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爱,隔膜(二)
酒坊里,伙计们窃窃私语地等待花小姐来安排一天的工作。都红日高照了,花小姐还没有出现,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往日,她恨不得半夜把大伙从床上赶起来做工。总算她给的工钱高,她自己又事事亲力亲为没什么架子,又有采儿百般解释维护着,伙计们才没有造反。
今日这是怎么啦?大伙齐齐看着采儿。
采儿耸耸肩,她也不知道。昨天小姐听了她的话出去了一趟,回来什么话也没有说就睡下了。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这些日子采儿的意见也大得很。倒不是怕辛苦,主要是替小姐不值。
等了足有半个时辰,花灼灼终于从楼上下来了,拍拍手,提醒大家注意。
“这段时间以来大家辛苦啦,我决定让大家放松一下。今天不干活,工钱照发!”
酒坊里一下子静下来。大家都不相信这是真的。这些日子花小姐是如何拼命的,大伙可是有目共睹。做梦也想不到花小姐会突然发这样的善心,放假不说,还工钱照发。
采儿问了一句:“那明天呢?什么时候开工?”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反正一条,只要我没有正式解散大伙,不管开不开工,工钱都照发。”
大伙生怕花灼灼反悔,争先恐后地散了。只剩下采儿还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的小姐。
“你还愣着干什么?和你的阿华哥找个地儿幽会去吧!”花灼灼提醒着。
“小姐你呢?”采儿问。她真担心小姐今天是不是搭错了哪根筋,要是连她也走了,小姐一会儿回过神来可怎么办?
花灼灼笑道:“你小姐我今天要约会!”
采儿开心又放心地笑了。这才是她的小姐嘛!
她的小姐天生就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优雅地媚惑那些优秀的男子。让男子们为她疯狂,为她奉献,为她付出全部。
做牛做马倒贴男人,哪是她的小姐可以做的事?又有哪个男人承受得起?
采儿高兴地说了声:“热烈祝贺小姐终于找回自我,回归本性!”就拖着她的阿华哥找地儿说悄悄话去了。
这里花灼灼沐浴更衣,还洒上了两滴小桃花香水,水蜜桃一般地等待着合欢的到来。
如果她想得不错,铺头里的玉液酒供不上货,合欢就算正在跟他的女人亲热,也一定会一骨碌爬下床,连滚带爬地来找她。
没过多就,合欢果然来了。
“怎么回事?为什么铺里的酒会断供?伙计呢?伙计都上哪儿去了?”他怒冲冲地吼着。
“我把他们都放了,让他们带薪休假!”花灼灼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笑吟吟地说。
“你……把工人都放了?为什么?你不知道……咱们的酒都快卖疯了吗?”
花灼灼嫣然一笑道:“看看我这身衣服,好看吗?”
合欢皱着眉看着花灼灼。
“你的衣服很美!不过,你今天是怎么啦?干嘛把咱们的伙计们都放假?”
“想知道为什么吗?你上来,上来我告诉你。”花灼灼慵懒地说。
合欢噔噔噔地上了楼。
“干嘛这样?出什么事了吗?”他的语气里已经连火星都没有了。
“我累了。”她手指绕着一缕发丝。
从前熊赀总喜欢帮她把散下的发丝抿到耳后去。这细小的动作由英雄盖世的熊赀来做别具情致。她最是喜欢他那一瞬间的温柔。
合欢的眼里渐渐有了波光。他抬起手来。她的心顿时充满蜜意。
合欢却只是弹去了一只不小心歇在了他肩上的飞蛾:“那你可以自己休息,让伙计们干啊!”
“我觉得没意思了。”
他瞅了她好一会儿才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我们会损失很大?”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缺钱!”她整整自己的绣锦绸衣。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工?”他弱弱地问。
“看心情。高兴就开,不高兴就不开了。我抑郁的周期一般比较长。”她漫不经心地说。
“目前我们虽然赚到不少金子,但酒供应不上我们的生意就完了。订单接下了那么多,到期给不了货,光是赔款就得把之前赚到的钱全都赔光。”
花灼灼悠悠地道:“那是你的事。”
“你想要我怎么样?”
“我没想要你怎么样!大家都觉得我在做一件傻事,之前我没感觉到,现在感觉到了。觉得没意思,想停手。就这么简单!”
“那要怎么样你才觉得有意思?”合欢的额上沁出汗来。
花灼灼调开眼睛不看他,免得自己会心疼。
“我怎么知道?有意思是一种感觉。它是要用心去感受的,不是用嘴说的。反正我现在就是觉得没意思。”
“你一定是闷坏了。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合欢试探地问道。
花灼灼眼里火光一跳。她就知道他不是不懂温存,只是不肯给她而已。
“陪我散心可以。但我不能保证散完心心情一定会好。也不能保证散完心就回来开工!”
“我知道。你累了这么久,我陪陪你也是应该。”
花灼灼心里一酸,问道:“你怎么陪我散心?你会弹琴吗?”
“不会。”
“会射箭吗?”
“也不会。”
“那你会不会骑马?”
“我也不会。”
花灼灼叹了口气:“贵族子弟都学六艺:礼节,音律,射箭,骑马,写字和算术。礼节和算术可以在生活中自己融会贯通,其他几项却是要靠教和练的,骑马驾车更是进入上流的首要条件。你什么都不会,怎么成为人上人?”
终于心一软,不忍心再为难他:“好吧,我教你驾车,教你骑马去!”
