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中国传统管理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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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统一之光——《吕氏春秋》的管理智慧(1)

“凡主之立也,生于公。”先秦诸子管理智慧总结著作。兼容诸子,融合百家,根据百家争鸣和时代检验的成果,继承诸如“八观六验”、伯乐相马、防止郁塞、公道公平等各家基本认同的管理智慧,又取长补短,扬长避短,将相互矛盾对立的观点融合统一到一起:主张“凡用民,太上以义,其次以赏罚”。要懂得无为,叉应该有所作为、有所为有所不为。

《吕氏春秋》是吕不韦主持编写的著作。

吕不韦是中国历史上富有传奇色彩的人物。他本是韩国的商人,“商累千金”。后来,他从商业投资转向政治投资,帮助在赵国做人质的秦公子异人做了秦太子。后来,异人继承王位,是为庄襄王,他为了酬谢吕不韦,任其为宰相,封文信侯。年仅十三岁的秦始皇继位后,吕不韦几乎总揽朝廷大权,始皇称之为“仲父”,地位之显赫达到极点。

秦始皇二十岁时,开始亲政。因为与吕不韦政见不合,在第二年免去吕不韦的丞相职位。三年后,吕不韦在去蜀途中,饮“鸩酒而死”,结束了他的一生。

吕不韦对秦国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为秦始皇统一中国奠定了基础。吕不韦不仅注重武功,而且相当注重文治。他一反秦国单纯讲求武道,忽视文化发展,实行文化封锁的政策,大搞文化引进。他收养了三千多门客,其中大部分为诸子百家后学,儒、墨、道、法、阴阳、纵横、兵、农、名等等,无所不有。他采取兼收并蓄的办法,领导这些门客各著所学,然后编辑成书,这就是《吕氏春秋》。

《吕氏春秋》的出现,体现了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吕不韦就任秦相以后,秦国的力量不断发展,到秦始皇八年前后,统一六国已成定局。在行将统一、“欲定天下”的形势下,作为政治家、思想家的吕不韦,敏锐地、及时地感到,应该从思想理论上为建立新的封建集权制做准备工作,应该为未来社会的管理创造一个系统全面的理论。正如陈泊告所说,吕不韦“大集群儒,损益先王之礼,……欲将为一代兴王之典礼也”。(《吕氏春秋·附考》)从先秦管理谋略发展状况来看,诸子百家的管理谋略都己发展到最后的阶段。从理论上看,各家经过不断的驳难、论证,应该讲的差不多都讲了,理论体系和内容己基本定型,在理论的论争过程中,诸子管理谋略的利弊优劣,旁观者洞若观火,几乎一目了然。

从实践上看,诸子管理理论的实际应用,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效果,在社会生活中发生了不同的影响。这就使得人们有可能站在新的理论高度上去认识诸子管理思想,批判地综合前人的学说c也就是说,历史从此进入了融合诸子,总结各家的阶段。《管子》书的出现是一个证明,《吕氏春秋》是比较集中的体现。《吕氏春秋》明确认为:“物固莫不有长,莫不有短,人亦然。故善学者假人之长以补其短,故假人者遂有天下。”《吕氏春秋》正是以这种态度对待各家的。《吕氏春秋》认为,各家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特点,比如:“老聃贵柔,孔子贵仁,墨翟贵兼”等等。这些长处是和短处并存的。为了实际需要,应该抛弃短处,发扬长处,将长处集中统一起来,“一则治,异则乱,一则安,异则危。”优点和长处集中起来,就可以更好地管理社会,维持统治。可见,《吕氏春秋》是适应先秦各学派逐渐统一的历史趋势出现的,是先秦思想史发展的必然和需要。

《吕氏春秋》在《汉书·艺文志》中,被列入杂家。对“杂”的认识和理解,一直是学术界争论不休的问题。我们认为,班固对杂家的概括,是打开杂家奥秘之门的一把钥匙。他说:“‘杂家’兼儒、墨,含名、法,知国体之有此,见王治之无不贯,此其所长也。”师古注:“王者之治,于百家之道无不贯综。”(《汉书·艺文志》),治理国家就像人体结构一样,有各个组成部分,缺一不可。诸子管理理论分别代表了这些部分,各有所长,把它们综合起来,就构成了完整的社会管理体系。因此,《吕氏春秋》之“杂”,就“杂”在这里。这种“杂”正是管理实践活动最需要的。

