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山同志,你是在说气话,还是真心话?我古里算不算真正的革命者,你马赶山说了恐怕还不算,你虽然现在是我的领导,按照组织原则,对你的指示我绝对服从,但是,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参加革命提上头打仗时,你在哪儿?你怎么可以轻易地把一个为革命出生入死的同志,因为一件事,张口就划到反面阵营呢?”
“你少给我摆老资格!陈公博、周佛海是一大代表,先当党的叛徒,后又当国家的叛徒,他们不比你资格老,不比你有学问,不比你有见识?资格老只能说明硬得比别人早,并不能说明比别人硬!”
马赶山有个特点,什么事要是让他占了理,那理能扯多长有多长,别看他只读过三年私塾,参加革命后,要不在第一线打仗,要不在第一线搞生产,也没有学过多少政策理论,可是天生记性好,听一回政治报告,能把作报告的人气得鼻血乱淌,因为作报告的人报告完了,自己说的什么,最多能记住个大意思,他却能把主要内容从头到尾不乱章节复述出来。当然,他把报告中的措辞用语转换成自己的语言,生动无比,贴切无比,大家愿意记,也能记住。比如,前一段地委开扩大会,批评有些干部对群众工作粗枝大叶,抓得不细,造成失误,他回来传达会议精神时说,地委批评了,我们有些同志做群众工作,不深入群众,尿尿不抓是个大撒手,隔裤子揣只是个大估量,结果呢,老公公背上儿媳上华山,把腰都挣断了,还落了个老骚情的坏名声。请问同志们,这种工作作风叫什么呢?这叫癞蛤蟆翻门槛,既跌疼了沟子又伤了脸!我倒要问问同志们,有粉为什么不往脸上擦,倒要往沟蛋子擦?我再问问同志们,国际国内形式分不清,还可以加强学习迎头赶上,如果连沟蛋子和脸蛋子都分不清,我奉劝这些同志,及早脱离革命队伍,回家抱娃收鸡蛋,给婆娘洗血裤子去!当时,何自叙刚传达完会议精神,文绉绉的,会场打瞌睡的,说小话的,嗡嗡嘤嘤,马赶山早憋不住了,他把脚后跟都忍耐得有些发麻了,终于轮到他作动员报告了,他是记着祁如山警告不要他对何自叙说粗话脏话的,但并没有说不许他在大会上说,他又不针对何自叙,他不说粗话,思路就不开,说话就像老牛拉屎,有一下,没一下的,他自己都觉得难受,听的人哪能好受得了。而他无论在什么场合,无论憋多么大的火,一句粗话脏话混账话出口,气也消了。老战友都知道的,有人给他编了一个顺口溜说:只要马赶山嘴里出来,哪怕你跟他有仇。说的是,哪怕你跟他有仇,只要他肯跟你说粗话,其实他已经不记仇了。
古里听出来马赶山把说话的调子降低了,自己却来劲了,他心里说,你马赶山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你居然怀疑我对革命的忠诚,还把我跟叛徒汉奸放在了一条板凳上,我知道你是在气头上过骂人瘾罢了,可是,你什么不能骂,偏要拿这种话骂人,你一句话就把一个十几年的革命者打成革命对象了,你说算了就算了?你马赶山不是饶爷的孙子,我古里就是让孙子随便糟蹋的爷?他说:
“赶山同志,我还是希望你把刚才说过的话,给我作一个明确的解释。”
“我刚说什么了?”
“你是不是想把自己拉出来的屎再吸进去?你有本事吸进去,还要看我让不让你吸!你不是说我是叛徒汉奸吗?”
“谁说你是叛徒汉奸了?”
“咦,你明明说我是什么陈公博、周佛海。”
“古里,你狗吃油饼子,心里想了个油汪汪!你能跟人家比,你拿什么跟人家比?我只是说你少给我耍老资格。现在是我问你问题,还轮不到你问我问题,在子午县,只有何自叙同志有资格让我给他汇报工作,现在你给我老老实实汇报工作,把你的老资格悄悄地装到裤裆里去。我问你:那些妇女怎么上街的,上街来干什么,这段时间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也没料想,谁知道那么多的婆娘来县城都干什么。”
“你是主管领导,你不知道你主管的工作,那你是干什么的,你是不是和一个两个三个婆娘扒包子嫌不过瘾,要来一个大兵团作战?我要警告你:小心让哪个歪婆娘咬断你的舌头!”