其实差不多的男子都有驾车骑马的天分。不会,只是因为车和马都是奢侈的东西,一般的人接触不到。只要有条件,是男人都会。
合欢很快就学会了驾车。
两人合骑在一匹马上。花灼灼侧身坐在他的身前教他骑马的要领。那样的姿势几乎和坐在他腿上没有两样。
这是熊赀最爱的姿势。他总爱跟她共骑一匹马。说放她在身前,感受她在马的颠簸下一次一次撞向他的怀里,就会有种她属于他的满足感。
马上的合欢雄姿英发,犹如熊赀再生。
“以前有跟别的女子共骑一匹马吗?”她抬眼看着他。
“没有。从来没有。我自己还是第一次骑马呢!”合欢大声答。
有的。常常有的。只是你不记得。她心里轻叹着,看着他浑然不知一切的清澈眼眸,终于忍不住双手搂了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怀里。
合欢身体一僵,却也没有怎么抗拒。马行到一处无人草地。合欢抱了她,一起滚下马来。
花灼灼激动地看着合欢,看着他那张酷似熊赀的脸。呼吸渐渐急促。
合欢直接而粗暴地扯开了花灼灼的衣服,把她整个压在身下。
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没有太多的顾忌。
熊赀就是这样的男人,因为爱,所以毫无保留。他是真正浪漫的男人。
而她,骨子里与他同样热情奔放。他们彼此适合,本是天生一对。上辈子,她错失太多。
熊赀,想不到这辈子,我们还可以有这样的交汇。从前我只是索取,只是享受,只是折磨,从未对你用过心。这一回,我是真心交出我自己。
她热烈的回应着覆在她身上的男子。
合欢亲着她,在她耳旁清晰地说:“把玉液酒的配方卖给我吧。”
这句话像一柄骤然出鞘的长剑。寒光凛凛,剑气如冰,嗡嗡的剑音不绝于耳,把花灼灼整个人都击瞢了。
在这样的时刻,在她全心全意交出自己的时刻,这个男子心里想的居然是酒的配方!
然后她就明白过来,人家从提出陪她散心那一刻开始,就在使美男计暗算她呢。
他方才的鲁莽,并不像她理解的那样,是熊赀式的热情与浪漫,而是他勉强了他自己,却又不甘心的体现。
原来他并没有爱上她,也没有因为她的柔情感应到什么。他想要的,只是她的配方。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花灼灼推开合欢,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她既失望又伤心,却丝毫不肯让脸上露出痕迹来。
这次的误会实在太不堪。他在她眼里是过去深爱她,被她无情辜负悔之无及的夫君。却不知道自己此刻在他眼里是什么人。
她瞅着合欢笑道:“你想买我的配方?可你哪来的钱呢?”
合欢道:“我把这些日子赚到的钱全都给你!”
“可那些钱都是我赚的呀!本钱是我出的,主意是我拿的,酒是我酿的。说那些赚到的钱是我的,不算过分吧?拿我的钱来买我的配方,你可真会打算盘!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呢!”
合欢咬牙道:“只要你肯把配方让给我,我愿意拿我自己来换!”
花灼灼弹着指甲,幽幽地问道:“怎么换?你是要把自己卖给我么?”
合欢决定豁出去了:“只要你肯把配方给我,我可以跟你签下卖身契!”
“卖身契?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接受,就等于可以掌控你的自由。以后只要我高兴,我可以命令你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边;看你不顺眼了,就可以远远地把你赶到一边去。是这个意思吗?”
合欢脸色发白,咬牙点点头。
“还有,我可以不许你见别的任何女人,我自己却可以随时和美男约会吗?”
合欢的脸更白了,却仍然咬牙道:“也可以。”
“那你身边那个女人呢?她会不会因此离开你?”
合欢有些意外:“你知道她?”
花灼灼瞅着他道:“我昨天跟踪了你,一直跟到了我帮你买的那个宅子,什么都看到了!”
他似乎有些动容,随即又平静了:“所以,你今天才把伙计们都放了?”
“是。但这不重要。回答我,你会怎么处理那个女人?”
“我们讲好了,她会等我一辈子。”
原来他早就算到了会有这一天,早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可是,”她轻轻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钱吗?你把自己卖给了我,就等于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赚到的钱。那你拿到配方又有什么意义?”
“我要证明给人看。证明我可以成为人上人。”
“你很进取。既然你明知道我对你有好感。为什么不让一切自然发展?为什么非要用交易的方式?你不知道卖身给我会使你一无所有吗?”
“等你得到了我,你很快就会厌倦。你厌倦了我,我就自由了。我知道你会把一切都还给我。你不缺钱。咱们各取所需,不是很好吗?”
“得到你就厌倦你?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难道有人这样对待过你?”想到这个,她的眼圈都红了。
“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你这种钱多得没处花的女人,什么都玩腻了,就想玩我们穷人的真心!像猫戏老鼠一样,明明可以一下子就咬死,可它非要把他耍够了才一口吞下。等我骨气也没了,尊严也没了,什么都没了的时候,你就会把我一脚踢开!”
“这几个月来,我为你拼命酿酒,把你变成你想成为的人……你……竟是这样想我的?”
“难道我错了?你如果不是为了玩我耍我,有什么理由要对我这么好?像我这种一无是处的男人哪里都是!我凭什么那么好命?”
她看着合欢,泪眼迷离。
你不是一无是处的男人,你也不是哪里都找得到。你是我的熊赀,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熊赀啊!别说是这样待你,为了你,我连比死更难的事都做了啊!
让我怎么对你说?我怎样才能让你相信?
花灼灼颓然叹口气,悄悄把泪珠弹去:“你要把心留下,只卖身给我?你对我的感情只能是这样,不可改变了吗?”
他迟疑一会儿,终于道:“是。”
花灼灼凄然一笑:“你可要失望了!我不跟你做这笔交易!”
合欢呆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是你自己说要帮我的!现在又要把我打回原形吗?你说,你到底要我怎么样?配方我不要了!只要你继续给我开工酿酒,我什么都答应!”
他砰然跪在她的面前。
花灼灼别转了头,不忍再看合欢此时的模样。她的熊赀怎么可以这么狼狈?怎么可以这样低声下气去求人?
就在刚才,她已经决定要离开这个人了。谁叫他那样误会她?