《吕氏春秋》的管理谋略,就其与先秦诸子管理思想的关系而言,可分为两个部分:一是把诸子百家共同承认或基本上公认的正确思想,继承下来,并根据新的材料,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二是对论争激烈,矛盾突出的理论,如德治与法治,无为和有为的问题,则力图在分析批判的基础上,综合在一起,在新的形态上继承下来。

八观六验

识人之方,这是先秦诸子比较注重的问题之一。大体说来,有孔子、韩非等人的听言观行法,荀子的实践考核法等等。《吕氏春秋》在继承这些思想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了“八观六验”的方法。

《吕氏春秋》认为,人的识别问题,是最困难最麻烦的。因为事物之间都有相似性,很容易导致认识的错误。“玉人之所患,石之似玉”,贤与非贤也有相似的一面,“亡国之主似智,亡国之臣似忠”。因此,君主最害怕的是那些似乎见多识广,善于辩论而实际上并不懂得社会管理的人物。一旦失误,将铸成大错。

识人的失误,还在于认识对象具有防御能力。那些非贤者,可能采用花言巧语,编织“防身服”,使人们错把他们当成人才。

为了克服识人的错误,《吕氏春秋》主张要尽力掌握详尽的材料。它说:“夫人子之相似者,其母常识之,知之审也。”母亲不会认错孩子,那是因为她最熟悉孩子。为了掌握对象的详尽材料,《吕氏春秋》主张,一要“观”,二要“验”。所谓“观”就是了解观察对象的所做所为。《论人》列出了八个方面:“落破的时候,是否坚守礼节?官场得意的时候,是否举荐贤人?富有的时候,收养什么样的人?处理政事的时候,怎么样动作?休息的时候,爱好什么?闲暇的时候,习惯讲些什么?穷困的时候,不接受什么?卑贱的时候,不干什么?”所谓“验”,是通过实际活动去考验。《论人》提出了六个方面:“使他高兴(喜),借此考验他守分寸的能力;使他快乐(乐),借此考验他有什么癖性;使他发怒(怒),借此考验他控制自己的能力;使他恐惧(惧),借此考验他有没有特立独行的行为;使他哀伤(哀),借此考验他的为人;使他痛苦(苦),借此考验他的志气。”在对人才的认识问题上,《吕氏春秋》主张,世无完人,切忌求全责备。他说,“寸之玉必有瑕疵,先王知物之不可全也,故择物而贵取一”,追求完人,最终必失去贤人。“以人之小恶,亡人之大美,此人主之所以失天下也。”既然人无完人,那么人才就是具体的,而不是抽象的,才只是某一方面、某一领域的才,而非泛泛的才。领导者在识人时,不要过多计较有多少缺点,而要着重分析有什么样的才干。找到了某方面的才干,也就找到了人才。因此,《举难》说:

“人固难全,权而用其长者,高举也。”

“先王之索贤人,无不以也”——得人问题

《吕氏春秋》对贤人的社会作用有充分的认识。《求人》说:“身定国安天下治,必贤人。……得贤人,国无不安,名无不荣;失贤人,国无不危,名无不辱。”《当染》叙述了墨子把贤人看作染料,君主当作素丝,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的道理。既然贤人的意义如此重大,那么,聪明的君主就应当不惜一切代价获取贤者,“先王之索贤人,无不以也”。

《本味》叙述了知音的故事。伯牙鼓琴,志在高山流水之间,唯有子期能知其音,发出“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汤汤乎若流水”的感叹!子期死,伯牙终生不复鼓琴。这就是知音的神奇效用。作者认为,不仅鼓琴有知音问题,领导者和被领导者之间,也有一个知与不知的问题。尽管人群中有许许多多的贤者,可是领导者没有成为他们的知音,这贤者就不可能尽心竭力地工作。

