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刚下课,母亲打电话来,说是周末蒲小宁他们来家里吃饭,吩咐她没事早点回去。母亲向来这样,蒲小宁他们又不是外人,每一回必得搞得特别隆重。蒲小宁也是,总是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从小,蒲小月就看不惯她这副德性。仿佛就因为她小,她不如意,一家人就欠了她,就必得哄着她。岂有此理!对这个妹妹,蒲小月心里总有那么一点看不上。从小到大,蒲小月就是蒲小宁的榜样。蒲小月功课好,懂事听话,总是被老师拿来当作蒲小宁的参照物。母亲也动不动就说,看你姐姐——蒲小月一路走过来,小学中学大学,一直到硕士毕业,正欲考博,被母亲劝住了。顺风顺水地进了一所高校,安心做起了别人的老师。蒲小宁呢,职校毕业以后,在一家酒店做前台。这样一来,姐妹两个,虽是一奶同胞,如今,差别就很明显了。蒲小月父亲,当年是一位文化官员,在京城这个地方,不太显赫,可也算是体面人家。母亲呢,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平日里被人捧惯了的,讲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理论。同亲戚邻里说起大女儿,总是埋怨的口气,说这孩子,从来都是一心念书,把自己的终身大事倒都耽误了。眼光又高——说到这里,却又止住了,把话锋一转,要说呢,也不能总依着小孩子家。我的意思,条件差不多就行了——像我们小宁的朋友——只要人好——蒲小月正在屋里看书,听见这话,把书啪的一下扔到桌上。待她母亲进来,同她说起邻家儿媳妇的厉害,婆婆的隐忍,进而宽慰地总结道,这辈子,我是不会受儿媳妇的气了。蒲小月咣当把一句话扔过去,那就等着受女婿的气吧。母亲再想不到女儿会这样拿话噎她,一时气结,抓起那本书就朝她掷去。蒲小月也不躲,任凭书脊砸在她的肩上,火辣辣地痛。眼泪却已经下来了,热热地流了一脸。母亲哭着数落起来,我养你这么大,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大学读研究生,却养了个白眼狼在家里——蒲小月拧过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床上,心里有凉有热,有酸有痛,烦乱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