可是现在她又改变了主意。她知道如果不帮他帮到位,他一定还会这样子去求别人的。
她受不了这个。
“你听我把话说完。”花灼灼哑声道:“我不跟你做交易。但我会把配方无偿地送给你。还有,我承认我对你有兴趣。因为你真的很像很像我的……一位故人。既然你心里已经没有我……我以后会克制我的感情。我说到做到,你完全可以放心。”
“你心里真的有那样一个人?我真的……很像那个人?”合欢半信半疑。
“事实上,不仅仅是像。其实,你就是他!上辈子,我们是一对怨偶。你对我很好,我却辜负了你。所以,这辈子我来偿还……”
她见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便不再多说。拉起了他,她自己黯然走开。
“你等一下,我送你回去!”合欢在她身后叫。
“不必!”
“从这里回去路很远的,你怎么走啊?至少把你的马车驾上啊!”
“那辆马车就送给你啦!你慢慢练习吧!”花灼灼头也没有回。
想不到隔世再见,她和他竟是这样的局面。她已经泪盈满眶,怎肯让他看到?看到他也不会理解,有什么意思?
穿过草地,来到大路上。远离了他,总算能平息自己的情绪。
行不多远,一辆豪华马车路过。
花灼灼俏生生地往路中央一站,那马车便停下了。
一个男子矫捷地跳下车来。
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合欢正在从后赶来。
哼,美人搭便车从来不算是什么问题。她何须稀罕他送?
头顶有个声音响起:“这位是谁呀?我没看错吧?娘子,你从我身边逃开,就为了在这荒郊野外流浪吗?啧啧,这可不安全,现在抢人的事随处可见呢!”
花灼灼吃了一惊,赶快从合欢身上收回目光放到眼前的男子身上。
天啊,居然是秦元。是谁不好啊?干嘛偏偏是他!
秦元仍是从前那一副懒洋洋的悠闲模样斜靠在马车上,欣赏一会儿她的尴尬,呵呵笑道:“娘子,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
花灼灼听出意思来了,赶忙问道:“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
他笑得更开心了:“抓你回去干嘛?管我啊?别忘了咱俩旗鼓相当!你不在,我一个人少了牵挂,不知道玩得多开心!”
“那你来这里是?”
“你没听说吗?本城最大的领主举行宴会。我是去他府里参加宴会的。正好路过这里。见到你只是巧合。巧合而已。”
花灼灼放了心。便道:“我和一个情郎约会来的。他现在惹我生气了,我要回去。你捎我一程。”
“没问题。上来吧。”
合欢终于赶上,连滚带爬扑下马,只来得及拉住花灼灼一角裙带:“别走,我们再聊聊。”
秦元看到合欢,表情顿时僵住。脱口道:“是你!”
花灼灼询问地看着秦元:“你认识他?”
秦元回身坐到车上,干笑道:“他有些像我从前的一个故人。是我看错了。其实不是。这就是你的新情郎么?那你到底是跟我走,还是跟他留下来?”
“别理他,我们走!”花灼灼不看合欢。
秦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挥动马鞭要走。
合欢伸开双臂拦在马车的前面,指着秦元道:“你不介绍下他是谁?”
“他是谁关你什么事?”她看到他有些灰头土脸的样子,忍不住又道:“他就是我表哥!我向你提过的!”
秦元长臂一伸,把花灼灼揽进怀里,笑道:“是呀,我是我表妹死活不肯付出真心的表哥!她因为不肯嫁我,所以逃婚出来。那么你又是谁?”
“我是合欢。”合欢眼睛死死地盯着秦元搂着花灼灼的那只长臂。
“合欢,这名字可真不怎么样。表妹,你的品位有降低趋势哦!”秦元说着长臂一收,将花灼灼更紧地贴向自己。
“表妹,我身边正好缺个女伴。表妹不如陪我去参加宴会如何?”
花灼灼看一眼紧紧盯着她的合欢,嫣然一笑:“多承表哥美意,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合欢兀自拦在路中央不肯让开。
秦元对合欢道:“表妹已答应同我一起去参加本城第一领主家的宴会了,你有没有参加宴会的请帖?如果有,我们一起去呀!”
合欢慢慢地让开了。
秦元鄙视道:“你连本城名流都算不上,凭什么让我表妹这般人物为你留下?”
“秦……表哥,你少说两句行不行?”花灼灼狠狠地剜了秦元一眼。
“好啊,这就护上了!既然如此,你下去陪他啊!”秦元悄悄地在她耳边说。
这情景看在合欢眼里,是亲密。他暗暗攥紧了拳。
“快走吧!”花灼灼踢了秦元一脚。
“你就知道护着外人,一点也不管你夫君的死活!”秦元呵呵地笑着,丢下合欢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花灼灼掀开了他搂她的长臂。秦元也不生气,嘻嘻笑道:“我又帮了你一次,你怎么谢我?”
“哼,就算你不载我,大把的车载我,有什么好谢的?”
“好好好,是我拣了个大便宜!我谢谢你总成了吧!娘子,看来这个合欢……也没让你高兴啊!我看你刚才眼里含有泪花,像是很伤心呢!”
“我……”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娘子不是自命无情,声称这辈子对任何男子都不动心的吗?那个合欢一看就不是上等人,你竟然舍了我这么好的人为他伤心流泪。娘子你真是让我失望到无语对苍天啊!”
“你不知道,他……他就是我……上一世的夫君熊赀!”
“真的?”秦元夸张地喊了一句,掉头看她一眼,表情却是平静如常,一点惊诧的痕迹也没有。
“那我可要恭喜娘子了!只是娘子你为什么要伤心呢?隔世相逢,你应该高兴才对啊!”
“他……一点都不记得我,还……还喜欢上了别的女子!”她难过得泫然欲涕。
秦元幸灾乐祸地笑起来:“好!真是报应啊!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今天的你就是当天的我!想想你夫君我默默爱了你十年,你又是怎么对待我的?娘子你现在也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了吧!”
花灼灼狠狠地擂他一拳道:“你真坏!人家把最不幸的遭遇都告诉你,你不仅不安慰一下,还落井下石!”
