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钩弋进宫
太液池。
刘彻与邢嫣然乘坐龙舟在池中游览，水面开阔，波光粼粼，池中三座仙山云雾缭绕。刘彻有些自豪地说道：“当年，朕做了一个梦，梦见海上升起三座仙山，蓬莱、方丈和瀛洲。梦醒了，忽然记起上林苑中就有三座山，于是在此地掘出这大池，引入渭水，建成这太液池！”
邢嫣然娇笑着说道：“陛下诚心求仙问道，仙人必能降临。”
刘彻有些失落：“但愿如此吧……朕于建章宫建了神明台，日日饮用仙人承露盘中的仙水，可至今也未能成仙……”
“陛下别急……”话音未落，只听内监禀报：“陛下，皇后来了。”
刘彻有些不悦：“朕与嫣然游玩，她来做什么！”
只见卫子夫的文梓舟已到面前，宫女扶她上了龙舟，相互见过礼，卫子夫笑吟吟地说道：“臣妾今日冒昧前来，有两件喜事要禀报陛下。”
刘彻仍然没有兴致，淡淡地问道：“有何喜事？”
“史良娣为陛下添了一位皇孙。”
刘彻不禁喜上眉梢：“是吗？朕不是做祖父了？”
“是啊，据儿的长子生得像极了陛下，轮廓分明，双目炯炯有神……”
“据儿仁懦，丝毫没有威震四海的霸气，但愿他这个长子别像他一样！”
卫子夫愣住了，她听得出刘彻已对太子不满，不禁有些不安。
刘彻也知道自己的话说重了，顿了顿，笑着问道：“皇后，另一件喜事是什么？”
“陛下，一位叫栾大的方士称有一宝物要献给陛下。”
“方士？如今招摇撞骗之人多了，难辨真假！”
“陛下，这栾大声称受神灵遣派，愿在神明台上作法请神。陛下不如让他试试，若不灵，再治他的罪也不迟。”
刘彻想了想，挥手吩咐：“摆驾建章宫！”
及至建章宫，栾大恭敬地施礼：“方士栾大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刘彻见他长得高大英俊，不由产生一丝好感，和气地说道：“平身！据说，你能请到神灵？”
“我曾经出海神游，和安期、羡门等著名的仙人相见，仙人指点：‘黄金可成，而河决可塞，不死之药可得，仙人可至也。’只要圣主虔诚，一定可以得道成仙。”
刘彻有些不信：“何以见得？”
栾大取出一个锦盒，恭敬地奉上：“陛下，这是日前从洛水中浮上来的。”
刘彻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淡青色的玉石，光洁圆润，仔细一瞧，上面隐隐地刻着八个小字：“圣女临人，飞龙升天”。
栾大又说道：“古人云：‘河出图，洛出书’，这八个字就是神灵的召唤啊！当年黄帝在雍县郊祀上帝，有一条脖子下悬着垂肉、两腮长满胡须的龙从天上下来迎接他，黄帝骑到龙背上后，文武百官和后宫妃嫔跟着骑到龙背上的有七十多人，龙这才飞升而去。其余官职小的官员上不去，全都拽着龙的胡须不松手，结果龙须被拉断，黄帝的弓掉了下来。百姓们看见黄帝升天了，都抱着弓和龙须放声大哭，哭自己的好皇帝独自成仙，抛弃了黎民百姓。陛下是当朝圣主，也可以骑上飞龙升天！”
刘彻有些心动，问道：“那‘圣女临人’是何意？”
“意思是上天要赐给陛下一位仙女为嫔妃，得到此女，飞龙方能现身。”
“那……这仙女在何处？”
栾大思索片刻，说道：“不如让我作法请神灵明示。”
刘彻点点头，栾大便于神明台上设下祭坛，口中念念有词。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栾大从一个锦囊中掏出一把豌豆大小的黑色石子，猛地散在桌案上，光滑圆润的石子竟自己滚动起来，等了一会儿，栾大请刘彻走近观看，那些石子竟然组成“河间”二字！
栾大笑着说道：“陛下请看，天神已明示，此女出自河间。”
刘彻暗暗称奇，叹道：“朕君临天下已有二十八年，为何上苍至今才将此良才赐给朕？《周易》所言飞龙、鸿雁不正是我俩吗？传朕旨意：封栾大为乐通侯，食邑两千户！”
栾大喜不自禁，忙谢恩不止。
第二日，刘彻就迫不及待地驱车前往河间，到了一处原野，栾大忽然指着天上的云彩说道：“陛下请看，那云彩周围有一圈五彩光环，祥云笼罩，奇女必出此处！”
刘彻掀开车窗上的碧玉珠帘，正午阳光强烈，他眯起眼睛看了看天，点头道：“朕似乎也看到了五彩光环！”说着，忙命停车，苏文打起帘子，扶刘彻下了车。刘彻举目远眺，一片葱翠的草地上，隐隐有一个女子的身影，不由激动万分，走到近前，那女子年方二八，长得眉清目秀，见了刘彻丝毫不惊慌，依然笑吟吟的。刘彻不禁有了兴趣，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女子眨眨眼睛：“我姓赵。你又是何人？为何在此？”
刘彻哈哈大笑：“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朕说话！你这小女子倒有趣！”
“难道你是皇帝？”
苏文忙提醒：“见了陛下，还不见礼？”
刘彻阻止了，伸手拉过赵氏的手，却惊异地发现，她的右手握成拳状，十分纳罕：“你的手为何如此模样？”
