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喋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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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宅鬼影乱眼光

那女子用眼神示意一下那老者,那老者便挥手将店小二和六个壮汉支开,接着那老者从东方笛手上接过孩子,向西而去。

那女子看着东方笛,说道:“东方少侠,这两个孩子是西边一户卖烧鸡人家的孩子,向赞跟他们老爹很熟,把他们送回去后再好好说道他们父母一番,怎么看孩子的。”

两人又走上了三楼,来到一间静雅的房间里,里面简洁宁静,那女子在桌边坐下后,便让东方笛在对面坐下。

东方笛道:“那位前辈原来名叫向赞。”

那女子道:“不错,二十年前,江湖中有五大绝顶高手。江湖中人送他们一个称呼,叫做‘剑笛扇鞭刀,冷秦赵向高。’这五人手上兵刃虽然不同,武功却个个都是惊世骇俗。”

东方笛一听并无父亲在内,心中不悦。那女子道:“你心里一定在想,为什么没有你爹在内。实话告诉你,那是因为你爹几乎从不与人动手,也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是以世人多有不知,因此而已。但你爹的武功,这五个人没有一个不说在自己之上。”

东方笛闻言大悦,他倒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从小就觉得,父亲本就该如此。父亲清高仁善,超凡脱俗,他从小就以父亲为荣。他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难得的笑容,尽管因为长久不笑而显得很不自然,但心里的愉快,却是不言而喻的。他接着问道:“这五人除了向赞前辈还有四个,他们都是谁?”

那女子道:“剑说得是独眼剑狂冷世光,扇说得是羽扇纶巾赵登长,鞭就是灵蛇鞭向赞,刀说得是阴阳无极刀高欢。”

东方笛微微摇头,似在叹息,那女子道:“你心里一定在想,向赞的武功怎么能排在五绝之内。”

东方笛点头认可。

那女子道:“今日的向赞已再不是当初的向赞了。他八年前跟阴阳无极刀高欢比武,因一招不敌而落败。从此心如死灰,弃武不顾,近两年才耐不住寂寞,又开始重新习武,但可惜的是,再也无复昔日的辉煌。他当初的武功若是还有一半的话,今天倒下的恐怕就是你了。”

东方笛闻听此言,心中很是惋惜。他接着道:“还有个使笛的姓秦之人,他的情况如何。”

那女子顿时不语,眼中露出深深的幽怨之色,很久才说道:“这个人根本就不算个人,不提也罢!”

东方笛心中顿时明白,这姓秦的跟这女子之间,定然情丝牵缠,这种事情自是不便祥询,便也不再追问。

那女子又道:“那人跟我有仇,但人品还是不错的。”

东方笛道:“大姐名字,可否告知?”

“我叫甄白露。”那女子说道。

东方笛低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女子看着东方笛说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

东方笛道:“我觉得你说完之后一定会自己告诉我的。”

甄白露笑道:“我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就是要让你打消报仇的念头。”

东方笛霍然立起,大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也说要我放弃报仇!”

甄白露也站起来,语重心长地道:“因为我想让你好好活着。你可知道,当年陷害你爹的人,如果真是那一帮的人的话,你要去报仇无疑是鸡蛋碰石头——别人不会少一根毫毛,你却得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东方笛闻言大感惊讶,却还是凄凉而坚定地说道:“十年前我娘带我到云南,过完第一个春节,她就带我去看当地的一个节日活动。”

甄白露道:“什么节日活动?”

东方笛道:“‘刀杆节’的下火海,上刀山!”

甄白露惊讶道“上刀山下火海,世上哪有这样的节日活动!”

东方笛道:“有!那里的人到了每年的正月二十,就会在一个大广场上隆重地举行那场活动。哪里的年轻人会烧起一推碳火,等火烧成一块块赤红的火碳时,跳进里面尽情歌舞,还要不断抓起火球,往自己身上、脸上涂抹。广场中央,立着两根七丈高的粗大木杆,木杆上绑有36把锋利的长刀,刀口向上,形成一架高得让人生畏的刀梯。那里的青年们将一碗酒一饮而尽后便光脚而上,双手握住刀口,双脚踩着刀刃,一直上到最上面。”

甄白露道:“哪里的人为什么要做那种活动?”