秦元正色道:“你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客观。娘子,上一辈子的事情早已过去,就算你这辈子为他,所要做的事情也不过是替他赢得一个重生的机会。现在这个机会他已经得到。他已经重生,而且已经找到了喜欢的女子,开始了新的人生。娘子你难道不应该为他高兴吗?”
花灼灼想了半天,低声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我一想到他上辈子对我那么好,现在我就在他的面前,他却不认识我,还对别的女人……我就难过!你种感觉,你不会懂……”
秦元看着她,一双眼眸犹如两口深井:“我不懂?如果你知道我是谁……哈,如果我不懂就没有人懂了!”
见她疑惑地瞧着他,他哈哈笑道:“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看着那个不认识你的人难过,而是赶紧找一个男人的怀抱去忘记他!要不,看在你当初曾经找了你表妹来‘安慰’我的分上,我也帮你找个男人?”
他一只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扫过,眼神暧昧之极。
“随便找个男子给你,有些辱没了娘子,要想找个比我更好的,还真是找不到!不如这样,娘子,你就回到我身边来吧!虽然你已经无情地把我逼向了别的女子的怀抱,但你如果需要,我的怀抱还是随时向你敞开的。谁叫我十年前就对你一见钟情呢!”
“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现在还不行。”
“又为什么不行?熊赀不是已经重生了吗?你欠他的债已经还完了!现在该还我的了!”
“可是他现在还一无所有。他是我心里的英雄。我不能忍受他现在这么落魄。他自己也一心想出人头地。我要帮他!等我做完了这件事,再回你身边,还欠你的债!如果我真的欠你的话!”
“你当然真欠我的!唉,弄到现在,倒像是我欠了你的了!真是不公平!”
秦元抱怨几句,回归正题:“要让他出人头地容易。他想要什么,钱,土地,我都给他就是了!”
“这些就不用了。我已经帮他赚到了钱。也把他变得有气质和品位了。现在还只差最后一步,让他进入名流圈。你不是要参加本县最大领主的聚会吗?让合欢也去吧!”
“你这是在求我?”秦元紧紧地盯着她:“你在我身边的日子里,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尽想着怎样不领我的情。娘子,我真的很想你求我一回呢。只要你求我,不管什么事,我一定答应!你是在求我吗?”
“算是吧。”她勉强承认了。
秦元高兴地笑了:“总算求了我一回!虽然我很不愿意,但我会带他去参加宴会的!不过娘子,你不会利用我把他培养成名流之后,就留在他身边不理我了吧!”
花灼灼苦笑道:“就算我想这样也不能啊,他都不喜欢我!我在他的心里,我不过是个可以利用一下的女子罢了!”
“那是他有眼无珠!娘子别放在心上,有夫君我在意你呢!如果娘子你愿意,咱们也别把他带进上流圈了,我亲自出马,抢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给你出气,让他一无所有,好不好?”
花灼灼忍不住笑了:“亏你还是个侯爵身份,国之栋梁,这么卑鄙的馊主意都想得出来!你就不怕他失去了喜欢的人回过头来爱我?那才叫报应呢!”
秦元吐一口气:“总算是笑了!为了博娘子一笑,损害点个人形象又有什么关系?”
车子在酒坊前停下。
花灼灼跳下了车,想起一件事来。
“你没问过我住哪儿,我自己也没有说,你怎么知道这地方?”
“有个傻女人为一个小白脸开了一间酒坊,小白脸一夜暴富。所有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你还能有谁?不用脑子都知道这酒坊是你的巢穴了!”秦元说得头头是道。
“娘子,宴会要到晚上举行。我晚上再来接你。”他姿态潇洒地打马离去。
合欢满头汗水赶回来。
花灼灼看他一眼,继续精心地描画自己的妆容。
“你真要跟他走?”合欢语气急促。
“对,我要跟他去参加宴会。一会儿他会来接我。”
“我知道你要去参加宴会。我是说,你要离开这里,离开我,对吗?”
花灼灼扯下一条丝巾,刷刷地用眉笔写下配方扔给合欢。
“酒的配方给你。你真正关心的就是这个吧?你可以走了。”
“你……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个无助的孩子。
她的手一抖,眉画歪了。她抛下笔,心疼地看着他。
“我已经把配方给了你,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我……”他迟疑一下,道:“你说过要让我要想成为我想成为的那种人。你说过要让我一百分。我现在还差最后的一步没有完成。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不管。”
“是。我是说过。这个机会已经来了。我跟我表哥说好了,今天带你一起去参加本县最大领主家里的宴会。”
合欢似乎大吃了一惊:“什么?今天就去?这么快……”
“嫌快?你不是迫不及待等着这一天吗?本县最大领主家的座上嘉宾,这机会千载难逢。过了今晚,你就成为社会名流了。那不正是你期待的?”
“可是……我总得准备一下……”
“你不是早就准备好,就等着机会向你招手吗?”
“我是说……我突然觉得……还没有准备好……要不,我今天就不去了吧?等下次……”
花灼灼挑眉望着他:“你是怎么啦?似乎你不愿意去?”
合欢嗫嚅道:“我承认,我……是不想你这么快离开我?”
“为什么?你不就是想要我的配方,利用我进入上流圈?我现在都帮你达到,你还有留我干嘛?”
“我……我突然发觉,我之前对你可能有误会。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有情有义。也许……你可以把我培养成为那个你喜欢的男子。”
这是她最想听到的话了!她手中的画笔跌在地上。
“别的事情先放一放,今晚你一定要去参加宴会。我表哥面子大,这次机会如果不抓住,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合欢固执道:“你先答应不离开我,我才去参加宴会。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怎么也不能就此让你离开的。如果你不答应,我宁可放弃这次机会。”
花灼灼不禁好笑:“不去是你的损失,又不是我的损失!”
合欢赌气道:“就算是我的损失,我也不去。反正你说过会帮我完成最后一步。只要我一天不完成,你就一天不能离开我!”
花灼灼心中一荡,柔声道:“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那么快离开!我好不容易才说服我表哥帮忙,今晚你一定要去!”