君主成为贤者的知音,最根本的办法是以礼待贤,礼贤下士。

《下贤》中分析说,有能力的贤者,一般都鄙视爵禄,刚正不阿,有清高之风。当政者往往看不上他们。结果是,贤不遇主,主不遇贤。

“有道之士固骄人主,入主之尚者亦骄有道之士。日以相骄,奚时相得?”贤主则不然,他们根据贤人的特点,“去其帝王之色”,采取以礼待之。以情化之的政策,“虽骄之,而己愈礼之”,尧接见善绻,自己坐南朝北,让善绻坐北朝南,自己下坐,善绻上坐,“何故礼之若此之甚也?善绻得道之士也,得道之士不可骄也。”礼贤下士的办法,不仅表现在礼节上尊重他们,而且要尽最大可能在物质生活上给予较高的待遇。《吕氏春秋》认为,不同国家的物质实力不同,食、车、物等差别较大,但是,如果认识到礼贤下士的意义,那么物质财富再贫乏,礼待贤者的那一份也足够了,《报更》篇说“国虽小,其食足以食天下之贤者,其车足以乘天下之贤者,其财足以礼天下之贤者。”要获得贤者,君主必须去除成见。《吕氏春秋》认为,有些人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因而造成判断失误,以非为是,以是为非。《去宥》篇举了一个例子。东方墨家学派谢子,要见秦惠王。秦国的墨者唐姑果担心秦王亲近谢子疏远自己,就编了一套假话说:“这个人很阴险,他来的目的是说服您的儿子。”秦惠王最恨人们说服自己的儿子,不得已忍怒接待谢子。不论谢子说什么他都不愿听。

最后,把谢子气跑了。因为成见的作用,使人的认识能力不能得到应有的发挥,不能正确地认识对象,很可能使贤者从身边跑掉。

此外,《吕氏春秋》还认为,为了获取贤者,要放开眼界,要注意到无声无名的普通百姓。贤者的能力通常在见用以后得到充分表现,在此之前默默无闻。如百里奚未用之前,贩牛、卖五羊之皮,穷困潦倒,狼狈不堪,不为人知。见用之后,“谋无不当,举必有功”,名声大振。实际上,这时的百里奚,“非加贤也”,还是过去的智能水平。这说明,在平民百姓中,有许许多多贤者,只是还没有发现他们。“今焉知世之无百里奚哉?故人主之欲求士者,不可不务博也!”索贤要广泛,尤其要注意到平民百姓之中去寻找。

《吕氏春秋》非常推崇伯乐荐贤的方法。伯乐在发现获取贤者过程中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知士》篇说:

“今有千里马与此,非得良工,犹若弗取。良工之与千里马相得,则然后成。”意思是说,即使有千里马在这儿,没有高水平的相马者(即伯乐),仍然不能发现它。千里马与伯乐相遇,方能被发现。作者举例说,齐国的齐貌辨,是个有用之才,然而在常人眼里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地方。可是靖郭君很赏识他,以厚礼待之。后来在最关键的时候,果然发挥了重要作用。假如齐貌辨没有遇到靖郭君,他怎能展露自己的才华呢?

既然伯乐对君主获取贤者,有如此重要的意义,那么欲获取人才,首先要得到伯乐。《赞能》篇说:

“得十良马不若一伯乐,得十良剑不若得一欧冶,得地千里,不若得一圣人。舜得皋陶而舜受之,汤得伊尹而有夏民,文王得吕望而服殷周,夫得圣人岂有里数哉?”齐桓公继位时,本欲以鲍叔为相,然而鲍叔认为自己的能力不如管仲,说服齐桓公让管仲做了齐相。管仲就任后,雄才大略得以施展,帮助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和齐国事业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得益于鲍叔。由此可见伯乐的关键性作用。

依靠伯乐发现获得贤才,是先秦诸子的基本思想,也是对以后一社会管理活动发生深刻影响的思想。

伯乐式的得人之方,寄希望于“相马有术”的有眼光、有知识、有能力的贤人,力图让贤才去发现贤才,从而保证人才的质量。这一思想的积极可取之处是显而易见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唯有贤才,方能知贤;唯有贤者,方能荐贤。中外历史上许多有名的人物,是伯乐“慧眼独识”而发现的。事例俯拾皆是,不复赘述。