东方笛道:“为了纪念一位为他们的生活能过得好一点而失去生命的英雄。哪里的人重情重义,只要你对他们有恩,他们会为了帮你而不怕上刀山下火海!”东方笛顿了一顿,又说道:“那天回家后,我娘就问我:‘你知不知道娘今天为什么要带你去看刀杆节?’”

我当时痛苦地说道:“娘是要告诉我,无论将来为爹报仇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能动摇,就算复仇之路处处都是刀山火海,也要坚定地走下去。”

我娘流着泪把我搂在怀里,对我说道:“孩子,你不要怪娘!你跟娘发誓,一定要记着自己说的这句话。”

“我泪流满面地发完誓,我知道我的人生将不再属于我自己。我那个誓言不光是发给我娘的,也是发给我爹跟我自己的。”东方笛默默说道,他的眼里已不再有痛苦之色,因为他已经习惯了痛苦的感觉。

甄白露看着他说道:“那你是一定要报仇了?”

东方笛坚定地说道:“当然!”

甄白露微微摇头道:“我这个表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执著。”

东方笛突然后退一步,惊道:“你……你……你是我……我的亲人?”

甄白露却向前走出一步,说道:“不错,我是你的亲人!我是你的表姨!”

东方笛道:“亲人!你是我的亲人!难道……难道你就是我娘常跟我说起的表姨。”

甄白露眼里已有泪水涌出,道:“对!我就是!”

东方笛惊喜非常,自他娘去世以后,他认为自己在世上再无一个亲人。今日终于知道还有一个表姨。他不禁双眼含泪,久久说不出话来。

甄白露道:“我是在你们家遭受大祸之后才回来的,之前我一直在韶关。”

东方笛道:“表姨,你是嫁到韶关了吗?”

甄白露苦笑一声,说道:“你看表姨像是嫁了人的人吗?”

东方笛看着眼前的表姨,想着刚才竟叫她大姐,实在不当之极。良九才问道:“表姨,我爹……陷害我爹的人也有这五大高手在内吗?”

甄白露说道:“你看向赞像是陷害你爹的人吗?”东方笛摇了摇头。甄白露又说道:“你爹的事,我一直在查,只可惜快十年了,仍是一头雾水。只是推测跟镇边侯有关。”

东方笛看着她,说道:“镇边侯?表姨你说的那帮人就是以镇边侯为首的!那镇边侯现在何处?”

甄白露道:“他就是镇守西北五省的‘神锏鬼侯’莫道生。可据我对他的调查,始终认为他是一个赤胆忠心、为国为民的栋梁之才,实在找不出他陷害你爹的证据。”

东方笛微微转过脸,冷冷说道:“他被人称为鬼侯,行事自然机密,当然很难查到了。”

甄白露道:“你想错了,鬼侯是二十年前外邦敌人给他起的绰号,意思是只要他镇守在西北边关,敌人想要侵占我国土,就如同想要侵占鬼门关一样艰难。”

东方笛道:“他是为国为名的大英雄,还是陷害我爹的真凶手。我要自己找他查个明白!”

甄白露道:“你可以去找他,不过你去找他之前,最好到城南南友成的老宅去看一下。”

东方笛到:“去那里看什么?”

甄白露道:“南友成那处老宅的正堂上,有一首他昔日用手在墙壁上刻写的一首诗。”

东方笛道:“那首诗跟我有什么关系?”

甄白露道:“你爹去世后三个月,南友成听闻他就是陷害你爹的幕后黑手。当时他正在洛阳往西北边关调粮抗敌。南友成就把他约至家里,向他祥询此事。”

当时南友成一口认定他就是陷害你爹的幕后黑手,就跟他动起手来,以命相搏。但南友成终究不是他的对手。南友成曾经救过他的命,连恩人都如此怀疑自己,他也心下大痛。他抛下双锏,走到墙壁面前。伸出右手食中两指,一首七言诗便刻在墙壁上。

东方笛道:“那首诗上说什么?”