……
晚上秦元驾了车来接花灼灼和合欢。车子驶进了一座大宅。高高的门楼上写了“蓓园”两个字。
秦元驱车进了蓓园,将车停下,对花灼灼道:“我与蓓园主人是故交,有些事情要谈。你是跟我一起去,还是跟合欢先逛逛?”
花灼灼道:“我们先逛逛,你自己去。”拉着合欢下了车。
合欢有些发抖。他生平第一次见到这么大园子。里面的宅子根本不是一间一间的,而是迁延不断的建筑群。是什么样的人物,要有多雄厚的资本,才能拥有这样的宅子?
花灼灼握了他的手道:“别紧张。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这宅子的主人不过是享受了祖先的荫泽,并不代表他本人有多了不起。”
想起他上一辈子的风光,她不由轻叹:“你曾经拥有的,超出这些何止千百倍?”
“你说什么?”
“哦,我是说,只要努力,你将来拥有的会超出这些千百倍。”她只能这样敷衍。
停一停,她轻轻问道:“你相信生命其实是轮回,人有前世来生吗?”
他怔住,半晌道:“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那,如果我告诉你,上辈子你是一个大国的君主,大半个中原都是你的地盘,你相信吗?”
合欢朝她笑笑道:“你不用这样编故事来安慰我。我并没有太紧张,只是有些不适应。不过你的提醒很好,君王只会主宰,不会被主宰!今晚我就要做自己的君王。”
“我知道你可以。想知道你上辈子是怎么做君王的吗?怎么对待臣下,盟友,老师,敌人,还有女人!”
“想知道。你给我说说!”他眨眨眼睛,只当她是要尽情发挥自己的想象。
于是她对他一一道来。熊赀的那些事,当日她并没有多么在意。如今道来却是历历在目。她才知道自己对他的怀念有多么深。
“他就是你心里的那个男子?对吗?”她讲得那么细致,那么动情,他渐渐意识到这绝不仅仅是想象。
她深深地看着他,缓缓点头。
“听你所讲,他真的是个很完美的男子!不怪你那么怀念他!”他由衷赞叹。
“其实,”她忍不住伸手抚他的脸:“你就是他……我的意思是说,他如果转世重生,应该就是你这个样子!”
“你觉得我可以有那么好?”
“当然可以。就像你说的,你本来就是块璞玉!”
两人聊得正酣,有个侍女走来,福了一福道:“我家主人有请花小姐和……”她看看合欢,不知如何称呼。
花灼灼道:“这位是何公子。”
那侍女便又施了一礼道:“有请何公子!”
花灼灼问道:“你家主人因为什么事要开这么大的宴会啊?听说全县的头面人物都请来了呢!”
那侍女有些奇怪地看看花灼灼,口齿伶俐地道:“小姐竟没听说吗?是我家主人要选一名姬妾,怕那些没有选上的小姐们心里抱怨,所以又为她们请了县里的头面人物来参宴,给她们提供一个机会。这事全县都知道呢!”
这版本怎么如此熟悉?花灼灼又问道:“这主意是你家主人想出来的?”
“不是。是我家主人有个好友,以前就这样做过,撮合了不少有情人,留下了美谈。我家主人就跟他学的。”
难怪秦元说他和主人是故交。
花灼灼对合欢笑道:“今晚算是不虚此行!你不仅可以学会怎么跟上流圈的男人打交道,还能在女人堆里历练一回!过了这一关,你就算学完了进入上流圈的全部课程啦!”
合欢紧张道:“跟男人打交道我有信心。可是……跟女子打交道,我……”
花灼灼笑道:“你身边那位女子没调教过你?”
“没有。她……有一点喜怒无常,我从不知道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难猜。”
花灼灼缓缓道:“女人的心思并不难猜,除非她没想向你敞开。无妨,上流圈真正的主宰是男人。你只要看清自己的心意,做最真的自己就好!如果你是深情的人,你的心会告诉你:不要纵情,那会伤了爱你的那个女子的心,你便会管住自己;如果你是喜欢留情的人,你的心会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想接近她便去接近她。没有人会说这有什么不对。你只要看清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自然就能做到如鱼游水,应付自如。也才不会有遗憾。走吧,你会吸引很多女子的!”
步入前厅,秦元迎上来,执了花灼灼的手走向满座宾客:“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
花灼灼生怕他说出自己是他的娘子,赶紧接住了他的话,福了一福道:“秦公子是小女子表哥,我身边这位何公子是小女子朋友……”
秦元瞅她一眼,含笑不语。
合欢赶紧接口道:“在下姓何名欢,是玉液酒庄的老板。有幸得见各位,高兴之至也惶恐之极!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有人已端着酒樽走向了合欢:“近日听闻有家新开的酒庄垄断了酒业市场,便是这位公子么?”
“正是在下。垄断不敢当。在下初学做生意,与各位老板多有不识,还望兄台引见,以便他日登门拜访……”合欢很快便融入眼前环境。
秦元拖了花灼灼走到无人处。
“你就那么怕承认是我娘子么?”
花灼灼回避这个问题:“为何主人不见,却由你来接待客人?”
秦元呵呵一笑道:“这宴会是主人效仿我当日选姬的美谈才开设的。主人选到了合意的女子,自然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是他多年好友,这接待客人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合欢身边已围上了不少女子。
花灼灼不知他能否应付得来,心中着实担忧。外面又传有客人来到,花灼灼便催促秦元道:“有客人来了,赶快去迎接吧!”
她自己趁机抽身走到合欢身边,看她怎样应付那些女子。
一个满身珠玉的女子走近了合欢,眉目含情:“何公子,你很耀眼啊,我观察你很久了……”
合欢瞅着那女子,微微躬身道:“多谢。小姐何不继续观察?”
这是含蓄而明显的拒绝,他的眼神也是冰凉疏远。那女子面上一红,讪讪走开。
花灼灼在旁听得清楚,忍不住悄悄拍拍合欢的手臂,低声道:“恭喜,你已经拿到满分了!”
