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难以重新开始的,何止沈超男一个。
这个夜晚,对于林秋菲来说更是难以入眠。
和昊然这场不愉快的见面,使她在心里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不管曾经是否爱过,至少现在,她不爱了。
爱一个不值得爱的男人,实在是件又傻又天真的事情。
当然,失望的背面总是迎着希望。相对昊然的绝决,莫嘉升的英勇现身则让林秋菲不仅意外,还有点感动。
她觉得,莫嘉升替自己挽回了面子。
是的,就算不值得爱、再不爱,面对昊然那样的背叛男,她还是想要夺回一点面子。谁说女人就甘当弱者?爱情当道,一切都好商量,爱若没了,面子自然是要争的。
夜半,依然睡不着,林秋菲起身泡咖啡,瞅了一眼阮缤纷的房间,依然未归。
这个女子越来越疯狂,不便往家里带男人,便玩起了彻夜不归,这一点,林秋菲并不欣赏。
一个女人不管走到何种境地,珍爱自己始终是必要的。
叹息着,独自端起咖啡杯,走向窗边看着影影绰绰的苍茫夜色,林秋菲突然有种孤家寡人的感觉,在这个城市打拼这么多年,竟一无所有,就连曾经引以为傲的爱情也说走就走,不仅绝决且不伤到彻底不罢休;朋友之间不知何时开始以利益划分,宁少交也绝对不能滥交;同事更不能亲近,大家身处一个公司,明争暗斗已然是定局,谁还能掏出真心和你交往?
心下凄然,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出口,林秋菲猛呷几口咖啡,狠狠咽下,吞没往事一般坚决,可是,还没等她咽下去,却惊讶地发现,楼下昏黄的路灯下,阮缤纷正跟一个男人拉扯着,表情看不到,但很明显,两人在起争执。
男人上前一步拉住阮缤纷的手,在小心地恳求着什么,阮缤纷显然不买帐,甩开对方,毫不留情,可是男人不甘心,再次拉住她的手,依然请求着,诉说着,仿佛很动情,这时刻的阮缤纷已然不再反抗,任对方拉着她的手,不言不语。
男人做了很长时间的演说,由激动到平静,再到激动,似乎在做着一场男女间爱的表白,可是很显然,他的表白并没有打动阮缤纷,不仅没打动,反而惹急了她,只见一个回身,阮缤纷出人意料地甩了对方一个巴掌,愤而转身飞奔上楼,动作干脆得要命,不仅男人吃惊,连一直站在窗边旁观的林秋菲都惊讶不已。
下意识地以为,楼下这个男人一定是上次打到门上来的女人的老公,或许是阮缤纷跟对方摊了牌,也或许是他们之间已经走到了尽头。想到这儿,林秋菲不禁为阮缤纷叫好----一个女人不管走到怎样的境地,小三是万万做不得的,伤人误已。
很快,阮缤纷上了楼,风一样旋进来,表情愤懑,看到林秋菲正端着咖啡等待自己归来,不禁大吃一惊,立即换了笑脸,“你……还不睡?”
林秋菲递过咖啡,“猜你可能需要。”
令林秋菲意外的是,阮缤纷虽是接过了咖啡,却以最快的速度将它倒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无比悲怆地通知她,“这时候看到咖啡比看到毒药还难受!”
“你……”林秋菲本能地想问结果,可想了想,又觉得自己刚刚的偷窥并不光明磊落,于是转了话题,“你今天怎么了?有心事?”
阮缤纷历来爽朗,这一次却显得犹豫,小小的脸儿上挂着悲愤、不平,眼睛里有一股想杀人的绿光闪动,“我……没心事!”
话说得咬牙切齿,明明就是有心事,却不明说,这一次,林秋菲意识到,阮缤纷遇上了难以逃脱的难题。或许是那个男人不放她,或许是她放不下对方,总之,这场情感纠缠走到最后势必伤人误已。
“缤纷,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吧。”林秋菲心疼地上前抚了一把阮缤纷的乱发。
阮缤纷看她一眼,迅速低下头去,绻回沙发,“我已经放下,是那个混蛋放不下!明明结了婚,还跑过来找我做什么?真是贱!”