甄白露道:“胡马犯我祁连山。

十万战士枕戈眠。

明月硬向沟渠照。

龙城飞将何所言!”

东方笛低吟一番,心中很是烦乱。

甄白露接着道:“他写完之后,对南友成说:‘如今边关战事紧急,我只能跟你说到这里。东方让不是我害死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东方笛道:“我现在就去看那首诗。”

甄白露道:“现在不行,南友成的老宅封了很久,白天去容易引起别人注意。当年他本打算用得来的地契重建昔日家族的辉煌。但因为你爹的死,他也心如死灰,便烧了地契,封了老宅。”

东方笛眼里戾气满露,道:“他果然参与了陷害我爹的阴谋!”

甄白露道:“他也不过是落入了别人的陷阱而已。他自己也是受害者。”

东方笛冷冷道:“他既是害人之人,又如何会是受害者!”

甄白露道:“天下真正贪奸邪恶、一心害人之人,就跟真正高洁善义、一心助人之人一样少见。害人之人若只仗自己行奸为恶,天下哪有那么多受苦受难之人。”

东方笛一怔,道:“你是说,那些做恶之人往往会千方百计拉很多人来帮他们做恶。”

甄白露道:“不是拉,是骗。”

东方笛道:“我明白了。不过南友成就算罪不当死,该付出的代价我一定得要让他付出。”

甄白露道:“十年来,他付出的代价,早已远远超出了他应付的代价。他将女儿送带华山学剑,封了自己的老宅,自己一个人住进绿竹山庄,终日自责不休。”甄白露略顿一顿,便接着道:“你在这里好好吃顿饭,休息一下,冬天天短,很快就黑了。天黑了以后你再去。”

东方笛答应了。

甄白露也忧心忡忡地离开了。

东方笛焦急地等待着。

天终于黑了下来。

这处老宅离南门约莫二里地。矮墙窄门,半里之内无人居住。东方笛轻轻一跃,人已落在当院。月光下只见到处积雪,他心下一阵悲凉之感:“南友成将属于自己的物事如此抛弃,却将自己家里照顾的很是周到,也实在难得。”

他到上房门口,伸手在锁上一弹,只听“铮”的一声,锁已断开。他推开房门,院子里雪光映进屋里,照的屋子里并不十分黑暗,他就没有关门,直走而进。他走到正对门口那堵墙前,凝目观看,白森森的墙壁上的确刻有字迹。他从怀里取出火折晃着,火光照耀下,那首诗赫然刻在上面。字大痕深,笔势遒劲。他看着看着,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敬佩之意,就跟他小时候读高适、岑参的边塞诗一样。他伸出左手,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道:“东方笛啊东方笛,你为什么总是先把一个人往好处想。他是好是怀,你此刻如何得知。”

“不管怎样,回去问一下南友成,就启程去找镇边侯。”东方笛心想。

突然之间,“啪嚓”一声大响,开着的门竟然猛然合上。一个黑影掠过窗户,跃上房顶。东方笛直窜而起,人已站在那黑影面前,是一个浑身只露两个眼睛的人,东方笛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此?”

那人道:“小子,我来是要告诉你,你的杀父仇人是谁。”

东方笛道:“是谁?”

那人道:“就是人面兽心的镇边侯莫道生。”

东方笛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是谁?”

那人道:“说来惭愧,我本来也是镇边侯的手下,但因为实在看不下去他的阴毒,不愿再帮他害人,便在五年前离开了他。”

东方笛道:“我来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道:“一个女人告诉我的。”

东方笛心道:“难道是表姨?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人道:“十年前,镇边侯贪图你爹手上的喋血剑,就先以祖上地契诱骗南友成,让南友成将你爹请至家中饮酒。连南友成自己都不知道,家里的酒前天夜里已经被镇边侯的人下了毒药。南友成自己并不饮酒,因此无事。十二个时辰之后,你爹突然去世。你娘心里很是怀疑,就前往南友成家里询问,谁知你娘刚从家里出来,就发现有人跟踪。你娘虽也武功不错,可因为放心不下你,就设法摆脱跟踪之,带着你亡命天涯。”

东方笛一听大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白天在竹园跟我说话的人?”