合欢见是花灼灼,马上绽开笑容也低声道:“都是你调教有方,我现在已经认清,我原来是个深情的人!”
花灼灼心头微微泛酸,半是认真半是嘲讽:“看不出那女子在你心里的地位如此之重!”
合欢微微一滞,趁人不备贴近了她,在她耳旁道:“哪里。那一刻我是想着你,才认清我自己的!”
花灼灼一阵甜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秦元于人群中穿过来,一把拖住花灼灼道:“客人已经到齐,没我什么事了。你夫君这么辛苦,你就知道跟别人眉来眼去!有没有良心!陪我歇息一会去!”
不由分说拖了花灼灼走出宴客厅。合欢迅速被女子们包围。花灼灼频频回望,再也捉不到合欢的目光。
秦元洞若观火,看着花灼灼笑道:“想不想知道他心中有没有你?”
“想又怎样,不想又怎样?”她心不在焉地说着,盯着被包围的合欢。
“我可以告诉你答案。只要你配合。”
“怎么配合?”她转过头来。
“你跟我装亲热。如果他心中有你,一定会跟来!”
花灼灼不语,算是默许。秦元轻轻揽住了她。
“他出来了吗?”花灼灼问道。
“没有。他坐得位置看得到这里,如果你肯让我亲你一下,他一定会出来。”秦元笑道。
“那就亲一下。”花灼灼将自己的唇送上来。
“他出来了吗?”她再问。
秦元道:“还没有。不过他已经看到我们了。如果你跟我一起消失,他一定会出来。如果他不出来,就是心里没有你。”
花灼灼豁出去了,无心再扮端庄,只想快些知道合欢的心意:“那你还等什么,快带着我从这里消失!如果他不出来,我就一心一意做你娘子!”
秦元笑道:“娘子,那如果他出来了呢?你又要在我心上插一刀,留在他身边吗?”
花灼灼没心没肺道:“那我还有别的办法吗?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秦元叹道:“真是无情无义啊!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看来娘子是一枝红杏要出墙,我这绿帽子是要戴定了啊!”
搂着她往外面走去。
花灼灼一步三回头,突然格格地笑起来:“他出来了!”
“你要去哪里?你说过不会这么快离开我的!”合欢快步来到她的面前。
秦元皱眉道:“合欢,你不是已经有喜欢的女子了吗?我表妹如果真心喜欢上一个人,是不肯跟别的女人分享他的!我哪一点都不比你差,是吧!就因为我有别的女人,表妹才死活不肯嫁给我!”
花灼灼只是笑,不说话。
“我会给她一个交代。”合欢二话没说,拖起花灼灼的手就走。
“喂喂,表妹,你就这么跟他走啦!那我呢?”
“对不起了表哥,我只好再辜负你一回了!我知道你喜欢我,可是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没有安全感……”
秦元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摇头叹息:“真是难驯啊。对你一个人好,你说有压力,要给我找别的女人。为了让你没有压力,我把自己扮成大众情人,你又说没有安全感。到底要人怎么对你……”
……
“现在可以叫我一声娘子吗?”被合欢牵着手跑在长街上,花灼灼忍不住提出渴望已久的要求。
“只叫一声怎么够?等我处理好该处理的事情,我叫你一辈子。”
“合欢,你咬我一下。”她把手送到合欢嘴边。
“我咬你干嘛?”
“我怕我是在做梦。你咬我一下,如果疼,就是真的。”
合欢轻咬她一下:“疼吗?”
“不疼。你再咬得重一点。”
合欢加大力量再咬她一下:“疼了吧?”
花灼灼摇摇头:“还是不疼。再重一些。”
合欢在他咬过的地方轻吻:“我舍不得。”
花灼灼热泪盈眶。上一辈子,她把他咬得很惨。
她怨他强抢了她,害得她跟姬息分离。他便主动让她咬来解恨。她从来没有客气过。有时候被她咬得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他依然会含着笑,说她没有力气。
现在他却连咬得重一点都舍不得。
花灼灼猛然回身抱住了合欢。
“怎么啦?”合欢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糊涂了。
“没什么。就是想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我怕是在做梦。梦醒了你就会不见。”
“不是做梦!只是你是真心待我,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就是想甩都甩不开。”他耐心地哄着她。
“可是我还是很担心。待会儿你见了她,不会又改变主意吧?”
合欢的脸色严峻起来:“不会。我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骗。所以我明知道你对我有好感,还是要跟你讲清楚,我是拿自己跟你作交易,不会拿感情去欺骗你。灼灼,你没有欺骗我吧?如果有,最好现在就告诉我!”
“我当然没有!我和你一样,最不能容忍爱情中有欺骗!你是说,她欺骗了你?”
“是。既然你没有骗我,那就是她欺骗了我。”
“她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她是怎么骗你的?”
“等你见到她,你就会明白了。”
花灼灼更紧地握住了合欢的手。不经意间望向天空,沉沉的夜幕恍如一张撒开的大网,阴沉沉地当头罩下。
……
幽深的巷子内,一座幽深的宅子。
合欢用手一推,宅门应声而开。穿过小小的院子,有间亮着灯的屋子,分外醒目。窗纸上印出一个女子抱臂而立的剪影。
门虚掩着。那女子显然是在等人。门也因那个人而留。合欢拉着花灼灼进了屋。
“合欢,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有新进展么?”女子并不回身,居高临下的淡漠。
“我今天参加了本城最大领主的宴会。我还带了一个人来见你。”
“你把她带来了?这么说你已经成功了?”女子的声音显得急切,蓦地转过身来。
花灼灼瞪大了眼睛。那女子开口说第一话时,她就觉得那声音有些熟悉,听起来像是表妹林露华的声音。只是不敢相信。
没想到还真是林露华。
“表妹?你不是回桃源县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她问。其实心里已明白了个大概。
林露华看到她,一点都不意外。
“呵呵,你来了!合欢终于把你带到我面前来了!表姐,换了是你,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你还有脸回家吗?”
“他不是把桃花坞给了你吗?你可以住在桃花坞啊!”