“已婚男人总喜欢打着未婚的旗号骗人,你可要小心,这种男人趁早……”林秋菲趁机劝说:“离开他吧。”
“我已经离开了!从他结婚那天起我就离开了!是他不放过我!说什么出差路过,说什么特意跑来看我,说什么想我爱我,全是放屁!当初真爱我,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去娶那个二婚女人?娶了人家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又跑来骚扰我?这种混蛋真该天杀!”阮缤纷气势汹汹地说:“更可气的是,他以为现在自己有了点钱,就跑到我面前来作威作福,还说什么钱不够花我给你?哼,当我是什么人了?他给我钱花?他以为自己娶个富婆就是有钱人?哼,真是好笑!”
阮缤纷的诉说让林秋菲不禁赧颜,自己还真是笨,刚刚的联想完全南辕北辙!
这才听清,不是那个已婚男人,而是之前的混蛋男人,这么说来,阮缤纷跟自己一样,被前任纠缠。
“他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林秋菲递一杯清水过去,小心翼翼。
阮缤纷叹一口气,表情幽怨,“说是来出差,其实我看得出来,他过得不如意,这个混蛋我还是了解的,心里不痛快就想着逃避,过去我们一吵架,他就会跑回家跟父母倾诉,如今怕是跟那个女人过得不好,想着跟我来倒苦水……可他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同情他?不恨他就不错了!”
伤过的人深知被伤之痛。
瞬间,林秋菲便明白了阮缤纷的委屈,她的遭遇,她感同身受。
“这倒是。这些男人也真是不知好歹,真把自己当黄金白银,以为过多久都会有人喜欢!他们不知道,抛弃我们的时候,我们也已经放下他们!这世上,没有谁会记谁一辈子!”
“就是!他们还以为我们一直在原地等待呢!”阮缤纷接上说:“孰不知,我们早就不把他们当人看!”
说完,阮缤纷突然明白什么似地,掉过头来,仔细观察林秋菲,她表现得比自己还要悲愤,以往那个安静平和的女子大半夜突然变得尖锐起来。
“秋菲,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我问你呢,你今天怪怪地,以前不是这样……莫非,你今天也遇到了前任?”阮缤纷一针见血,豪爽得令林秋菲开始后悔自己的坦率。
内心有故事的女人终是藏不住心事。
林秋菲向阮缤纷轻轻点头,承认,“我在白天跟鬼碰面,你在晚上让鬼缠上,咱俩同病相怜。”
“哈哈哈……”阮缤纷突然笑得大声,不管不顾,“还真是好姐妹呢。是不是你的前任也过得不如意,跑来跟你倾诉?”
“如果是这样,或许我还真会又同情又可怜,可惜不是。他是跑来跟我讨客户的,想让我在生意场上放他一马,帮他一次。你觉得有可能吗?”林秋菲说完,兀自又笑了,“如果他不提这些要求,或许我还会为过去的那段感情缅怀,可他这样一说,我便觉得,离开他也许是对的。”
“吃软饭的男人,离开当然是对的!”阮缤纷快人快语,“跟我那个前任死鬼一样,混蛋一个!这年头的男人全是吃软饭的,没一个不想少奋斗二十年的!可他们也不想想,鱼与熊掌怎么可能兼得?飞上高枝做凤凰就要放弃脚底下的美景,想要平平常常的快乐,就别想着攀龙附凤!”
林秋菲点头,“可他们就是不明白。他们以为,自己可以先要事业先有钱,然后再回来找旧爱续旧情,唉,够可笑的,真当这世界是为他自己而存在的。”
“说的是!男人啊,无耻起来,其力无比啊!”阮缤纷说完也跟着哈哈大笑,“他们真以为小草插上朵假花就摇身变成春天,哈哈哈!好笑啊……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他是真的回来求和,你还会答应吗?”
林秋菲想也不想便摇头,“怎么可能?”说完,自己也觉得反应过激,便笑了,“哼,爱不怕贫不怕苦,最怕的就是背叛,女人不怕等不怕疼,最怕的就是伤。他留给我今生今世无法洗却的背叛之伤,我怎么可能忘记?怎么可能跟他重新开始?绝对不可能!”
阮缤纷收起笑容,微微点头,“说的是。伤到伤不起,恨到恨不够,还有什么可开始的?瞧瞧我这个傻问题……”说完,觉得无趣,兀自走回房间,关房门时,看着依然站在客厅里的林秋菲,突觉心疼,又匆匆走回来,轻轻上前拥抱了对方。
两个被爱情所伤的女子,于半夜,轻轻相拥,几分心疼,几分遗憾,还有几分同病相连的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