那人道:“你的仇人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的事,就该你自己去做了。”

东方笛道:“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如何能相信你说的话!”话音甫落,他就双手齐出,直揭那人脸上黑布。那人哼笑一声,人已向后滑出一丈,东方笛脚下一点,身子窜起,头下脚上,双手齐向他头顶抓来。那人双手划个半圆,掌心向上推出,东方笛只感一阵气浪扑面而来。顿觉气息不畅。他也伸爪为掌,两人四掌相抵。东方笛初时尚觉无碍,但对方内力竟是源源不断,越来越强。东方笛自知内力跟他尚有差距,便借他掌力,向后凌空翻出。他在落下时,手中已长剑已握在手中。那人却似丝毫未有顾及,仍然看着东方笛。东方笛挺剑直进,那人侧身避开。两人又斗许久,那人一双手丝毫不亚于两把厉害的宝剑。东方笛不但得不到便宜,再斗下去甚至有丧命的危险。而更可怕的是,东方笛清晰地感觉到,对手还未使出全力。

突然之间,一阵悠悠的笛声凭空传来。东方笛大感两眼迷糊,心中烦乱。这笛声轻悠婉转,为何竟有如此力量。东方笛迷迷糊糊之中看到,那和他相斗的黑衣人,急忙越出老宅,霎时不闻声息。笛声也停了下来。东方笛稍加思索,便大声说道:“前辈,你既然是关心我的人,为何不让我知道你是谁呢?”然而回答他的只是呼呼的风声。种种疑虑,无法解开。东方笛重又走进屋子,又在刻诗的墙壁旁站了一会,才离开这处老宅。

他向南而去,跃出南门城墙,径回绿竹山庄。他心里说到:“这下看南友成还如何瞒我。我该怎样对他呢,他是如燕的父亲。真是,老天为什么要给我出这么大的难题。”

走到绿竹山庄大门口,门竟然锁着,他心道:“莫非南友成出去了?他出去干什么呢?难道……难道刚才那两个人中有一个是他?不会的,不会的,南友成跟那两人边都不沾,从武功到身材,没一点相似之处。”

他满复疑虑,走向南友成的房间。

房间里还亮着灯!

南友成正坐在桌子前,上身直靠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瞪的出奇地大,直盯着前方,双拳紧握。

只可惜他再也打不出去,因为他已经死了。

伤口就在脖子上。一道又深又长的伤口,几乎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是剑,而且是把软剑。

看着这一切,东方笛悲愤莫名,大声说道:“甄白露!一定是甄白露!”他说完这句话,猛一抬头,怒吼道:“东方笛啊东方笛,你为何总是如此荒唐糊涂!第一次见面就如此相信人家,人家嘴上说对你好,你就以为人家心里也对你好!如今南友成死了,叫我如何去找到害我父亲的真正凶手?”他吼完这些话,心里的怒气并未消解,后退两步,一跤跌坐地上,双拳紧握,以拳砸地。双拳砸着地,嘴里还不住地骂着自己。

须臾,他忽然抬起头,说道:“三友酒楼!”这四个字一出口,他双脚一撑,立了起来。

他很快就又出现在三友酒楼。三友酒楼是日夜都开张的。

坐在柜台后面的,已经不再是向赞了。是另一个陌生的面孔。东方笛走进去。问道:“甄白露呢!”

那人道:“谁是甄白露?”

东方笛一个字也没有再说,就跑了出来。他突然想到,那卖烧鸡的一家,甄白露说向赞送两个孩子回家,他家就在附近。

东方笛向西走去,月光虽然明朗,可他却好像很难看清脚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