“住在那伤心地日思夜想我是怎么被你们联手欺侮,失去我的孩子么?那是生不如死啊!所以我卖了桃花坞,居无定所,浪迹天涯。”
花灼灼看着合欢:“她就是你喜欢的那个女子?”
合欢深沉看着她,一路上的款款深情全都不见:“你不是说你来过这里,见过她吗?”
“我是来过,远远地看到她,看到了你跟她很亲密。但我没看到她的脸。真的就是她?”
林露华叫道:“合欢,你怕什么,告诉她呀!我们已经成功了!我们等待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合欢轻声道:“是她。”
“你跟她在一起有多久啦?是在我之前吧?”
“是在你之前。”
花灼灼点点头,果然和她所想不差。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遇见我不是偶然吧?”
“的确不是。在我正式认识你之前,我们跟着你已经有一个月。那条山路是进入本城的唯一通道。路上的大石是我们放的。我早就在山坡下等你了。”
“这都是我表妹的主意吧?”
“是她的主意。但我不知道她是你的表妹。她没说这个。”
“你什么都听她的?为什么?”
“因为我一无所有,落魄潦倒。她是唯一一个肯正眼看我的女子。她请我吃饭,为我添衣,还许了我一个美好的未来。”
“你就没想过她为什么这样对你?”
“她说我是她的梦中人。她给我看了她梦中人的画像。画像上的人的确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花灼灼恼怒地盯着林露华。
林露华干笑道:“好吧,我承认,我去看姨父姨母最大的收获不是利用他们进了桃花坞,而是得到了你为你梦中人画的那张画像。”
她转向合欢:“对不起,我骗了你,那张画像不是我为我梦中人画的,而是她为她的梦中人画的。”
合欢笑了笑:“我已经猜到了。今天我们最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清楚,我要知道你们到底谁在骗我。骗到了什么程度!”
林露华对合欢道:“我只是在画像这件事情上骗了你。我一开始就说过,我要报仇。这一点我并没有瞒你。而你是她的梦中情人,我只有利用你才能达到这个目的。所以我说了谎。其余的,我说的全是真话!”
“你说喜欢我也是真的?”
“是真的!”
“不可能!”花灼灼叫道:“表妹,合欢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向来心比天高,绝不可能看上合欢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不管他潜质有多优秀。”
“你确实很了解我。可是合欢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他有一张你朝思暮想的脸,那就等于他有你啊!有了你不就等于有了一切吗?只要他能从你手上得到一切,我便跟他在一起。呵呵,这一点,我们已达成共识。我不算骗他。而且,他也已经做到了。”
花灼灼冷冷地看着林露华:“我为合欢做了那么多,他却一直误会我是玩弄他。这应该是你的功劳吧?”
“没错。是我说的。我只是告诉他:你是一个钱多得没处花的女人,你最大的喜好就是玩弄穷人的感情。而且不是做交易的那种玩弄。你喜欢骗取别人的真心。等到别人把真心全都交出来的时候,你再狠狠碾碎。然后我们约好,利用你成为人上人。我并没有说谎吧!”
“你竟这样诽谤我!”花灼灼气愤地看着她:“我哪有这么恶毒?我什么时候玩弄过别人的真心?”
“我还不是最好的例子吗?我问你,是不是你一手撮合我和秦元在一起?”
花灼灼对合欢道:“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不管她问我什么,我怎么回答,你都给我一个向你解释的机会?”
她太了解林露华。歪屈事实向来是她的强项。只要合欢给她解释的机会,她就可以把事情都说清楚。
合欢点点头:“好。”
花灼灼镇定地看着林露华:“是。是我撮合的。那是你梦寐以求的事,我是想成全你!”
“你是不是教我睡在你的房间,扮作是你勾引他?”
“……是……”
“你是不是明知道秦元不喜欢我?”
花灼灼的声音低下去:“是……我以为像他那样的男子,就算不喜欢,也还是会接受你……没想到……”
“你有没有亲眼看着他逼我喝下胎药,害死我的孩子?”
“我有什么办法,他让你喝药的时候我并不场……”
“够了,一切都已经很清楚:你明知秦元不喜欢我,却利用我喜欢他的弱点,花言巧语骗我嫁给了他,然后看着他用最残忍的手段折磨我!把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就是因为你出身不如我好,名声不如我好,你要报复我,打击我!”
“表妹,你明知道不是这样。平心而论,这样说公平吗?我承认你很不幸。但那并不是我造成的。何况,你还得到桃花坞!那是一般人十辈子也挣不到的!”
“那的确是一般人十辈子也挣不到的。不过,跟秦元所有的财产比起来,那根本就不算什么!”
林露华瞟了花灼灼一眼,笑得很是舒心:“所以,我跟合欢联手,利用你从秦元那儿挖点财富,有什么不对?坐在这里享受你辛苦挣来的一切,感觉很不错呢!而且这种享受由你喜欢的男人亲手转送过来,另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花灼灼泪眼朦胧地看着合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都看到了!我给你的一切,并不是从秦元那里弄来的,是我自己不辞辛苦,一手创造的!我为什么肯心甘情愿的做这一切,答案你也知道!”
“是,我知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合欢拥住花灼灼,轻拍着她的背。
“合欢,你这是干什么?”林露华恼怒地盯着合欢:“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吧?你现在得到了想要的一切,我们的计划成功了,我们可以在一起了!”
“我更愿意跟灼灼一起。她才是真心对我的人!”
林露华尖刻地道:“别傻了合欢,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表姐是什么人吧?她早已声名狼藉,是桃源县有名的烂桃花。虽然你现在已经算是个人物,便跟秦元比还是差得远吧?秦元都管不住她,你又凭什么留得住她?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对你合欢的新鲜感不会超过一个月。”
花灼灼静静地看着林露华:“表妹,你从来也没有了解过我。我告诉你,我会和合欢在一起一辈子。你可以拭目以待。”
林露华大笑起来:“表姐,你也太会幽默了。你不是要告诉我,你会嫁给合欢吧?”
