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位置虽然尊贵无比,可是站在上面的人却太过孤单了,所有的人都在我的脚下,他们也许会膜拜你,敬仰你,却无法和你同行。
朝政虽然繁杂,幸亏有父亲他们帮我处理,也就是每日早朝,听取各地的奏折之类,下简单的旨意,虽然我不懂朝政,可是对朝政的见解倒也明锐,慢慢的也就上手了。
每日我都会在御书房办公,批阅各地送来的奏折,一般都是处理最简单的事情,一些重大事件,就有父亲他们共同商议后,我只要盖上玉玺就好。
朝堂百官虽然对我垂帘听政的事实还是心有不甘,但是也不再有太过强烈的追讨之声,除了几名固执的大臣称病告假外,朝堂倒也风平浪静。我知道他们是以此来抗议,只是却不采取任何的措施,就这样耗着,直到他们耗尽耐心。
各地学子猛烈抨击“女子当政”,可是各地百姓却大力支持我主政。
只是这样平静的表面下,我却隐约觉得一切似乎太过顺当了,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危机就在身边。可是却无法找出来,这样的压迫感,让我心底烦躁。
皇帝身上的毒依然还没有解去,不过他的精神好多了。我有时也会去看他,因为我答应了三姐,很多的时间我是在御书房处理政事,所以去皇帝的寝殿也很方便。
这日,下了早朝我独自在御书房批阅当日各地送来的奏折,朝中百官时刻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想要把我从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上拉下来,所以我凡事都要谨慎,事必亲为,尽可能的做到明理公断,尽可能树立起自己的威望。
虽然表面上百官对于我主政的事实已经默认了,可是我知道那是他们摄于皇帝的圣旨,屈服于水家的权势。对于我的旨意,难免会阳奉阴违,或者故意拖延耽误。
“娘娘不好了,皇上他……”
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闯入御书房,声音惶恐不已,我抬眸,看到神情惊急的全公公,正泪流满面的跪倒在门口。
心头一惊,懵然从座位上“瞠”的一下起来,心急的话,就这样问出口了。
“皇上怎么了?”
心中涌上莫名的惊恐,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滑过,寒彻心扉,我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手狠狠的抓着朱砂笔,可是却不由自主的在颤抖。
“皇上怕是不行了,刚才醒来就一直吐血,皇上说想要见娘娘最后一面。”
全公公痛哭着说道,哭得语不成调,眼睛哀伤的看向我。
“轰”的一声,我脑中有什么炸开了,无措、慌乱,惶恐,凄然,惆怅。心中涌上一种痛,痛有很多种,可是我分不清心底的痛是为何。
脑海反复想着:怎么会,昨天他还好好的,说要喝我泡的梅花莲子茶,昨天还说要好起来的,昨天还帮我看折子来的。昨天……
脚好像有自主意识般,往门外走去,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已经拔腿狂奔起来了。风扬起宽大的衣裙,似飘飞的蝴蝶,舒展着它美丽的翅膀,飞向广袤的空际。
骄阳如华,明灿的阳光穿过屋檐,投射在弯曲逶迤的游廊上,那斑驳的光影,似在显示着阳光的璀璨,我却觉得好冷,那冰冷的感觉从骨子里往外渗出来。
风拂面而来,脸上冷冷的感觉,用手去触摸,却一片湿冷,为何流泪?
弘德殿外,抬眼望去,殿内宫人都面露哀泣,眼中是惊恐不安,每一个人都神情哀伤。见我身影,纷纷无声下跪,猛然止住了脚步,好似里面有个怪兽,只要进去就会被吞噬。一步也迈不动,脚似千斤重,伸手扶着胸口,猛烈地喘息,脑中却被恐惧占据。
“娘娘。”
紧紧跟在我身后的全公公,眼神期切的望着我。
未语,泪已经又流下,僵硬的身体好似恢复了知觉,缓缓迈过门槛,每一步都走的认真、端庄,心底在呐喊,老天再给我一点时间,不要这样的突然。
袖中的手紧紧地攥着,尖锐的指甲划过掌心,那痛是如此真切,让我知道一切都是现实。殿上有人低声哭泣起来,如有一把无形的利刃,狠狠的刺进我的心扉,痛楚蔓延开来。在这哀伤的哭声下,我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的被揪起,那哀戚的声音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让我喘不过气来,让我心烦意乱。
“放肆,皇上寝殿,谁人敢在此无故哭泣,把他拉下去,杖责二十。”
我霎然转身,厉声喝道,神情阴冷如芒的视线,滑过每一张惊恐的脸,见他们眼中流露深切的畏惧,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唯唯诺诺地止住了哭。
这才毅然转身,心中明白如果皇上有什么意外,这宫里的所有人都得陪葬,所以他们会惊恐,会害怕。只是如今皇上生命未明,却如此慌乱,实在是晦气的很,更重要的是,这里的哭声一起,宫外的人会怎么想,不是故意扰乱人心,制造混乱吗?只是眼下,我没有精力去管他们是真的害怕,还是故意的。
寝殿上,一股血腥味冲鼻而来,让我的心,不住的往下沉,拖动着万斤重的脚步,我死死咬住嘴唇,怕自己心中的恐慌涌上,强迫自己不要胆怯。那样坚强、那样狂妄,那样。傲然天下的一个人,怎么会就这样走了。
那张金碧辉煌的龙床前,围着一群太医,我却看到他们一个个面色惊慌,不住的摇头叹气,在见到我后,纷纷下跪道。
“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我压住所有惊慌,用最平静的声音说道,喉咙却好似哽住了,每一个字都那么费力,好不容易才挤出来一句完整的话来。
眼睛直直的望着床上的人,心像破了一个口,无法抑制的慌乱奔涌而出,恐惧犹如一只巨大的网把我整个的罩住。我忘记了反应,只是愣愣的走上前去。
锦被下的身子枯瘦如柴,撑不起一丝的弧度,他眼眸微盒,原来苍白的唇,却呈现触目惊心的青素色,点点殷红点缀在青素间,显得妖冶鬼魅。视线向下,明黄锦被上是暗色血滴,如夜色中蒙昧不清的艳红花瓣,我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只能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撑着,不让众人看到心底的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