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我的邻居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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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文章可怜

我弟弟对文学略有涉猎,所以批评亦有,他一直认为现代人多写不出传世之作。

其实现代人的行业,有哪些可以传世的呢?人类如果像恒河里的沙子,传世之人则即银河里的恒星了。站在恒河沙水中往上看,也不过仅瞧见那么几颗。

伏尔泰一生不讨人喜爱,丑陋、卤莽、放肆,甚至不诚实,但批评家称真正的知己者却认为,他也有非常和蔼、体恤、慷慨,毫不做作的一面。说他虽然有一套杀人的本领,对仇人毫不让步,但如果向他求和,他其实会立即卸除武装,性格十分矛盾。

批评家盖棺论定的说法是,不论性格之善与恶,都不能代表真正的伏尔泰,最能代表他的一生的,只是那永不衰竭的精力,以及描绘人性时,光明磊落的心灵。

所以,能有多少人以作品传世呢?多数人的文章生涯,只要在完成后还略有年月的寿命,就已经算快餐时代的不朽了。所谓传世,不如说精神不死使人景从吧!

就连田纳西威廉斯这样已经传世之人,也仍感叹──我无法相信死后除了永远埋没之外,还会有什么?但他也说了,一切的继续写作,绝不会是为了以沉湎的虚荣,只是坚守自尊,这是两种非常不同的事,尤其后者,是坚强与光荣存在的要素──生之意志!

所以类似吾弟者之论点,其实先天上早已在打击不到作品的前设之中,打击到的只是文人生之意志,就像打击化缘者的钵,或者摆渡人的篙一样,十分不智也不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