“我会。”花灼灼肯定地说。
林露华笑得更肆意:“表姐,你可能忘了,你可是个有夫之妇啊!”
合欢的手一紧,随之松开了花灼灼。
“你是有夫之妇……”
花灼灼赶紧道:“是……不过……我可以要他休了我的。”
林露华笑道:“是啊,你可以要他休,可他会答应吗?合欢,你大概还不知道她夫君是谁吧?我来告诉你,她的夫君就是今晚带你参加宴会的秦元!”
合欢身子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才稳住,艰难地问道:“秦元不是你表哥吗?”
林露华尖利地说:“表哥?只有你才信!现在你明白了吧,你不只是被她一个人玩了,而是被他们夫妇联起手来玩弄了。就像他们当初联手玩弄我一样!这对狗男女惯会玩这一套!”
合欢看着花灼灼,绝望地退开几步。
“合欢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你别跑,你答应要听我解释的……”
合欢已冲出门朝院子里跑去。花灼灼赶紧跟着追出去。
院门突然哐啷一声被推开,进来四个穿制服的公差,扭住了合欢。
“你是不是合欢?我们奉命来征他充军!”
合欢和花灼灼都愣住了。
林露华冷冷地道:“一定是秦元的伎俩。合欢,你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吧!”
“不会的。秦元不是这样的人!你们等着,我去找他!”花灼灼冲进了黑夜里。
……
蓓园里仍是灯火通明。
花灼灼揪住一个仆人:“秦公子走了没有?”
“哪个秦公子?”
“就是秦元秦公子啊,他是你们家主人的好友!”
“秦元秦公子……那就是我家主人啊!他能走到哪儿去?”
“你没弄错吧?这蓓园也是秦元的?”
“我家主人贵为侯爷,蓓园是他的有什么稀奇?像这样的园子,他有好几处呢!”
想不到秦元居然是蓓园的主人。他不是说来参加宴会的吗?怎么摇身一变成了主人?这烂人嘴里向来没一句实话。
花灼灼冲进宅子。夜宴的人已经散去。秦元醉在案头。修长的手指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伸展着,一头如墨如漆的亮发披散在肩上,遮住了他的半个脸庞。
这烂人,连醉酒的样子都这般优雅迷人。
“喂,醒醒,快醒醒啊!”花灼灼顾不上欣赏他的醉姿,死命地摇着秦元。
“娘子,别走……”秦元嘀咕了一句,仍是不醒。
花灼灼端起一杯凉水朝他当头淋下。
秦元晃晃脑袋醒了。看见花灼灼,一脸的惊喜。
“娘子,你回来啦!你……怎么回来啦?是不是怕我迷上哪个美人?”他的脸上一瞬间变幻了多种表情。
花灼灼无心跟他瞎扯。
“合欢要被抓去充军,是不是你指使的?”她厉声问。
秦元脸上闪过一抹受伤的神色,瞬间又挂上了他那招牌似的笑容。
“娘子觉得我是这种人?”他趴在案上看着她,连站起身来都不肯。
花灼灼只好自己蹲下去,以便能面对面盯着他,免得错过他说谎的表情。
“别回避!正面回答,是,还是不是。”
“你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多问?”他垂下头,又想睡。
花灼灼质问道:“你不是说来参加宴会的吗?什么时候变成了蓓园的主人?满嘴里没有一句真话,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秦元深深地看着她,突然低沉了声音道:“这你还想不明白吗?我根本就不是来参加什么宴会的。我出来,只是为了找你。为了配合你,才编了这么个借口。可你为了你的情郎,竟真的闹着要参加宴会,我只好为你办一次。早就想把你介绍给我的亲友和各园的管家,可是孩子一生下来你就跑了,我也没有机会。所以你不知道蓓园。这事你也不能全怪我!娘子,我虽然时时跟你开玩笑,却事事为你着想,什么时候害过你?你这样怀疑我,真是伤我的心呐!”
花灼灼双手把他的头扶起来面对着自己:“你去救他,我就信你!时间紧急,现在就去!”
秦元拿开了她的手:“我凭什么去救他?就因为他是我的情敌?我没那么伟大!我今晚失意得很,全靠做个好梦来补救了。娘子别扰我好梦!”
“你说过给我绝对自由的。”花灼灼快要哭了。去得迟了,合欢就要被抓走了。
“我没限制你啊,你尽管自己去,我不会拉着你。”
“你今晚既然肯帮他,为什么现在不肯去救他?”
“我今晚主要是为了满足你的要求讨你的欢心。并不是为他!帮他也是为了让他被更多女人注意,让你回到我身边。我是变相地在帮我自己。娘子是情场老手,连这个都想不明白吗?”
“你既然肯帮刘家阿华,就帮帮合欢吧!”她几乎是在恳求了。
他笑道:“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在乎刘家阿华。而这个人,你在乎!如果不是怕娘子恨我,我早就让这个人消失了。现在机会自己来了,我会白白放弃吗?娘子,你就别天真了。我要做个好梦去了!”
他说着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卧房走去。步子漂浮,站都站不稳的样子,看起来醉得不清。
花灼灼拉住了他。
“怎么,娘子今晚有兴趣陪我?”他暧昧地说。
花灼灼心一横,捉住他的双手放在自己腰间:“我陪你,你去救合欢!”
“真是诱人的条件啊!”秦元笑嘻嘻地说:“可是娘子,你看看我,我连站都站不稳,还能跟你亲热吗?你这个条件提得真不是时候。”
“算我求你还不行吗?你说过,只要我求你,你一定替我办到的!”
“你真是天真得可爱。那也得看看是什么事啊娘子!”
他抛下她进了卧室。把她关在外面。
花灼灼没办法,只好驾了马车又往林露华家里赶。如果她帮不了合欢,至少要送他一程。也好再多看他几眼。
她一路挥着马鞭狂奔到那个宅子,里面已是人去屋空。不仅仅是合欢,连林露华都不见了。
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去找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