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延龄从女儿房里走出后,心情也变得不好。他一直就想不明白,凭什么朱淑真会喜欢一个贫寒书生,且这么多年过去,一直念念不忘。
想着想着,他就有些生气,一个人在书房里来回走着。
长子朱子安进到书房,见父亲这般模样,知道他是心里不痛快,于是,殷勤地上前问道:“父亲,你这是为何事生气?”
朱延龄看了看长子,叹了口气,把朱淑真的话与他讲了。
这么多年的磨砺,朱子安已经是个成功商人了,且一直为朱延龄所信任。朱子安想了想,说道:“这好办呀。”
朱延龄仿佛看不明白似的看着长子,说道:“她这是故意托辞,你难道听不出来?好办?哪里好办?怎么好办?”
朱子安小心地笑笑,说道:“父亲息怒。你好好想想,四妹一心寄挂的无非是那个穷书生,而且他们已经是五六年不曾见过了。若告诉她,那个书生没了......”说到这儿,他故意停了一下。
朱延龄已经全然明白了,说道:“可是,若现在告诉真儿,那个书生死了,她会信么?她肯定怀疑我们从中做梗。”
朱子安说道:“父亲,你听我说完。这事儿我们得办的隐蔽一些才行。”
朱延龄还是有些不明白,朱子字凑上前去,对他悄悄耳语,听得朱延龄脸上笑开了花儿。
这日里,平素极少来往的大嫂亲自上门来来请朱淑真儿上街采买。
朱淑真不解,问道:“嫂嫂,上街买什么东西,还得拉上我?”
大嫂笑道:“傻妹妹,你侄儿已经定下婚期,自然是要采买一些东西的。还有你呀,马上成亲了,做为当家大嫂,我自是不能亏了你的。一起去街上瞧瞧吧,喜欢什么,大嫂送你。”
朱淑真见嫂子说得亲切,也就跟着去了。
街集上,人来人往,倒也热闹。不远处,见一群人正围观在一起,大嫂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拉着朱淑真上前探去,却见墙上正写着一个告示,上书:近日经常有人作乱,昨日刚刚斩杀一批乱民。现公布名单如下:张大,李商,柳莫寒,赵大崖......
朱淑真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般,擦了擦,再看,果然有柳莫寒的名字。她不相信这是真的,顾不得身份跑去官司府细问,当官差告诉她,此柳莫寒正是柳正之子,且柳正已然跟着儿子一同下葬时,朱淑真没能忍住心里的悲痛,当下就晕了过去。
回到家中,朱淑真大病一场,整个人不言不语,不吃不喝,心里一直在问着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深知,只要柳莫寒在,就算不相见,自己心里也温暖的,有人住在心里,总比心里空着好。可惜,如今那个人不在了,爱与恨,再也无法诉说,以后有的,怕只是梦里的那个念想了……朱淑真忍不住沧然泪下,大叫一声:“哥哥呀,让真儿如何是好?”
空荡荡的闺房,一片黯然。
两个声音交替相扰。一个说:“唉,左三年,右三年,不待情迁,唯恐路远。”
另一个回道:“路再远,心尚在;心若在,路不远。”
字字句句,凄凄沥沥。朱淑真忍不住闭上眼睛,心痛已然说不出,道不尽,只觉得天地旋转,一身清影独自怜。
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父亲朱延龄反而显得有些高兴,私下里,他对卢氏说道:“这下,她终于可以死心了。”
母亲卢氏也没说什么,心里对这个迟嫁的女儿也是操碎了心。
朱家大院,上下一派详和景象,除了落落寡欢的朱淑真,没有人理解她的悲伤,也没有懂得她的心事。
朱淑真夜里更加难眠,不知道柳莫寒的消息,还在心里有个念想儿,知道远方有人想念自己,也知道自己还有个人可以等待;可如今,这人去了,莫名不见了,怎能不伤悲?可再伤悲,又能如何呢?斯人已逝,生者何欢!
长夜无眠,朱淑真流泪涕零,将哀伤写满纸锦:黄昏院落雨瀟瀟,独对孤灯恨气高。针线懒拈肠自断,梧桐叶叶剪风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