但是,伯乐式的得人之方,本质上是人治的方法,有很大的局限性。这一方法将人才的获得寄托于伯乐个人的素质,具有很大的不可靠性。首先,社会管理需要的人才是大量的、丰富多样的,单靠几个伯乐去发现,是杯水车薪;其次,世上没有完人,也没有十全的伯乐,伯乐的知识、能力有一定的限度。企图让伯乐完成一切人才的发现任务,力不从心;其三,伯乐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利益和追求,谁也不能保证,当伯乐的利益与被推荐者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伯乐一定会舍己从人。

但是也必须指出,伯乐荐贤的方法,并非从此成为历史陈迹。

人事管理的法制建设,无论如何完善,总有其力所不及之处。一些高度复杂的劳动职业,很难全部以诸如考试的办法进行选拔,很大程度上要靠各种形式的推荐(民主的、集中的等形式)。因此,现代的领导活动,仍然需要伯乐。伯乐识贤的方法,应该在新形式下不断完善和发扬。

防止郁塞

春秋战国之交的墨翟和战国时期的商鞅、韩非等人,曾就领导渠道的疏通问题,发表过自己的见解,提出了疏通原则。《吕氏春秋》继承了这些思想,更加具体详尽地论证了这一原则。

《圜道》篇认为,最完美的领导体系,应该是上上下下各个环节圆融无碍,畅通无阻。这就像人的身体,“人体的孔窍有九个,一个有了闭塞,那么另外八个就会病,八个孔窍病重而久,那么身体就死亡……”不但人体如此,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甚至水流,都必须保持畅通,作者说:

“水郁则为污,树郁则为蠹,草郁则为蒉。”社会管理也是如此,如果君主的意志号令不能下达,民情民意即社会底层的实情不能上通,也会发生“郁塞”。其结果是,上下矛盾激化,灾乱并起。“厉王弥谤”的故事就是说明的这个道理。厉王虐待民众,“国人皆谤”,召公告诉厉王,民众已经不堪忍受了,应该引起注意。可是,厉王不仅不听劝告,反而监视、杀戮敢于议论朝政的人,使“国人莫敢言”。然而,“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堵塞的办法是难以成功的。后来,国人暴动,推翻了厉王的统治。这充分说明了违背疏通原则的危害性。为此,《圜道》主张,“号令出于君主之口,百家职守受而施行:日夜不偏,普遍通晓,彻底下达,合于民心,达于四方,然后又反行复归,回到君主那里来。”应该指出,这一认识,已经和现代领导科学的反馈原理相距不远了。

完整的疏通原则,应该包括上情下达和下情上通两个路向。

然而,和先秦诸子一样,《吕氏春秋》对前者的论述较少,更多注意的是后者。

所谓下情上达,也就是虚心纳谏。《吕氏春秋》认为,君主所处地位和认识能力都决定必须虚怀纳谏。

君主处在独尊的地位上,高高在上,离下层比较遥远,很可能判断失误。《雍塞》说:“夫登山而视牛若羊,视羊若豚,牛之性不若羊,羊之性不若豚;所自视之势过也。”君主也是人,也有不知不晓的事情。“昔者禹一沐而三捉发,一食而三起,以礼有道之士,通乎己之不足也。”过去大禹为了礼待贤士,洗澡的时候,三次穿衣束发,吃一顿饭的时候,三次起来坐下。为什么呢,他知道自己有不知不晓的不足之处。从认识论上看,欲认识自身,必须借助外在因素。“夫人故不能自知”,“人主欲自知则必直士”。主体要想认识自身,必须借助于外在条件。如同要看清自己的面孔,必须有镜子一样,君主的镜子就是直言谏争之士。遗憾的是每一个君主都知道“镜子”的功用,却很少有人明白谏臣的作用。

“人皆知镜之明己也,而恶士之明己也;镜之明己也功细,士之明己也功大,得其细失其大,不知其类也!”一般君主都犯知小不知大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