赵氏眨眨眼睛：“民女自打出生起，这只手就不能伸展。”
“哦？”刘彻笑着示意左右：“你们试试能不能掰开！”
苏文抢先用力掰了几下，那只手纹丝未动，栾大也试了试，摇摇头：“臣无能为力……不如，陛下试试看。”
刘彻拉过那只手，轻轻一掰，竟然展开了，最奇的是，手上还握着一只玉钩。刘彻拿起来仔细一看，上面竟有“圣女临人，飞龙升天”八个字。
刘彻大喜：“这八个字和洛水玉石上的一模一样！”
栾大惊喜地说道：“这赵氏就是天神派到陛下身边的，臣恭喜陛下！”
刘彻点点头：“传朕旨意，封赵氏为美人！”又对赵氏说道：“你手上有玉钩，朕就称你为钩弋吧！”
赵氏忙谢恩：“臣妾谢陛下赐名。”
刘彻点头叹道：“天意，真是天意啊！传旨将云阳宫易名为‘钩弋宫’，赐给钩弋夫人居住！栾大，你真是我大汉之功臣，朕决议将当利公主许配给你，另外，封你为天道将军，赐玉印！”
这从天而降的恩宠让栾大有些不知身在何处，两个月后，他与当利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刘彻亲自到驸马府上主持婚礼，慰问的使者、馈赠的物品不绝于道。自皇亲国戚到满朝文武，纷纷置办盛大的酒席和丰厚的财物送到新任驸马府上，整个长安城花团锦簇，空前热闹。
钩弋宫，正殿。
钩弋夫人端坐于凤榻上，宫女翡翠奉上一盏清茶，这时，内监来报：“夫人，苏公公和御医求见。”
“传！”
片刻，苏文进殿来参拜道：“奴才参见夫人，夫人金安。”
钩弋笑吟吟地说道：“公公请平身，这里不是未央宫，不必拘礼。”
苏文恭敬地答道：“夫人位尊，奴才不敢越礼。陛下听闻夫人今日身体不适，特派御医来瞧瞧。”
钩弋点点头，伸出手来，翡翠以一方丝帕掩了，御医仔细诊诊脉，笑着说道：“恭喜夫人，夫人有身孕了。”
钩弋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真的？”
御医又笑了：“微臣哪敢欺骗夫人，夫人已有孕半月了。”
苏文笑道：“恭喜夫人——请御医殿外等候，咱家有几句话要对夫人说。”
御医躬身道：“微臣告退。”
“公公所为何事？”
“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不知夫人作何打算？”
钩弋不解：“什么打算？”
“奴才是为夫人着想，恕奴才直言，陛下百年之后，太子登基，皇后变成太后，到那时，夫人怎么办？夫人如今深得陛下宠爱，皇后碍于陛下的面子，不敢对夫人怎样，一旦陛下驾崩，夫人还有活路吗？”
钩弋吓了一跳：“不至于吧……”
“夫人别不信，夫人不知道高祖皇帝的戚夫人是如何惨死的吗？”
“那……孤该如何是好？”
“奴才都为夫人想好了，御医是奴才同乡，奴才可让御医谎称夫人已有孕四个月！”
“什么？四个月？这……这是为何？”
苏文笑着说道：“夫人知道陛下当年是如何被立为太子的吗？陛下非长非嫡，可陛下生母王太后称她梦见一轮太阳落入其腹中，之后就有了身孕，先帝这才废太子刘荣立陛下为太子。若现在夫人有孕四个月，那到皇子降生就足足十四个月。上古尧帝怀胎十四月而生，陛下本就认定夫人是上天赐予，若夫人的皇子和尧帝一样，还愁不被立为太子？那时候，夫人可就是皇后了！”
钩弋有些踌躇，苏文欲擒故纵：“奴才也是为夫人考虑，夫人若不愿意，也就罢了，奴才告退。”
“苏公公请留步！”翡翠忙叫住他。
苏文回过头来：“姑姑有何吩咐？”
翡翠劝慰钩弋道：“夫人，苏公公言之有理。”钩弋正要说什么，翡翠将她的衣袖一拉，笑着对苏文说道：“多谢公公指点，将来，我们夫人一定不会忘了公公！”
苏文大喜：“那奴才告退了。”
待苏文走远，钩弋焦急地说道：“你怎么答应他了？我是皇后带进宫的，怎么能取而代之？”
“君宜，咱们从小一起长大，和亲姐妹一般，丞相夫人知道你心眼实，才把我一同送进宫，为你出谋划策，我不为你着想，为谁着想？”
钩弋叹了口气，拉着翡翠的手说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好，可是咱们从一个丫头变成了夫人，住着这宽敞华丽的宫殿，这都是皇后……”
“君宜！要成大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再说，皇后是为了分邢夫人的宠才让你进宫，咱们不过是她手里的一枚棋子，利用咱么达到她的目的后，这颗棋子不就没用了？苏文说的有理，到时候，咱们恐怕会变成第二个戚夫人！”
“可……我父母兄弟都在公孙府上……”
“放心吧，咱们可先求陛下将他们封侯，到时就没人可以左右咱们！”
钩弋想了又想，终于点点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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