子里,却总也不想掏出来。
她自己不知道这副样子,真是典型的垂头丧气斗败公鸡相,所以朝恩和奉恩都有点担心的看着她,奉恩沉不住气,拉了拉她的衣袖,“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花生撇了撇嘴,摸着袖子里的信,没来由的想叹气。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水柔波又笑道,“少掌柜的伤势如何?”
花生有些心不在焉,“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劳烦你费心询问。”
突然心念下一动,自己给毒蛇咬伤的事,除了朝恩奉恩老爷老太太加上王动,另外没几个人晓得,这位水柔波姑娘是从哪里听到的风声?
“你怎知道我受了伤?”
水柔波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奴家不仅知道你受了伤,奴家还知道是谁人伤了你。”
花生瞪大了眼,吞了吞口水,“是谁?”
水柔波娇美的凤眼望着花生,红润的菱角小嘴微微翘起,一字字的说道:“不是别人,正是奴家。”
话一出口,朝恩和奉恩大吃一惊,不假思索一前一后护在花生跟前,“你敢对我们小姐无礼!”
水柔波笑了笑,若无其事将手中的汤碗放在身后一块硕大假山石上,伸手摘了一支雪白的梅花,凑到鼻间深深嗅闻,不紧不慢反问一句,“又如何?”
朝恩深吸口气,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水柔波笑了笑,突然轻声叹息,“我如说自己是身不由己,你可相信?”
花生心下大是好奇,忍不住从朝恩背后探头出来,“难道是有人强迫你?”
水柔波没有接她话头,只淡淡说道:“少掌柜的,我劝你一句,早些请了公子离开庆丰园是正经,便不然下次不定会生出什么事端。”
花生有些不服气,“为什么?”
水柔波沉吟了阵,“你听我说,庆丰园虽然有历史,藏老爷虽然对圣上有恩,但是事易时移,如今的形势已经不比从前,文落雕的名头太响,不是你们庆丰园保得住的。”
花生心下一动,猛不丁的想起茶馆那日,姓王的下流种子羞辱自己,爹爹抚掌称赞他,期间也曾提到文落雕其名,只不肯解释由来,当下问道:“文落雕是什么意思?”
水柔波惊讶得瞪大了眼,“你不知道文落雕其人?”
花生脸上一红,却不肯示弱,她推开朝恩,提步上前,双手抱臂横在胸前,倨傲的撇嘴道:“我才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却拿眼角的余光投看水柔波,私心里颇指望她主动说明下。
水柔波呆住了,半晌颓然的苦笑,眉宇之间有些花生不能理解的抑郁和不甘,低声喃喃自语道:“这不公平,你甚至不知道他的来历,在你眼中他不过是个一穷二白的落魄男人,你凭什么让他……。”
她又叹了口气,慢慢说道:“前周朝的时候,有一位斛律明月将军,臂力惊人,射击尤佳,据闻他振臂开弓,可以一箭双雕,为当世所惊叹,因此前周的武皇宇文泰赐他名号落雕将军。本朝有一位胸怀大志的贤人,对这位落雕将军十分敬仰,自称有生之年可得落雕将军十中之一的才能就心愿足矣,后来他遇到公子,对他惊为天人,赞他能力不凡,比落雕将军更甚,不需弓矢箭器,一样可取胜千里,是为文落雕,与武龙图齐名。”
花生眨了眨眼,想起那个下流种子没骨头的癞皮相,无论如何不肯相信,一颗小头摇晃得如拨浪鼓一般,“这不可能,那个猥琐贩子笨得猪一样,替我看账不过半个月已经累得像条狗,你要说他能力不凡,打死我也不相信!”
末了斩钉截铁的补充,“柔波小姐,你肯定搞错了,我家那个姓王的决计不是你找的那个人,”又半是威胁半是劝告的说道,“你以后也不可再投放小蛇小狗的来咬我,便不然我放过你,朝恩奉恩也不会放过你,她们两人可是沧州百花拳祖师的高徒,厉害着呢。”
水柔波当场失口笑出来,觉着花生那副天真的样子,十足十好似一只白毛兔子,正对住一头黄皮狐狸示威,“你不可吃我,你吃了我,你会拉肚子死掉。”
那白毛兔子示威完了,想起另外一宗事,又说道:“本来姓王的还有一封信要给你,但他既然不是你要找的人,这封信你看了也没啥意思,所以我就不给了。”
她生怕水柔波开口索要王动的信件,说完急忙打了个哈欠,吩咐朝恩奉恩,“出来好大会儿了,都玩得累了,我们回家吧。”
竟是不给水柔波说话的机会,火烧屁股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